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子雅愣了片刻。
饶是他向来心思玲珑多窍，此刻也想不明白颜玄的脑回路。
“他已经回去萧家了。”傅子雅提醒道。
“和楼君不一样，萧烨并不是被除名。”颜玄开口：“既然并非除名，就还有回去的可能。”
她需要一个自己认识且有一定了解，又不会发生在剑天门面对面碰上这种尴尬事情的人选。
这样看来，萧烨的确是个合适的身份。
“而且——”她道：“这些天我与傅家人交谈时旁敲侧击过。”
“萧烨现在偶尔确实会回剑天门。”
当然，也只是看一看，毕竟他根基受损，再跟不上剑天门内门的修炼进度。
颜玄不明白他非要看这一眼做什么，这不就是刺激自己然后给自己找罪受么？
昔年同处一条水平线上，甚至不如他的人此刻都能将他远远甩在身后。
他再看到这一切，难道不会心态失衡么？
“不过，我听人说。”颜玄道：“萧烨的丹田好像差不多被修补好了。”
毕竟当了那么多年萧家的公子，他手里还是有点积蕴的。
靠着这点积蕴和主家的怜惜，萧烨找医师耗费无数天材地宝让自己的丹田大致恢复成了正常的模样。
只不过又要从头开始修炼。
并且经脉的损伤是不可逆的，所以萧烨的修炼速度一时间连下人都不如。
颜玄听到的时候并不觉得他可怜。
不过是自作孽，不可活。
最后在商议之下，颜玄确定了自己扮成萧烨回去的行动方针。
至于蒙混过护山大阵的弟子令牌，则由傅子雅友情提供。
傅家有太多子弟进过剑天门，弟子令牌傅子雅很轻易地就搞到了手。
颜玄用幻术改变了自己的形象后，对着镜子演习了几遍。
萧烨那高傲又刻薄的神色她永远都会记得，也不知道在遭受巨大打击后对方会不会变得稍微谦卑一点。
但这想法只在颜玄脑子里过了一瞬，就被她抛掉了。
怎么可能，就萧烨那种人。
不变得更扭曲阴暗就算造福世界了。
“萧……萧师兄！”
守门的小弟子看见颜玄后悚然一惊：“您不是前两天才离开吗？”
颜玄阴冷地瞥了他一眼。
果不其然，那小弟子立马怯怯地低下头，直接侧过身子让颜玄进。
心想萧烨的脾气果然不仅没好还变得更烂了，颜玄咂了声舌，背着手继续向山上走去。
这一路上，颜玄碰到的人不多，但无一对他不态度鲜明。
像那些修为不高家世也不出奇的小弟子，看见顶着萧烨脸的颜玄后，神色都是厌恶中带着畏惧，远远地见到便避开。
而那些修为远超过萧烨的修士，情绪则外露的更加明显，是直白且不加掩饰地鄙夷。
他现在混得还真是人嫌狗厌。颜玄心想。
但不管怎么说她现在都是顶的萧烨的皮，那些厌恶与鄙夷都是萧烨来承受，她现在颇有一种旁观看戏的感觉。
欣赏够了旁人的表情后，颜玄便朝着记忆里的方向走去。
她本意是想先去找杭瑛，问问她这些年都怎么样，剑天门的形状又如何，没想到反倒先碰上了伊迢。
远远地看见伊迢后，颜玄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想招手示意他过来，没想到伊迢却如兔子见了鹰，一下子就蹿走了。
“喂！”
颜玄连忙在后面追逐起来，伊迢察觉到她跟上来，即刻跑得更快，但终于还是不比颜玄，被她揪住后衣领压在墙上。
“是我。”
压低过但依旧鲜明的女声响起，伊迢原本还在挣动的身躯骤然停了下来。
他侧过头，不可置信地道：“……颜姐？”
“是我。”颜玄松了桎梏：“没想到你还记得我。”
伊迢回头，待看见萧烨那张脸和身形时，还是下意识地一抖。
颜玄把神识放出去，在察觉到方圆百里内无人后便撤下了幻术。
一瞬间，颜玄那张清艳的脸便显露于伊迢面前。
伊迢呆呆地眨了眨眼，然后又出声唤了一遍：“颜姐？”
“嗯。”颜玄道：“怎么见我这么害怕。”
她口中的“我”指的自然不会是她自己。
而是萧烨。
伊迢闻言露出一抹苦笑：“其实，也不是什么很严重的事情。”
只是颜玄离了宗，刚笼罩在身上的庇护便又消失不见，他很是惶恐了一段时间。
后来听说萧烨离宗回萧家去了，他便放下了心。
结果还没安分几个月，萧烨突然又回来了一趟，那天他刚好撞上了对方，两目对视的一瞬间，伊迢拔腿便跑。
萧烨在后面扯着嗓子喊他的名字，伊迢只作听不见，卡着剑天门内的限飞速度溜走了。
虽然此刻萧烨的修为已远远在他之下，但以往的欺凌与侮辱刻入骨髓，比起趁对方不得势时反欺回去，伊迢更想远远地远离自己的噩梦。
就让这一切都过去吧。他想。
当然，之后萧烨也没有继续再找他的麻烦，或许是早把他忘了，也或许只是因为再没有耀武扬威的资本。
偶尔，伊迢也会听说一些事情，比如萧烨回宗后嘲讽欺凌那些刚入门没多久的弟子，结果反被前辈痛打一顿之类的事。
虽然面上不显，但伊迢心里是有一些羡慕与欣喜的。
颜玄听完后道：“他如今已这番模样，你实在没必要再惧怕他。”
“若是仍摆脱不了那人渣的阴影。”颜玄歪了歪头：“不若等他下次来时，我再带你打他一顿如何？”
伊迢拼命地摇头。
颜玄见状失落地叹了口气，她修炼到出窍以后还没和人打过架，还有些跃跃欲试。
“那你害怕的时候，没有去找过郁苍么？”
临走前，颜玄给伊迢留下了一个信物，对他说如果有需要可以拿着这东西去找郁首席。
郁首席一定会帮他。
这点默契她自认为与郁苍还是有的。
没想到伊迢却垂下眼帘，露出了比方才更难看的表情。
“其实……”他缓缓道：“自您走了后。”
“郁首席他也再未在剑天门出现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