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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女尸的头顶,还蹲着一个全身长满绿毛的小怪物,像个小猴。瞎子一口咬定,那绿毛小猴就是旱魃,怂恿大伙把它捉了,用鞭子抽它,用火烧它,最后把它烧成了灰烬。支书觉得这事邪门滴很,决定将棺材和女尸一起烧掉,就让饿留下来点火。”
听到这里,老胡算是听明白了,说道:“所以你就趁机拿了一只鞋?”
李春来忙摆手道:“不是饿,是马大胆,都是马大胆干的。”
稍稍顿了顿,他接着道:“饿虽然也想拿棺材里的东西,但不敢违抗支书的吩咐,就点火把棺材和女尸一起烧咧。没想到,那火刚烧起来,旱了两个月的老天爷,忽然就下起了大雨,把火全浇灭咧。这个时候,马大胆来咧,原来他也想要棺材里的东西。”
再次顿了顿,他又道:“马大胆把棺材里的东西全部掏出来,又警告饿不准说出去,要是饿敢说出去,就把饿扔山沟里喂狼,然后他又扔了这只鞋给饿,说是封口费。饿回去以后,不敢对支书说实话,就扯谎应付了过去。没想到,第二天起来就出事咧。”
“马大胆和他婆姨,还有两个娃,一家四口,都让人给开了膛,肠子流得满地都是,心肝全都不见咧。我一看就知道,准是那女尸干的,吓得饿屎尿都下来咧。还好这件事惊动了公安,公安把女尸和棺材带走后,饿才保住了小命。然后,饿就搭着亲戚的车来了北京,想把这只鞋卖掉,换点钱回去娶个婆姨。整个事情就是这样,饿全都说了。”
白辰笑道:“你这鞋的来历还挺曲折离奇啊。”
李春来道:“老板,你刚才说的话可还算数?”
白辰道:“当然算数,潘家园儿谁不知道我一言九鼎?”说着,他将一千块钱推到李春来面前:“鞋给我,钱拿走,出了这个门之后,咱们可就什么都不认了。”
李春来大喜道:“好滴很,咱们谁都不认咧。”
似是怕白辰反悔,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之后,他便匆匆离去。
老胡捧着那只绣花鞋,一边打量,一边问道:“老白,这鞋虽是行货,但我看来看去顶多也就值五六百,你居然花一千块收下来,莫非里面还有什么门道?”
白辰点头道:“这叫三寸金莲绣花香底鞋,花一千块都算咱捡漏了。”
稍稍顿了顿,他又道:“你看,这鞋以绿缎子打底,上边用三色金线绣着牡丹花,檀香木的鞋底,中间还有夹层,里面可以装香料。从外观上看,应该是明代的东西,陕西女人裹小脚的不多,如果有必定是大户人家。综合来看,这鞋是很有来头的。”
老胡听罢,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他对鉴宝方面极感兴趣,这些天一直都在恶补相关知识。
平素没事时,还会拉着白辰和大金牙当讲解,着实学到了不少干货。
白辰继续道:“还有,自唐代以来,世人皆以牡丹为贵。普通百姓家,虽然也有在鞋上绣牡丹的,但肯定不像这样,镶得起金线。另外,这花芯上还嵌有六颗小珠子,虽然不是太名贵,但是这整体的艺术价值就上去了,现在的藏家就看中这个。”
略微停了停,他又道:“最主要的是,这只鞋的主人是陕西的,自古陕西不尚裹脚的习俗,估计这鞋的主人极有可能是外省调去的官员家眷,或者是大户豪门嫁过去的贵妇。所以,这鞋很有收藏价值,少说也在五千到六千之间,要是有一对,价格还能翻四五翻。”
老胡闻言不由吃了一惊:“乖乖,居然有这么多门道,学到了。”
白辰又道:“其实,我真正看中的,是这只鞋的出处。”
老胡问道:“这只鞋的出处有什么说道?”
白辰道:“那李春来说他是从甘源沟来的,你知道那是什么地儿吗?”
老胡想了想,忽然浑身一震:“莫不是龙翔县那个甘源沟?”
白辰点头道:“看来你也听说过那地儿。”
老胡道:“龙翔县的大名我岂能不知?据说那里以前是一片国葬区,古墓多得数不清,一亩地大的地方就能挖出六七座古墓来,深处还有更多,号称十万古墓。”
白辰道:“没错,正是如此。”
老胡道:“所以你是想说,咱们到那儿去干一票?”
白辰道:“有这个想法,不过咱们须先合计合计。”
到了晚上,大金牙和胖子回来了,这俩货找了两个甜妞儿跳舞,蹭了一身脂粉味,端的骚气无比。白辰将计划去陕西的事情一说,两人自然是举双手赞成。
大金牙还表示,这一趟他也要去开开眼界,圆多年的梦。
五天之后,相关物资准备妥当,四人便坐上了前往西安的火车。
因为此行是以观光和收货为主要目的,四人的行程并不是很急。
到了千年古都西安,自然得好好游玩一番。
游玩了三五日,将西安的各大名胜古迹逛了个遍,这才心满意足。
晚上回来,四人找了家土菜馆,打算好好地搓一顿。因为转天就要启程去龙翔县,那地方实在太穷了,吃不到像样的东西,所以必须先找补回来。
不多时,酒菜上齐,四人也不客气,直接大快朵颐。
正吃得酣畅,旁边那桌两人的交谈,引起了白辰的注意。
那两人都是本地人,一个叫老马,一个叫老林。
巧的是,两人都是收货的,与他们算是半个同行。
自古以来,陕西的盗墓活动就十分猖獗。之所以会如此,自然是因为这里大墓多。而这里挖出来的东西,都是地下交易,已经形成一套程序,外人很难插手。
邻桌的两人,正是在这套程序里混饭吃的角色。
老马问道:“老林,你上个月收到多少行货?”
老林道:“别提了,狗屁没收到不说,还差点亏死。”
老马道:“不至于吧,以你的经验,还能亏得了?”
老林道:“咱俩相交多年,我什么时候诓过你?”
老马又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林道:“最近这一两个月,黄河南岸暴雨频发,导致水位暴涨,把庄陵一带的古墓冲出来不少,我寻思机会来了,就想去捡个漏。没想到,官方的动作太快了,转天就把庄陵保护起来,还派来几只考古队,大肆收取被附近乡民捡去的货物。”
老马道:“照这么说,就算你没捡着漏,也没亏啊。”
老林道:“这事还有后续。我本来想着,既然官方出手了,大不了挪个窝就是。哪料到,人点子背了,喝口凉水都塞牙缝。我带着两个伙计转移的当晚,居然倒霉催的碰上了白凶,两个伙计当场一死一废。要不是我带了一幅宝画,有九幽将军护身,只怕也遭劫了。哎,你说我今年是犯了什么霉星,上半年不死不活,下半年又碰上这倒霉事。”
老马安慰道:“嗐,看开点,干咱们这一行就是这样,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说不定啊,此番劫难之后,你很快就会时来运转了,接下来就等着发吧。”
老林道:“那我就借你的吉言了。”
老马道:“来来来,喝酒,喝酒。”
两人这番交谈,旁人听起来稀松平常,但白辰却听出了许多门道。
首先是庄陵一带被冲出不少古墓,然后是遇到白凶,以及那九幽将军。这些可都是极重要的“舌漏”,说不定接下来的行动,全都会应在这些“舌漏”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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