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美琴到底还是失意而归了。
不过她失意不失望,也不知道在跟周建春对视的那些目光交换里,她俩到底是交换了多少对彼此的敌意,她最后又是取得了怎样的胜利感。
反正她前前后后,在陆子坚身边的座位上,坐了得有大十几分钟的样子,其中绝大部分时候,都是被陆子坚给紧紧抓着小手的。
到了后来,她甚至都不挣扎了。
小手又嫩又滑,但是跟刘桂萍、周建春都不同的是,她的手更细长,摸起来虽然也是软软的,但是却有些说不出的骨感。
大约主要还是瘦。
周建春虽然看上去也瘦,但她是典型的小骨架女孩儿,就是那种弱骨丰肌的类型,俗称看起来很瘦、摸起来有肉,但赵美琴就跟她正好相反,她个子更高挑,大约是属于俗称的衣裳架子那一类——注意去看,很多搞艺术的,尤其是舞蹈演员,往往都是这个类型的身材。
身条往那里一站,就自带优雅感的,说的就是她了。
至于刘桂萍,反倒是正好在她俩的体型中间。
她不算大骨架,但也不算是周建春那种的典型小骨架,正好介乎中间,正是最最骨肉匀婷的那一类。
最近陆子坚使劲儿喂,给她塞肉吃,她胖了点儿,竟开始微微有了些丰腴感,偏偏一胖就胖胸和屁股,腰就还是没有赘肉,说绝对的细腰,倒也算不上,比不了周建春,也比不了靳晓燕,但就是看上去、摸上去,整个人都显得那么匀称。
那手感,简直好极了。
“上次你回去之后,你爸说你啥了没有?”
“没。但是他说你是个小兔崽子。让我离你远点儿。”
“你妈呢?说啥没?”
“没。她啥都没说。”
“那你呢?上回……生气了没?”
“你说呢?哪有像你那样的……”
“嘿嘿,下次换个地方,咱避着点儿人。”
“……不行!绝对不行!你居然还想……那我走了……”
“嘿嘿。”
“那是换个地方的事儿吗?我跟你说,我是认真的哦,你不许再那样了,我是真的真的生气了!你没看我都那么长时间没来找你?……你也不去找我!”
“我忙嘛!再说了,我怕你直接不理我,多尴尬呀!”
“知道怕你还……以后你不许那样了。我说认真的!”
“那拉手行不行?拉手总得让吧?”
“那……只能是在人少的时候,而且你得先问问我。我不同意,你就不许像上次那样。你那样子……太不尊重人了。”
“那像现在这样呢?这不能算是不尊重吧?”
…………
当着自己女朋友的面,跟另外一个女孩子窃窃私语了小二十分钟,桌子底下甚至还手拉着手,老实说,正常情况下这种事情,陆子坚是不会办的。
太不给女孩面子了。
人这种动物,归根到底,社会性和动物性同样重要。
很多时候,社会性甚至是大于动物性的。
要不然你以为,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女孩常年保持自律,一顿饭就吃一个鸡蛋,甚至半个鸡蛋,来保持身材?
饿,想吃,只是动物性。
但是瘦,美,好看,那是社会性的需求。
可以说,天底下就没有不爱慕虚荣的人,区别只是多少轻重而已。
又更何况,周建春其实一直都是一个相当慕虚荣的性子。
但是今天,他还是就这么办了。
甚至没有哪怕稍微避一避周建春的眼睛,哪怕跟赵美琴一起出去再聊呢!
都没有。
一来上次突然袭击,亲了赵美琴,陆子坚自己事后回想,也感觉略有些过火了,事后竟能等来她的主动过来,本就机会难得,偏偏她想要的时间,和那个时间的约会,自己又不可能给,那就……好歹总得给人家点甜头儿吧?
修复关系或许不难,但人家主动跑来修复关系、和缓紧张的时候,再次被拒,就不免有些太过挫伤了。使不得。
二来,明天就周日了,跟周建春之间,有多少裂痕修复不了?
“我生气了。”
赵美琴前脚刚走,周建春后脚就过来了。
很不高兴的样子。
陆子坚笑笑,手里刚拿起来的钢笔在卷子上点了几下,把声音压到了可能的最低,尽量保证只有她一个人能听见,这才说:“赵美琴她爸爸,叫赵鲁东,是咱们县的县长。正牌子县长。”
周建春果然一下子就听愣了。
很多人都知道赵美琴家里是当官的,据说还是当大官的,周建春当然也知道,但她并不知道,绝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她爸原来是县长。
“上次我烧车那事儿,知道吧,之前跟你说了对不对?最终还是她爸帮忙摆平的。但是坦白说,那个事儿办的,也是我太冲动了,她爸其实也很不高兴。怎么办?我得赔不是啊!人家是县长,我也好,你舅舅也好,我们那么小一个厂子,要是真把人家县长给惹恼了,啪,人家一脚就给我们踩平了!”
周建春一脸惊愕地看着陆子坚,但又有些疑惑,“那也用不着、用不着你……跟她谈恋爱吧?”
“当然不是。我跟她谈什么恋爱?我就是不想得罪她!她回去好歹帮我说几句话,你想想,那是她亲爸,是不是她稍微解释几句,比我说多少都管用?”
这么说算撒谎吗?
不算。
一切事情都是真的,甚至直到现在,陆子坚敢笃定,赵鲁东心里对于之前自己曾经以建不建新厂的事情胁迫他,他心里也应该依然是有怨气的。
成年人的怨气,不像小孩子那样来得容易、去的也容易。
绝不是赔个礼、道个歉、喝顿酒,就能真正的彻底消弭掉的。
这需要彼此双方在今后的合作共处之中,把彼此相互之间的利益纽带,扭结得更复杂一些、更难以割舍一些。
长时间的互相有利的相处,最终所得好处、心中得意,早已远远超出心中的一点旧怨气,那才是这怨气的真正消弭之时。
当然,在这个过程里,赵美琴能起到的作用,大约会是负面的就是了。
赵鲁东那种人,大约绝不愿意让自己的女儿跟自己走得太近。
他就算没证据,也能猜到自己不会是那种一生只爱他女儿一个人的好情郎。
他需要自己的投资,他需要自己给他做出更高的产值来,那是他的政绩,那里有他的理想,但如果有选择,想必他绝不愿意赔上女儿。
直到现在,他也是站在自己头上的。
是高于自己的。
但周建春不可能弄清楚这里面的弯弯绕的。
而且只要自己不是真的对赵美琴下手,赵美琴就其实的确是一道缓冲带的。
所以,如果非要说有没有谎言,大约也就只有坦言自己“太冲动”这三个字,算是谎话吧——才不会后悔呢!才不是冲动呢!
“那你……不能跟她谈恋爱!”
周建春从赵美琴的爸爸是县长,而陆子坚需要她帮忙这件事情里回过神来,第一反应就还是要卡死这件事,满腹委屈的表情,“你都已经有一个刘……我、我……我就是觉得……”
她似乎是心里憋着些什么东西,想要爆发出来,但是看看陆子坚平静的脸色,很快就又自己收回去了,拉住陆子坚的手,“好不好哥哥……”
开始撒起娇来了。
陆子坚笑笑,“还想说啥,不用收回去,说出来呗。”
周建春一下子就平静了下来。
她的心思的敏感与细腻,使得她第一时间就感知到了陆子坚的不悦。
于是她撅了噘嘴,说:“我就是觉得……她那个人,整天傲的不行……”
嗳,这就对了。
撒娇是可以的,吃醋也是可以的。
甚至,恰到好处的吃醋,还会是很可爱的。
可惜,三十五岁之后的周建春,已经连醋都懒得吃了。
还是现在好,醋都吃得可爱巴巴的。
吃醋是讨厌对方,这当然毫无问题。
但要求我不能这样、不能那样,那怎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