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烦死人了！”
把自己哥嫂赶走之后，靳晓燕匆匆几口吃完了午饭，收拾了桌子，又忙活着给陆子坚倒了洗脚水，出去的时候还顺手又把院门的门栓给插上了。
等到回来，她见陆子坚擦了脚还在晾，就过来帮他扯开被子，然后就坐在床边，开始吐槽，“我就猜着他俩快来了，过年是个截口，他俩肯定盘算着，我总不能连过年都不回去！唉……你说我该咋办，就这样俩货，毕竟是我亲哥亲嫂子，真说完全不搭理他俩吧，我又觉得狠不下心来，可你要是搭理他俩吧……”
陆子坚笑起来。
不期然间就想起了自己家里的那些亲戚。
把二姑父招进厂子里，是他拿的主意，这亲情放在这里，谁都说不出啥来，但要了二姑父，却没要其他人……
上回往家里打电话，听老娘那个意思，二叔倒是没说啥，二婶子那边已经开始有怪话了，她不敢冲着大姑，但自家大嫂她倒是不怵。
几句酸话一说，把老娘气得不轻。
而且两个舅舅那里，好像也意见不小。
简单说，别小瞧一碗水端平这件事，这是个很考验水平的活儿。
“想办法安排个活儿呗，那能咋办？”
“安排啥活儿？俺哥人其实还行，老实，也不怕出力气，可就是笨，小学都没毕业，你说我咋安排？咱厂里现在定的规矩，就是只招高中毕业，他哪怕像恁姑父，是个初中毕业，我也就给他办了，可是他……认得字加一块儿都不知道有没有三百个，比我还差了老大一截，你说……”
陆子坚忽然说：“厂子门口那个小卖部，不是已经收回来了？”
靳晓燕愣了一下。
老饮料厂那时候，就在大门口就有个小卖部，它甚至是能冲厂子里头开门的，陆子坚带靳晓燕第一次去饮料厂转悠、第一次遇见胡春辉的时候，胡春辉就是从那里带他们进的厂子，那是厂子里的资产。
只不过之前虽然倒闭了，但因为还可以临路做买卖，所以小卖部没关，但在随后的收购中，那里当然是打包卖给鼎丰食品了，只不过随后胡春辉没同意那小卖部的老板继续经营，所以现在的小卖部，已经实质上不存在了。
但那个门市只要稍微收拾一下，就还能用，开个小卖部，其实也不错。
且不说它还能对外开门做生意，单纯只是能朝里开门这一点，厂子里现在已经两百多工人，吃住是有食堂和宿舍的，但工人们买包烟啥的，就肯定还要外购，再加上进入十二月之后，因为发货量大，厂子的办公楼前，就已经经常停着大货车在那里等活儿了，这也是买卖。
“卖点烟、卖点零食，再把咱食堂里的酒停了，要求食堂不允许卖酒，有不少人喜欢下了班睡觉前喝两口的，这就都是生意，养活他俩问题不大。”
听陆子坚居然为这种小事儿，给自己谋算，靳晓燕忽然笑起来，说：“我猜……老胡打着影响管理的旗号，把原来那小卖部给关了，是打着主意的，估计是他想安排给他的哪个什么亲戚，我就这么抢过来，好不好？”
“哈！”
陆子坚失笑，“屁大点事儿，一个小卖部，也值当的你俩较劲？指甲盖儿那么大点利益，唉！”说归说，陆子坚很清楚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他并不打算去干涉这点小事，“你要是怕老胡不高兴，那就把你哥安排进车间干装卸工去！”
靳晓燕想了想，说：“还是装卸工吧！”
顿了顿，她解释，“打交道也半年了，我觉得老胡这个人是有真本事的，厂里厂外一把手，他都打理得清清楚楚，比我强。卖东西，他现在估计不如我，但要说管理厂子，我大概率不如他。为这点小事，不值当叫他心里不痛快。”
“行！那你看着办！”
陆子坚晾干了脚，把裤子一脱、被子一掀，钻进了被窝。
靳晓燕咬咬嘴唇儿，似笑非笑地把手往被子一伸，等陆子坚察觉了、抬头看过来，她还是咬着嘴唇儿，手上不停，又把又捋，笑着，“嗳，你还特意跑去师范家属院租房子，是打算把哪个抱床上去？你那小媳妇儿，还是小女朋友？”
陆子坚无语，“我现在谁都不想抱，就想睡觉！”
“嘁！”
靳晓燕撇撇嘴，把手撤出来，“有了新人忘旧人，呸！色鬼一个！”
…………
“呦，稀罕呀！”
时间是周六的下午，晚饭已经吃过，陆子坚正刷题，忽然就闻到一股香味儿，然后就注意到有个穿着藕粉色羽绒服的女孩儿在自己身边坐下了。
一扭头，居然是赵美琴。
下意识回头，朝前看——已经感应到了，从抬头来看清身边坐下的人是赵美琴那一刻就感应到了，这时候看过去，果然就碰上了周建春的目光。
她对刘桂萍都没那么警惕、那么当紧。
可只要是赵美琴过来找自己，她就会跟安装了小雷达一样，别管当时在做什么，准能第一时间就发现不对，然后就要看过来。
过了后还总要找借口发个不失可爱的小脾气。
然而事实上，赵美琴最近两周都已经没再来过了。
陆子坚觉得，大概率是上回自己借酒装疯，又是拉人家小手、又是在家属院门口亲她一口这事儿，让她有点生气了。
本来还打算着等到期末考试结束了，再到她家里去一趟，名义上是跟领导套套近乎，实际上算是跟她缓和一下关系的，倒是没想到，这才还不到两周，她居然先憋不住、找过来了。
赵美琴抿嘴笑笑，抬起头，跟周建春对视了一眼，说：“稀罕吗？其实来过几趟了，是你太忙了。”
陆子坚咂摸咂摸滋味，觉得这句话含义丰富。
能被她发现的，自己在教室里时候的忙，那大约是只跟周建春有关。
她黏人嘛，尤其是最近两天，越发黏人。
“有事儿？你爸找我喝酒，还是你妈让你叫我去家吃饭？”
一提这个，她的脸腾的一下子就红起来了，扭头不轻不重地瞪了陆子坚一眼，又回头，还是跟周建春对视着，说：“都不是。我……明天下午……有空。”
你瞧瞧，瞧瞧，这就是白天鹅约人的姿态了。
她就连想跟人约会，都不会直接说，只是告诉你她什么时候有空儿，然后，你还不得识趣点儿，主动约人家？
拿捏！
高高在上的、高傲的拿捏。
不过这就不错了，倒是没想到，上次在家属院门口亲她那一下，她居然还能拉下脸来表示主动，这就已经很难得了。
到底是谁在拿捏谁，还真是不好说。
只不过呢，这一次情况特殊，好不容易一周能有那半天的休息，搁在往常，白天鹅都招手了，那说啥也得出去，看能不能再拉拉小手亲一下啥的，但明天的下午，谁都不可能把陆子坚给约出去了。
撒谎又不可能，不太愿意撒谎，就把手伸过去，从桌子底下一把抓住她的小手，“明天下午？那不行，我有事儿。”
她愣了一下，有点脸红，想挣开，但陆子坚抓得紧，她挣了一下，没能挣脱，正好前面的周建春还在看着她，她一时有些微微的心慌，下意识地心虚的那种慌，但下一刻，她就昂起头来，冲周建春露出一个她自己认为最好看的笑容。
周建春愣了一下，面色顿时更加难看，不过到底还是收回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