客堂前。
我们刚出现,那个女人就快步走了过来噗通跪在荣继面前,叩首道,“小侯爷,家父一介商民,只在边境做买卖,绝无滋事乱序对大汉朝不敬,请您放了家父。我们愿供上全部银钱。”
荣继仿若没听见,只是微微招手,远处走来了两个个侍卫将女子架走,女人的随从被挡在一边。
“小侯爷,我们愿意奉上全部家当,请您放了家父……小侯爷……”女人继续喊叫。
荣继径直走向礼玉,“水小姐的圣旨呢?”
礼玉见是世子,连忙行礼后打开包裹拿出圣旨呈递出来。
荣继接过打开,立马合十,与荣奚交汇眼神,荣奚会意了什么也打开看了一眼,出奇一致地合上圣旨,似乎确定了什么。
“怎么了?”我不明白他们隐瞒了什么,也不忍心侍卫那么粗鲁地对那个女人,“先把她放开吧。”
荣继抬了下手,侍卫松开了女人。
“小姐没事吧。”女人的随从关切地问。
女人似乎也察觉到小侯爷有更关切的事情要处理,整理了一下衣服和自己的侍从们安静地站在了一边。
我很好奇圣旨上写了什么,走过去也想看看,荣继荣系兄弟二人竟然不约而同的把圣旨别在腰后。
“这是干什么?让我看看?”
“销……小歌,不必担心,有些事情我需要了解一下。”荣继望向我,若是仔细看,他的眼神里还带了几分担忧和害怕。
我困惑地点头。
“这个圣旨是谁传来的?”
“就这?圣上贴身的公公亲传。”我的的脸上露出了然的神色,望向荣继的眼神里明明白白地写着九个字——你们到底隐瞒了什么。
荣继的心里“咯噔”一下,像是确认了什么惊天秘密。
这又是什么意思?我更不解了。
还不待我问出问题,荣奚匆忙从客堂后门走了出去。
荣继随即拉上我跟了过去。
“我们去哪?”
这两个人神神叨叨地让我很不安生。
直到走进一个房间里,荣继才松开我。
这里应该是个书房,进门是一扇半身高的屏风,后面是一张深色木制案桌,两侧都是木架子,摆着少许盒子和满档的书籍。
荣奚警惕地关上门。
这时书架后面走出来一个我并不陌生的人。
韩纳嫣,怡香坊的芍药,王延昭的一见倾心。
在怡香坊时我曾真切地见过她一面,她生的不错,如今站在我面前,更是美得不像话。
她穿了一身翠绿的衣裳,衣裳上用金线绣着祥云的图案,一头乌黑的长发简单地束起,垂在腰间,插着碧绿的翡翠流苏,随着她走路的动作轻轻摆动。
她的唇上涂着淡淡的朱红,脸蛋白里透红,气色红润健康,称得上是唇红齿白。
唯一遗憾的是她那双失去光泽的眼睛,如怨世的深渊般暗无他色。
她走上前向我行礼,“感谢水小姐相助,让奴家有个自由的庶民之身。”
她明明是谢我,我却后怕的抬了脚跟想退一步,但是直觉告诉我应该不动声色。
我浅浅一笑,“小事一桩,不用客气不用客气。你们这么严肃,不会只是让我来见见韩小姐吧!”
“销司姑娘,你可以回家了。”荣继一脸认真。
我却忍不住想笑,这个傻大哥,你知道我来自哪里吗?你知道我怎么回家吗?
前任穿越人说了要集齐全诺的五个神识才能有一次回去的机会。我这一路听圣旨也才遇到两个神识,回家谈何容易。
但毕竟也是好心,我犹豫了三秒,“荣继大哥,我还不具备回去的条件?”
“具备了。”他坚定的说,甚至抬起了自己的手臂。
具备了?你知道什么是神识吗?
难道……你连这个也知道了?
我不确定的看向荣奚,他同样坚定的点头,似乎告诉我是真的。
我恍然意识到什么?
这里三个人,难道……另外三个神识在他们身上?可是荣继他们怎么会知道这些?
我的面色顿时疑云重重,有种被支配的负担以及未知的抉择感。
在我还不敢有下一步举动时,荣继已经反客为主抓住我的手臂,同时荣奚和韩纳嫣做出了同样举动。
顿时,眼前一黑。
“又见面了。”
“全诺,发生了什么?”在漆黑的空间里,我有些惶恐不安地抓住这个熟悉的陌生人。
“不用害怕,赤沉案石出现了扭曲,我无法估算突发状况,所以只能提前送你出去。”全诺第一次这么温柔地解释。
“只送我出去吗?”我知道只有我对突发情况一无所知,所以只能揪字眼。
“……”全诺没有说话,略过我的问题,伸出食指。
他的指尖微动,指尖周边的空气仿若被惊扰的水平面开始荡漾。
“等下,你这是在做什么?已经开始回去了吗?还是……”我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不安得看着。
五束分明的光柱分散成千万纤维簇拥而上,旋即把我包围,我的身体如同被千万光丝牵制住般,无法动弹。
“小姐!小房主!”
突然,礼玉的声音穿透而来,如同救命稻草。
“礼玉,救我。”我想喊话求救,才发现根本无法发出声音。
眼前的世界依然漆黑一片,但是我能分明的听见礼玉已经加快脚步向我奔来,她的声音似乎可以在穿透全诺的空间。
她在找我!意识到这一点后,我开始努力挣扎。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终于,我感觉就在我身边。
在一片漆黑的视线里,我听到了她的气息。
她似乎在猛烈的敲击着门,声音透过空间传进我的耳畔。
随着一阵仓促的脚步声响起与渐消,周围又回归到了一片寂静。
我的眼前开始慢慢出现了颜色。先是深邃的黑暗渐渐转灰,接着出现各种各样的颜色。
这些颜色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明亮刺眼,我的眼睛被刺痛得泪水直流。
突然一只手抓住我。
我身体周围的光开始慢慢收敛,化为一束……二束……三束……五束……直至完全消失。我的身体恢复了原本的控制权。我立刻抬手把眼睛的泪水擦掉,接着下意识地抬眸四处张望,看到的是熟悉的三张人脸——荣继、荣奚、韩纳嫣。
而那只抓住我的手是礼玉。
她果然是来帮我的,心尖顿感暖意。
然而,现在的我已经是怒不可遏的狮子,必须先算账!
“你们凭什么要做我的决定,凭什么?我岁察言观色七岁知人情懂世故,唐诗宋词三百首信手拈来,十三岁,阅尽世间百态,这样的我,何须你们替我做决定。……!”
我朝他们三人嘶吼,每一寸肌肤不受控制地颤抖,然而我的声音并没有完全传出去,眨眼间淹没在残影中……
“小姑娘,我们不替你做决定,你拿好。”一个大叔的声音传来。
我还没反应过来怎么了,大叔把钱、校徽塞到我的手中,干脆利落。
你谁?我还想问一嘴,才发现世界已经变了。
这是学校边上的小卖铺,他是小卖铺的老板。
“小姑娘,这些东西我真的没办法赊账给你。”大叔继续说,手里严严实实抱住大蛇克里斯的手办。
赊账?
我不敢置信地看着巴掌大的空间,三两货架,堆满的小东西,还有摩肩而过的同学们。
是学校边上的小卖铺!我是回来了吗?
可是礼玉呢?
我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腕以及周边陌生的人脸。
伍元呢?
“老板,伍元呢?”
“谁是伍元?”
“就是和我一起来的人。”
“小姑娘,我可从你来就看着你了,你可是自己一个人来的,我看得真真切切……”
关于伍元这个人,我和老板形容了很久,老板从耐心到暴走……最终的结论是没有这个人。
那天踏出小卖铺的门,我失魂落魄地回了家,爸妈都不在家,我自己泡了一桶香辣面充饥。
面泡好了,我掀开桶盖,放肆地吃了一口,还未咀嚼,咽喉的不适牵动肺部剧烈的咳嗽。
明明我一如既往地不能沾辣。
一口两口三口……剧烈的咳嗽使我满脸涨红,视线模糊,我难受地趴在桌子上继续咳喘。
良久,一个匆忙的脚步声靠近了我,看见桌上没吃完的泡面和沾满辣油的叉子,慌了神。
“你怎么吃辣了?梅姨,梅姨,梅姨……”
他的一阵阵呼喊声中,推门而入一个中年女人。
她的皮肤白皙饱满,却也没逃过岁月的雕琢,深深的眼窝和皱起的抬头纹略显焦灼。
“小司怎么了?”她迈着小碎步跑来第一件事就是查看我怎么样了。
虽然她的举止亲昵,不像个坏人,可我还是拨开了她乱查看的手。
“哥,她是谁?”
他不语反笑,三五下收拾了桌上的泡面桶,“梅姨,你去煮个鸡蛋面吧!”
“家里什么时候来了个梅姨?”我趁着中年女人转身去厨房,拉着他的胳膊一脸困惑。
他眉眼弯弯,凑近我,盯了我良久,小声问我,“今天想怎么捉弄梅姨?”
“切,不说拉倒。”
我一把推开他,他顺着我的推力故意晃悠一会,摊开双手,“老爸今天工作忙,开不开心,说今晚不回家了。”
眼前这个一副吊儿郎当的人,就是我不争气的哥哥——销承。每日吃喝玩乐游手好闲,都是十几岁意气风发的年纪,偏偏把自己活出了市井混混的俗态。
“妈妈呢?妈妈去哪了,她又不在爸爸的公司。”我问。
“我先回房间了,吃碗面你自己洗漱睡觉。”说完,他便转头走了。
销承的淡然让我有些茫然,以前他最拥护和黏着妈妈,而什么事都会和爸爸对着干,只要问起爸爸去哪了,他会不屑一顾地说,那人我怎么会知道去哪了。
那个被他称作梅姨的人,把热腾腾的面端到我面前时,我盯着她看了好久。认真确认记忆里真的没有这号人物后,我还是礼貌地说了句“谢谢”。
趁机我握住她的手,想窥视一下她的人生,然而却没有任何变化。
我失去了异能!
她驻足了片刻,良久才收回自己的手,深深向我鞠了躬才离开,起身时,眼角泛着闪亮的东西,像是泪花。
我盯着她的背影很久,她的背影略显臃肿却又如此安然,像眺望辽阔的大海久而久之就会有浸入辽阔中的坦荡。
我吃完面,简单洗漱后,在床上辗转反侧。
伍元难道是先回家了,没等我吗?
对于想不通的事,最好的办法就是不想,闷头睡一觉,没准会海阔天空。
清晨,鸟语花香。
“小司,你怎么还没起,该上学了。”
我是在一顿敲打中睁眼的。
“大哥,你逆天了?”
我沉重而发黑的眼皮早就忘了自己是一个工作日准时到校学习的初一学生。
而这并没什么,可怕的是,我最讨厌的哥哥喊我起来上学,以前他可是想着法子骗我逃学。
看见销承一脸认真,我一度以为是自己没睡醒。
直到他已经整理好我的书包时,我才惊掉下巴地明白这是真的:销承真的在催我上学!
我的哥哥销承,比我高五个年级,我们都在临泉学校。他在路对面校区的高三班级,而我在这边校区的初一班级。
他总是玩世不恭的厌世性子上顶着一张漫画脸,如果你倾心了就一定会听见心碎的声音。
自我记事起,他还是头一回亲自催我并和我一起老老实实地上学。
被他强制推到校门口时,我都没习惯“上学”。
我的班级在二楼靠近楼梯的第一间。
走到二楼的最后两阶,我听到了一个刻意压低,却掩不住激动的声调。
"还是老大勇敢,老师说提前五分钟进教室,她偏偏不到。"
我踏上楼梯的脚步骤然顿住,微微皱眉。
接着传出男孩的窃笑声,压抑却有些兴奋。
“罚站都不老实吗?销司还没来?”似乎有个老师从教室走了出来,问了一句,看向楼梯口。
我惊讶地与他对视一眼,羞愧地垂眸,无声地跨过最后一道阶梯。
“你还知道来!这都几点了?早自习在外面罚站!”他的声音粗犷而气愤,如同被驯化过猛虎般歇斯底里却又不敢越界。
我低头走到墙边和另外两个人并排站一起,他已经离开了我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