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听到这句话时，颜玄还以为自己在听错了。
杜衡香气把人拉入了幻梦里，让她有种神思恍惚的感觉。
下一秒，属于出窍期修士的直觉就将她带回了现实里，颜玄下意识手抚上剑柄，同时侧身回转后退一步。
紧接着，她便愕然睁大了眼。
“……傅子雅？！”她惊愕出声。
面前人手持钢骨折扇，狐狸眼弯弯，面容正是颜玄记忆里傅子雅的样子。
但是，他不是死了吗？
还没等颜玄想明白，她忽然感受到空气中魔气的浓度逐渐攀升，而源头直指眼前的傅子雅。
蓦然间，一切晦暗不明的线索都被串了起来。
颜玄抬头质问他：“你才是背叛傅家的那个魔修？”
傅子雅微微一笑，狐狸眼依旧弯出温润的弧度，但里面的黑瞳却隐隐泛着一丝暗红色。
“你变聪明了。”他叹道：“果然，出门历练才最成长人。”
他这样一副长辈的口气听得颜玄十分不适应。
况且，她本来也不觉得这是多难的推理。
傅家修为在傅子雅之上的修士不过五指之数，想要杀了他再悄无声息离开就更不可能了。
如今她又看到傅子雅以魔修之身站在她面前，那真相昭然若揭。
根本就没有什么傅家内部出了叛徒在杀了傅子雅之后逃窜。
是傅子雅入魔后伪造出一副被杀害的假象，将祸水东引，嫁祸他人，然后自己跑了出去逍遥自在。
颜玄现在唯一疑惑的点，就只有：傅子雅为何也会入魔？
毕竟，他可不是楼君那等水平的修士，不至于轻易地陷入下三滥的手段里而走火入魔。
“我知道你现在有很多疑问。”傅子雅含笑望着她：“但这里并不是一个适合说话的地方。”
傅家主在把颜玄带到傅子雅墓前后就离开了，但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再回来。
颜玄定定地看着他，没有动。
傅子雅用折扇轻轻敲了一下自己的指骨：“你不必戒备我。”
“你不过今天才和那傅家主有交集，也尚未真正答应帮他做事。”
“而我——我们更不是站在对立面。”
傅子雅果然什么都知道。这是颜玄此刻心里唯一的想法。
下一秒，她又注意到对方话里的不对劲。
“那傅家主”，有人会用这种说法指代自己的亲爹吗？
傅子雅的口气就像他们是完全陌生的人一样。
但这想法只在颜玄心里过了一圈便被她扔掉了。
“好。”她点头道：“你想去哪里聊？”
离开了傅家祖坟后，颜玄向傅家主表示自己还要再考虑片刻。
傅家主挽留她：“玄道友远道而来，不若先在傅家小留片刻，如何？”
颜玄偏头，故作认真地想了想，而后欣然应允：“好啊。”
最后，颜玄被安排在傅子雅故居的隔壁住下了。
傅家主刚走，一道缭绕着黑气的身影就出现在颜玄身后，颜玄看也未看，只道：“现在可以谈了吧？”
“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吗？”傅子雅反问道。
颜玄却提出了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问题：“你现在是活的还是死的？”
傅子雅的眼眸忽然幅度很大的弯起，肩膀抖了抖，到底是没忍住挤出一声笑来。
“哈哈……你觉得呢？你觉得我现在看起来像活人还是死人。”
傅子雅几步走到颜玄面前，拉起对方的手贴在自己手腕的命门处。
指腹下有脉搏搏动的痕迹，虽然很慢，但又确实是在跳的。
“但你的尸体都已经……”
“如果你问的是傅家家主那个名叫傅子雅的儿子的话，那他的确已经死了。”
颜玄骤然抬头。
离得如今近的情况下，颜玄发现了更多先前未曾注意到的细节。
眉弓似乎比记忆里更高了一点，眼尾上挑的弧度变大，唇也变得更薄削。
与记忆里的傅子雅似像非像，但准确来说，眼前人应该还是傅子雅，只不过是……又长大了一点的他？
可是傅子雅早就成年了吧？成年修士的脸还会继续变么？
“我很像他吗？”傅子雅轻轻道。
颜玄一下子冷下脸：“你到底是谁？”
“我是傅子雅，傅子雅自然也是我。”他眼眸弯起，终于不再绕弯子，而是直截了当地对颜玄道：“傅子雅是我的一个分身。”
颜玄愣了一秒，随后大脑飞速转动：“那你现在是合体……”
“不。”傅子雅歪头想了想：“按照人族的境界划分，我现在应该是炼虚。”
出窍和炼虚之间还隔着合体。
傅子雅整整比她高出两个大境界。
“我是魔族。”傅子雅用一种平淡的语气说出令人震惊的事实：“我在炼虚期已经待了几千年。”
“你知道的，魔族不可以飞升。”他笑了笑：“修为上没有进步空间，没事可做，我无聊得很。”
“所以你就给自己找了点乐子？”
“嗯。”傅子雅欣然点头：“我把自己切成了九片，然后扔向了九州各地。”
“每一片都有自己的思想，可以修炼，但是没有我的记忆。”傅子雅道：“一旦死亡，这一片神魂就会回归我在滇州的本体。”
原来星没有看错，傅子雅当真是神魂不全。
枉她当初死活都不信。
颜玄现在只有一种荒谬的好笑感。
傅子雅继续道：“傅家公子这片神魂，是最大的一片，所以也是最像我的一片。”
“你若是理解不了，就把我当作他也不是不可以。”
傅子雅说完了，颜玄勉强定下心神，反问他：“你同我说这些有何用意？”
她强调道：“我和傅子雅不熟。”
“我是一个很信守承诺的人。”傅子雅却忽然道：“哪怕是分身许下的承诺，我也会去替他完成。”
他垂下眸子：“所以，傅家公子和郁苍的那个赌约，我也还记得。”
颜玄后退一步：“你……”
“他的打算是把你从郁苍那里抢过来。”傅子雅弯唇笑了：“所以我现在想要问的也是——”
“认识这么久，没考虑过换个师尊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