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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6章 改革计划(一)(1 / 1)


是的,改革。

这是朱祁钰来到这个时代最想做的一件事。

既然上天这次选择他来统管这个大明,那他就不能错过这次机会,谋划诛杀董山是,抵抗也先也是。

但是朱祁钰深深地知道,大明的根本原因不在外患,而是在内部。

大明文人的实力过于强大,逼迫皇帝无法正常施政,这才是导致大明江山逐渐衰落的根本原因。

后世许多人嘲讽大明皇帝奇葩,但是许多人都知道,那是因为满清文人篡改史书造成的,而这些人,毫无疑问都是明朝文人的后裔。

实话实说,明朝历代帝王,其实都还算是合格的。

太祖太宗就不必说了,单说明史里最荒唐的明武宗朱厚照,就和那些满清文人宣传的不一样。

别的不说,单就他的庙号来看,朱厚照就不可能是个人人唾弃的坏种,要知道,武宗可是一个上等庙号,威强敌德曰武,威强恢远曰武,可见即便是当时的文人也是认可朱厚照的功绩的,毕竟整个大明除了宣宗之前的那几位皇帝,剩下的也就是他朱厚照一个人亲自上过战场了。

哦,朱祁钰的那位皇兄朱祁镇也上过,不过他的下场惨了点,全军覆没不说,连自己都被敌人俘虏了,还得朱祁钰花几十万两银子把他赎回来。

而且他的死也有极大的疑问,一个庙号是武宗,平日里就喜欢舞刀弄棒,也没有什么荒淫名声的皇帝,为什么会落了一次水就死了呢?满朝文武、太医院的那些御医都是废物吗?不可能的。

所以许多人都猜测,朱厚照的死和当时的内阁首辅杨廷和脱不开关系,因为朱厚照亲近武人,任用宦官,文人自然担心他们无法再掌控朝政,到时候自己做的那些龌龊事不都得被人查出来?所以他们就果断弄死了朱厚照,换了个年纪小好控制的朱厚熜过来,没想到这个朱厚熜是有明以来政治智慧最高的一位皇帝,所以很快便脱离了他们的掌控,利用大礼议和文官开战,最终成功追认其父兴献王为兴献帝。

当然,他也不是没有付出代价,登基初始便被控制朝政的杨廷和利用,起复被朱厚照罢黜的旧臣,天下田租减半,正德十五年之前地方富户大家没缴纳的赋税全部豁免,让满天下的文人不再担心皇帝算旧账。

权力方面也是缩减了不少,裁抑司礼监的权力,撤废镇守太监,甚至他还允许朝中大臣举荐官员,要知道,在文人眼中,未经科举就做官的人那都是百官的敌人,皇帝即便想任命其为官也只能用中旨,内阁是不会票拟的。

在监察上也是被文人利用,虽然朱厚熜严惩贪赃枉法,但是都察院调查下来,查出来的基本都是藩王勋贵的问题,甚至还有皇庄的问题,但是地方富户大族的问题却是没有查出来多少,结果导致后来朱厚熜很难得到武勋支持,在军事上摇摆不定,区区倭寇都成为了他的心腹大患。

到了嘉靖后期,边事废弛,吞没军饷,倭患渐起,但是文人们从来不说,这时候从户部拨出去的银两就要先被刮一层,然后到了兵部又要刮一层,这样一层一层贪墨下去,军饷自然不够用了,而干这些事儿的,最开始全都是文臣。

不过这些不是最夸张的,明末的文人才是最无耻的,南明礼部尚书钱谦益身为东林领袖,在清军攻破南京城的时候与秦淮名妓柳如是投水殉国,钱谦益居然以水太凉为由反悔,面对清廷剃发令的时候也是以头皮发痒率先剃发,最夸张的是,这货即便投降了清廷,也因为和反清义士黄毓祺的关系被清廷下狱,从而又记恨上了清廷,暗中反清复明,可谓是无耻至极。

说了这么多,其实核心就是一点,人的贪欲的无止境的,文人也是人,还是有文化的人,可以找到各种各样的理由为自己的贪婪来解释,所以贪欲会更盛。

改朝换代的根本不就在于世家大族太过贪婪,不停地进行土地兼并,最后导致民不聊生,有人起兵吗?这些世家大族还不都是文人组成的。

所以,朱祁钰的真实想法就是对大明朝政进行改革,无奈他是群臣支持登基的,当时太上皇朱祁镇又活着,太子朱见深还是朱祁镇的儿子,不论从哪个角度来看,朱祁钰首要任务都是先坐稳皇位再说。

好在这两年多来,朱祁钰施政没有出现什么错误,不仅用互市的办法增强了大明的实力,击退了也先的入侵,还用设立学部和垂拱而治的政策收买了天下文人之心,这次他进行改革,也不打算针对所有文人,而是只针对那些地方上的富户大族,争取大多数,打击一小撮的方式来彻底改善大明财政,为下一步计划做准备。

但是朱祁钰心里清楚,王直不清楚啊。

王直是传统文人,又是老臣,他唯一的愿望就是在当今的政治框架下完成辅佐天子的任务,如今一听皇帝要改革,当时就有些慌了,连忙问道:“陛下,如今天下太平,政治清明,文武百官人尽其责,天下百姓安居乐业,陛下若是突然改革,针对的还是天下文人,那朝政必然会出现问题,到时候可是会天下大乱的啊!”

朱祁钰见状,出声安抚道:“王老爱卿,你不必担心,朕若是想改革,也会尽量平稳推行,不会让天下出什么乱子的。”

“而且王老爱卿忘记了吗?朕已经将文武分治,还设立了学部,朕的改革已经开始了。”

王直一愣,旋即明白过来,问道:“陛下之前复立大都督府,设立学部,以内阁施行垂拱而治,这一切都是为了改革而做的?”

朱祁钰点点头,道:“当然,不然朕折腾这个干嘛,三省六部自隋唐就有,施行了这么多年,早已是一套成熟的行政体系,朕也只不过是在此基础上进行微调而已。”

王直这才明白过来,朱祁钰登基之后借各种机会所做的事情,一切都是为了改革打基础。

低头沉思了一下,王直问道:“不知陛下打算如何改革?”

朱祁钰站起身,走到角落的书架上,找出一本书,翻到其中一页,回来递给王直道:“王老爱卿,你先看看这个吧。”

王直恭敬接过那本书,第一眼就看到了上面的标注,心中不禁大惊。

因为那本书上写一列名词,依次是徭役折银,合并赋役,摊丁入亩,开征商税。

即便王直还不知道这些政策的具体方案,但只看名字就能知道,这几条不论哪一条,推行下去都是极为困难的。

不过既然皇帝和自己说了,那自己自然要问个清楚。

王直指着上面的一条问道:“陛下,这徭役折银,是否是打算将大明的徭役折算成银两来收取?”

朱祁钰点点头:“对,朕就是这么想的。”

“我大明的徭役主要是里甲役、均徭和杂泛,其中里甲役和均徭都是在本地服的,只有杂泛是需要调派到外地,陛下是想针对杂泛折算?”王直问道。

朱祁钰却是摇头道:“不,朕打算全部都折算成银两。”

王直沉吟了一下,道:“全部折算的话,恐怕里甲役和均徭会被百姓抵触。”

在他看来,因为里甲役和均徭离家不远,所以百姓不会抵触,反正这些徭役基本上都是和耕种分开的,对百姓影响不大。

朱祁钰仍旧是摇头道:“王老爱卿,这就是你们一直在中枢的官员所容易犯的错误,你们对天下百姓的想法了解得太少了。”

“陛下请说。”王直疑惑道。

朱祁钰笑笑,解释道:“王老爱卿,朕记得你在朝中快五十年,最初的三十年一直在翰林院修宣宗实录,后来宣宗实录修完,你便直升礼部侍郎,后来又升任吏部尚书,从来没有在地方上任职过,所以,你对大明地方的情况全靠当地官员的奏疏去了解,被人蒙蔽也属正常。”

见王直脸色有些难看起来,朱祁钰笑道:“王老爱卿不必介怀,朕并没有追究你的意思,而是想说,当地官员或许会因为某种原因对朝廷有所隐瞒,如果你没有在外面做过官,那你就很容易被人蒙蔽,无法发现其中的问题。”

王直有些无力地点点头。

皇帝说的没错,如果当地官员想要隐瞒一件事情,那简直再容易不过,只要不被地方巡察的监察御史发现,那基本上就不会出什么问题,甚至即便是那些当地官员也是一样,府中皂隶背着他们干的事情也不少,他们身处地方都发现不了。

回到问题,朱祁钰继续道:“里甲役和均徭的确是在当地服的,但是不一定合理,例如有些地方富户会和里甲书吏串通,在春耕时候征伐徭役,耽误百姓耕种时间,百姓种的晚了,收成自然不好,到时候为了生活就不得不向地方富户借贷,结果第二年还是这样,百姓无法还贷,只能将田地卖与地方大户,自己则是租佃大户的土地沦为佃农。”

“如果朝廷将这些徭役折成银两,百姓及时耕种,及时收获,剩下的时间做些零工赚钱,那地方富户就没办法继续从百姓手中买地,没办法扩大田产,对朝政施行的影响力也就减少了。”

“而且按丁口折成银子,那就会有个定数,若是数量不足,那外地的巡察御史便可以很轻松查出其中的问题。”王直接口道。

“对。”朱祁钰点头:“而且有了这些银子,朝廷还可以用来补贴地方,让当地官员更有实权,而非被地方小吏架空,平白无故地背了黑锅。”

朱祁钰的解释让王直很满意,不禁来了兴致,又指着下一条道:“那这合并赋役是?”

“这有什么难想的,既然劳役都能折成银子了,那户部仓库里杂七杂八的那些东西不也一样能折成银子吗?甚至粮食都可以考虑折成银子,到时候再从商贾手中购买。”

朱祁钰也是来了兴致,略带兴奋地道:“王老爱卿,你信不信,若是粮食从商贾手中购买,说不定还能比现在直接运粮食便宜呢。”

王直不擅长财货,问道:“陛下是说,如今商贾将粮食运到京师,再加上利润,会低于两成漂没?”

“那是当然,王老爱卿啊,你要知道,商贾贪婪,所以他们无法忍受任何一点浪费,你如果有时间,去通州的京东号看看,他们也有运粮的业务,专门设计了一种运粮船,特别能装,从杭州运到京师的成本也不过只有一成而已,而且他们还说过,若是改成了海运,即便算上意外,他们的成本也只有半成左右。”朱祁钰笑着说道。

那种运粮船也是他的得意之作,当时设计出来还惊得谭裕陈韶他们大呼小叫呢,直言可以直接替代如今的漕运粮船了。

王直有些惊讶道:“陛下所言是真的?”

“这个当然,朕为何要在这种事情上骗你,粮船就在通州,你自己去看便是了。”朱祁钰无所谓地道。

王直微怒道:“陛下,这种运粮船乃是社稷利器,这京东号为何不献于朝廷,商贾果真是见小利而忘大义。”

朱祁钰略微有些尴尬,京东号是他和谭裕陈韶他们一起筹办的,只不过土木堡之后,朱祁钰登基称帝,谭裕陈韶几个人都因为家中长辈过世而继承了家中爵位,大家都没有时间再去关注这事儿了。

见朱祁钰不说话,王直躬身道:“臣请陛下下旨,向京东号征收运粮船的制造之法。”

什么玩意?让自己下旨征收?那就是随便给两个赏钱打发的意思呗?

朱祁钰不悦道:“王老爱卿,你这是打算强抢啊?”

“此运粮船乃社稷利器,民间商贾有何德何能独占,大不了让户部给商贾万贯宝钞购买便是了。”王直争辩道。

“王老爱卿以为这运粮船的制造之法只值一万贯宝钞?”朱祁钰继续问道。

王直毫不犹豫地点头道:“对,不过是一种运粮船的制造之法而已,说白了也只是一些奇技淫巧,能值什么价钱!”

“但是王老爱卿,那运粮船乃是朕亲手设计的,你也认为这制造之法只值一万贯宝钞吗?”朱祁钰没忍住,还是将事情说了出来。

这下子轮到王直尴尬了,听朱祁钰这么一说,他这才想起来,那个京东号是朱祁钰还是郕王的时候和一群勋贵二代弄起来的,当年他听说都察院的一些监察御史还想弹劾朱祁钰这位郕王与民夺利,结果英宗皇帝朱祁镇突然要北征,将满朝文武的视线都吸引了过去,朱祁钰这才逃过一劫。

不过事情涉及漕运大事,王直还是不客气地说道:“既然那运粮船是陛下设计的,那就请陛下交出来吧。”

这两年多来,他已经摸清楚了朱祁钰的脾气,知道在这种事情上朱祁钰不会生气,自然也就不用客气了。

朱祁钰被王直的态度逗笑了,哈哈一声道:“王老爱卿啊,你和朕还真是不客气啊。”

王直也是笑道:“陛下,大明朝廷都是您的,那运粮船自然也是朝廷的,在这种事情上,臣没必要和您客气。”

没想到朱祁钰却是摇摇头道:“不过这运粮船的制造之法朕还真的不能轻易给你。”

“陛下这是何意?”王直不明白,疑惑问道。

朱祁钰缓缓道:“王老爱卿,按照你刚才的想法,对普通商贾以万贯宝钞就购买此法,是否有些不妥呢?”

王直想了想,回答道:“臣以为并无不妥。”

朱祁钰还是摇头道:“不,在朕看来,此事非常不妥。”

“哪里不妥了?”王直问道。

朱祁钰回答道:“因为购买这运粮船制造之法的价格太低了。”

王直摇头道:“一万贯宝钞呢,换成银子也有二十两,已经不低了。”

“王老爱卿的算法不对,一种新船的发明,不是直接画出图纸便可以的,发明之人需要花时间思考,需要打造出来研究有没有问题,这些花销就不止二十两了,而且这种新船每年可以为朝廷节省下上万两的银子,朝廷却只给发明之人二十两,这发明之人定会觉得亏了,如果他将这法子售给江浙湖广的商贾,相信随便一家商贾就愿意花百两银子购买吧。”

朱祁钰提醒道:“若是此人还有更好的发明,可以让朝廷岁入增加一成,但是因为自己折腾了半天却亏本了,那他为何还要将这发明做出来?朝廷是不是就平白损失了一成收入呢?”

王直点点头,躬身道:“陛下所言甚是,臣糊涂了。”

大明今年的赋税大概是两千多万两银子,一成就是两百万两,快顶得上大明一年的军费了。

如果真有这么一个人可以让朝廷每年多收入两百万两银子,那朝廷不赏他个爵位都算是对不起他,提拔个户部侍郎估计都不会有人反对。

毕竟一个爵位的俸禄才一千石,按照现在的粮价折成银子只有五百两,以五百两换两百万两,傻子才不换呢。

“王老爱卿,提到这件事儿,朕突然有一个想法。”朱祁钰突然道:“朕想要鼓励发明,多出现些这种利国利民的东西,如果让吏部和工部设计一套荣衔出来,专门赐予这些发明创造的工匠,你说此事可行不可行?”

王直想了一下,回答道:“如果不授予实权,只是荣衔的话,问题不大。”

朱祁钰点头:“可以,朕也没想授予他们实权,毕竟他们无法治理朝政,也没办法入军抗敌,只是在匠坊里做事,身份地位高一些而已。”

“那问题应该不大。”王直确定道。

一些荣衔而已,又没有实权,这种事情在老臣告老还乡的时候经常发生,许多老臣退休的时候都会给一些荣衔,甚至还会挂个尚书侍郎什么的,朝中的文武百官见得多了,对此完全不在意,反正又不和他们争权夺利。

甚至有些家中有生意的,还会更愿意看到这种情况,毕竟自己家有几个朝廷授予荣衔的大匠,货品的档次也能提高许多,价格自然也可以卖得更多。

“咱们继续说这合并赋役吧。”朱祁钰将话题拉了回来,道:“朝廷合并赋役之后,各地将赋役银子留下一部分雇佣杂役,其余的解送到户部,今后有什么需要的,朝廷直接拿银子购买便是,也免得有些东西保存不善,平白损失掉了。”

王直点点头。

这么做的确有不少好处,朝廷有了银子,随时可以采购需要的货品,不用在需要粮食的时候面对这一堆朱砂发呆,亦或是在需要布匹的时候面对着一堆水银发愣,施政起来方便了许多。

“那这摊丁入亩是什么意思?恐怕不会像名字一样简单吧。”王直指着第三条问道。

这是他唯一看名字猜不到的一条,单从名字上看是将丁口派到田地上,指定丁口耕种田地,但是王直知道,这一条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朱祁钰这时候收敛起笑容,正色道:“王老爱卿猜的没错,这一条才是整个改革中最难的。”

见皇帝正儿八经地开始说话,王直也是聚集起心神道:“陛下请讲。”

朱祁钰继续道:“前面朕也说了,徭役折银与合并赋役是比较简单的,但是但凡改革,总是要从地方豪强的手中强夺出来一些利益,分配给另外一些人,这个摊丁入亩要做的也是此事。”

“所谓摊丁入亩,就是将丁口承担的赋税转移到丁口名下的田地中去,朝廷只针对田地收税,而不再向丁口收税。”

“朕要将自古以来的丁口税取消,直接改征田亩税。”

王直一时间还有些不明白,听了朱祁钰最后的总结,立刻浑身都是冷汗,颤声道:“陛下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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