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雷声停下,她唤了一声他的名字,但是没有像昨天晚上一样,她一发出声音水潭里就会传来他拍打水面的声音。她又试探性的叫了几声,洞内依旧是滴答的雨声。
单歇暮的心沉了下去,脸色微微一变,赤脚加快脚步往里走,声音带了急切,“白筵!”没有人回应她。她跌跌撞撞终于摸到了那块石头边,她慢慢地伸手去抓,没有任何东西,除了冷冰冰的石头。
没有月光,天坑下的水潭无法窥视半分。
她苍白着脸,冲水潭一声一声地叫他的名字。依旧没有其他声音回应她,尽管她已经竖起耳朵去听水里的搅动声。 可是大雨已经在下了,密密匝匝的雨声仿佛像一个魔鬼在告诉她,这个洞内,只有她一个人……
水坑里,人脸生物盘踞在没有落雨的一侧,离她近在咫尺,却懒洋洋的没有动。他在静静看着单歇暮,将她的一切情绪纳入眼底。无疑,他是敏感的,又是聪明的。
她最讨厌,最恐惧的事情,到底是发生了。
单歇暮用力踩在尖锐的石头上,把手放进嘴里,张口撕咬手臂,血争先恐后地涌出,痛楚让她获得了喘息的机会,憎恨痛楚和对黑暗独处的恐惧,两个力量在撕扯着。她踩着凹凸不平的地面,摸着腐烂潮湿的岩壁,朝着记忆中的洞口跌跌撞撞走去。
就在她要进入雨中的时候,一道声音落入她耳朵,“暮暮。”随后,她就被抱住了,她甚至还可以感受得到他鼓动的心脏,一个活生生的他。
单歇暮暴跳的心脏倏地刹车,一口气堵在心头,闷痛得不行,原来他在洞里?所以刚刚他是在耍她玩呢?很好玩吗?
明明傍晚的时候还很温柔地替她捏手,他这算什么啊……给了一巴掌塞个枣吗?
她咬着牙压下粗喘的气息,一股尖锐的愤怒涌上了心头,相比他戏耍她,还不如他就是不在洞里,她猛地甩开了抱住自己的人,定定盯着他,眼睛带着憎恨的愤怒,一字一顿:“离我远一点!”
抱住她的人猝不及防被推开了好远,他显然愣住了,预想中的柔弱依靠没有如他所想那般到来。
单歇暮左手握住了右手咬开的地方,看着几千米高空划过的一道道亮光,只觉得自己可怜又悲催。
她承认,她确实没有他会玩,知道她的弱点在哪里,然后抓住她的弱点,再狠狠地蹂躏,真是拿她当猫逗呢?她捏了捏眉心,身心俱疲,眼皮重而痛,脑袋好像要炸裂一样。
湿泠泠的水汽和冷风扑面而来,温和愤怒等各种情绪交加,让她身体忍不住地颤抖,在她身后的人看来,她就是在哭泣。
生冷的眼睛,第一次出现了一些迷茫。感受着她低迷消沉的情绪,犹豫了一会,他微微张开了嘴,一阵飘渺空灵的调子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扬起,平和而祥宁,节调低低幽幽,舒缓得好像海潮漫过沙滩,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沙沙的雨声与歌谣交织着,形成了最美的乐章,声音轻缓柔和,光是听到声音就觉得歌者一定是一位温柔可亲的人,一定有着世间最迷人灿烂的微笑,连光明也忍不住向他靠拢。
多么熟悉的场景啊,单歇暮半闭着眼睛,靠在了洞口的石壁上,想,就好像土埋的那个晚上,他总能找到法子令她觉得,他是轻的,是柔的,是带着善意的,是能够依赖的。
其实,他一点也不。
不知道过了多久,雨声由大变小,淅淅沥沥的,温柔缱绻,单歇暮昏昏沉沉靠在石壁上,斗不过困意,她掠过了他,躺回了石床上,迷迷蒙蒙重新睡了过去。
良久后,洞口的人也轻轻地进来。
他靠近她,用手帮她清理了脚上的泥沙,舔干净了她手上和脸上的血,犹豫片刻后他滑上了床,轻轻挨着她,用炽热的尾巴轻轻缠在了她冰冷的脚上。
黑暗中他睁着眼睛,周身散发出一丝沮丧和不明所以的情绪。沉思了片刻后,他眼睛眨了眨,做作地挑起一撮单歇暮的头发轻佻地嗅了嗅,似乎感到不妥,又放下。他用手推了推自己的脸,肌肉颤动地扯起嘴角,似乎有千斤重,无论如何都挑不起,他索性伸出手指顶了顶嘴角,倒是把他嘴里的牙齿露了个底朝天。
他静了一会,把手放下,不厌其烦地继续扯动嘴角,最终,他脸上露出了一个尴尬的笑容。然后又挤眉弄眼了好一会,似乎满意了,他才又挑起了那一撮头发,“风情万种”地朝熟睡的单歇暮眨巴了一下眼睛,僵硬着嘴角,然后低头嗅了嗅手里的的头发。
只是一会后,他好像很不满意,放开她的头发,他闭上了眼睛,一动也不动,只有脸上的五官,嘴角、眉毛、眼角……在雨夜中动个不停,在寻找着回忆中曾经熟练的弧度。
天亮了,淋湿的鸟儿叽叽喳喳唱着歌纷纷梳理着羽翼。
洞内潺潺流水,一片平静。
单歇暮四仰八叉地抱住身上暖烘烘的抱枕,好一会她才微微睁开了眼睛,头顶依旧是遒劲粗粝的山洞。
温热的东西?
她立刻抬眼看去,她抱着到除了他还能是谁?她脾性一向不太好,想起昨晚的戏弄更是让她感到极其的不愉,所以不假思索就反手推开了身侧的人。
只是不成想,被推开的人娇娇柔柔的,就像轻飘飘的棉絮一样,直接被她推出了一肘的距离。
单歇暮愣了一下,坐了起来,又仔细看了他一眼,才发现他有些不对劲。他的头发已经挽起来了,一根树枝歪歪斜斜插在头发里,整个脸露了出来,眉眼带着柔意,娇娇软软好扑倒的样子。
被她推开,他也不介意,双手趴着,微微歪头看她,眼睛无比的透亮,然后弯起嘴角,风情万种地喊她:“暮暮。”声音儒雅泠泠,一分媚色两分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