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西斜,有光钻入天洞投下光明。他的头发很长,及腰,但是发质并不好,看起来质地很硬,呈现灰蒿色,掺夹着白发。
明明面容年轻秾丽,头发却像耄耋老人。
此刻,他正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很安静,好像睡着了一般,姿态放松,肉理肌质折射着浅浅的光,和灰蒿色的头发一点也不突兀了,一种静谧萦绕在他周身,慢慢流淌着,仿佛可以浸润了岁月。
单歇暮有一瞬间的愣神。许久以后,才移开了眼睛。
真的对她没有一点点防备,明明胸前的伤口上这么深那么大,当时应该疼得死去活来吧,都吃过亏了怎么还大大刺刺地毫无防备呢?
扇子的频率由高到滴,越扇越慢。手酸。
不知道过了多久,躺着的人睁开眼睛了。
生冷的眼睛,倒映着不过咫尺的人。裸露在外的皮肤到处是小结痂,项上是巴掌大的小脸,已经消肿了但还是一片通红,唇色异常苍白,眉眼间憔悴,倒是嵌着两颗狐狸般的黑宝石眼,表情讨好灵动,藏着一颗逃跑的心。
生冷的眼睛下垂,尾巴尖无端地就轻轻甩动了起来。
他手单枕脑后,湿哒哒的头发落在胸口上,脸没有什么情绪,只看着她,刚艳的脸多了一分慵懒和魅惑。
单歇暮扇风的频率更低了,眼睛黏在他身上舍不得离开。
在端详了她许久之后,躺在床上的人抬起搭在身侧的手捏住了她晃动的手腕,低垂的眼睛里开始慢慢透出一股柔意,温柔得可怕。
注意着他一举一动都单歇暮,还来不及转变心情,心脏就忍不住怦怦跳,虽然不知道他唱哪一出,但是这般瑰丽的颜色,她是真的有点受不住,于是僵硬地扭开头。
她怕她忍不住想盘他。她舔了一口嘴里的软肉,暗想,不知道手感是不是比包浆的核桃手感还要好。
不过现在,借她十个熊心豹子胆也不敢。
恰逢此时,他抬头,看到单歇暮扭开的脸,本来微微勉强扯动的嘴角,消失了,唇抿紧。手也顿了一下,温柔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单歇暮没有发现他的情绪变化,除了觉得揉捏着她的手好像大力力一点,不过她也不敢挣脱,唯恐一个不慎,又惹得他不高兴。于是她就像一个小媳妇一样待着。
捏着捏着单歇暮的身子越挨越近,她整条胳膊都被白筵拿了去,酸疼在他的揉捏下,得到了极大的缓解。这技术,不比五星级酒店的SPA差。
捏完一只手,他示意了一下,单歇暮又把另外一只手放到他手上,放完,她才回过神来,他不是在生气吗,为什么他居然帮她捏手,这是不是有点不对?单歇暮有点惊诧,悄悄抬头看了他一眼,依旧是生冷着眼。
真倒是好古怪啊。
不过,她想,这是不是说明,他们和好了?生气的人不可能还会给你捏腰锤背吧?单歇暮舒舒服服地想。他很好的避开了她手臂上有擦伤的地方,还挺贴心的。
捏了好一会,他到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在脉搏上停留了几秒后,随后放开,他从岩石上滑了下来,慵懒的摆了一下尾巴,就离洞而去。
单歇暮愣了一下,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不过有了前车之鉴,她也赶忙跟着他出去了。
太阳准备下山了,单歇暮站在一个水潭前,不一会,几条活蹦乱跳的鱼丢在了她到脚边,鱼只有两指大,银白色,嘴巴一张一合。水潭里的人又潜下去,片刻之后,浮上来,又丢了几条。
单歇暮一把扔掉了手上酸得掉牙的梨。坐在石头上看他在潭里抓鱼。他是属于水的,身姿灵活,宛若游龙。
石头上十几条小鱼蹦得欢,只是没有火,没有刀,怎么吃?单歇暮苦瓜脸看看小鱼又看看浑身湿漉漉的白筵。她手里拿着一根树枝,戳了戳,不能整条吞下去吧?
单歇暮和小鱼仔大眼瞪小眼。
过了好一会,旁边有身影弯下身。小鱼被白筵捏在手心,他不甚熟练的将小鱼开膛破肚,内脏露出来时,他明显顿了一下,撇开眼,小鱼的内脏掏出洗净,掐头去尾,一条一条摆在炙热的岩石上,整整齐齐。这个过程只坏了二分之一的小鱼。
淡淡的青草味在揉搓中散发到空气里,单歇暮默默看着白筵搓搓洗洗了两三遍后以一种高傲的身姿离去,留下她一个人在原地发呆。
他讨厌鱼腥味。
单歇暮用树枝又戳了戳小鱼,他体型不小,看样子肯定不会喜欢吃鱼,这两天除了喝过一点她的血,他好像什么都没有吃过,在她被他捡回去之前,他是怎么活下去的?
鱼儿的水渗漏在岩石上,很快就干了,那就晒小鱼干吧,她讨厌吃生鱼片,小鱼干应该更容易入口。单歇暮想。
一直到傍晚,小鱼的水分才蒸发干了,单歇暮勉勉强强地把无味的小鱼干都吃进了肚子里。
一天好像又要过去了。山虫鸣叫,飞鸟归巢。
大山里,一旦太阳落下,就无光可循,总是阴森森得可怕。入夜后,单歇暮就老老实实地和白筵呆在一块,寸步不离。
喧闹的蚊虫在最初入夜那两个小时猖狂后趋于平静,白筵待在水里泡着,尾巴晃动,偶尔发出拍打水面的声音。
单歇暮离岸边不远坐着,一边扇风一边打蚊子。
她尝试了几次和他讲话,但是最后都归于失败。
待了半个小时,她就有些犯困了,她站了起来,朝洞口方向走去,准备睡觉。不过即使没有说上话,单歇暮心情也是好的,因为他虽然怪异了一点,但是比她想象中要好沟通。
夜半,突然开始雷鸣电闪,惊雷滚滚。悠闲泡在水潭里的人仰头,眼睛一亮,望向了洞口的方向。
终于,不远处的人惊醒了,他身形一动,身子往水底沉了沉。
单歇暮被雷惊醒了,她迷蒙睁开眼,睡意还没有消散。
周围一片漆黑,洞里已经伸手不见不见五指了,气温下降了很多,有些寒凉。
洞内是密密麻麻的滴水声,盖住了以往的潺潺流水声,唰唰的大雨声充斥着耳膜。没有一丝一毫的光。
还没有天亮。单歇慕稳住心神,又闭上了眼睛。
只是雷声轰隆隆的,让她根本无法再次好好的入睡。
越是清醒着,越觉得黑暗像一只无形的巨兽,将周围的空间挤压再挤压,让人难以呼吸。
白筵应该是在水潭里,她告诫自己不用太担心。
但是,翻来覆去后,她支起耳朵,并没有听到里面传来一点搅动的水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