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佑的葬礼简单又热闹。
顾雨琪的父亲顾文卫也从北安赶了过来。
两亲家坐在一起，都不知道该说些啥。
待到头七之日过，冉俊宏要回筑城了。
在余天水的坚持下，顾雨琪、孟慧乔、顾长卫和周雪一起，也趁着他的车先回了北安。
余佑的事情可以暂时告一段落，接下来最重要的是顾雨琪肚子里的孩子。
为了方便互相照顾，孟慧乔也搬到了余佑家里，准备长住一段时间。
刚回雅和小区的前两天，三个女人各自躺在自己床上，除了吃饭喝水上卫生间，谁也不愿起来多走动，更不愿多说一句话。
第三天上午，孟慧乔喊上周雪，来到了顾雨琪的房间。
“琪琪，起来收拾一下吧，我们去医院，那边我都联系好了。”
“我不去。”
顾雨琪背对着房门，声音软绵无力，语气却很坚决。
孟慧乔坐到床边上，扳着她的肩膀，把她扭向自己。
才发现，顾雨琪的眼泪早已湿了头枕。
“傻孩子，这事儿拖不得，引产手术做得越晚，对你身子的伤害越大。”
“我想把他生下来……”
“胡说！这里面的利害关系还要我给你讲多少遍？你怎么不听话呢？你看你妈也在这儿，你越是这样，不是让她心里越难受吗？周雪，你说！”
孟慧乔回头看了周雪一眼。
周雪斜倚在门框上，两眼泛红，无意识地用手指抠着门板。
她多想余佑能留下个孩子呀，那样的话，自己也算有个念想。
可老天爷就是这么会捉弄人！
孩子是留了，却是个不能生下来的残缺之人。
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周雪知道轻重，这个孩子必须打掉，她心里支持这么做，可嘴上却说不出话来。
孟慧乔给她使再多眼色也没用，此刻的她像是被麻痹了神经一般，身心无法动弹。
孟慧乔无法，只能继续做顾雨琪的思想工作。
顾雨琪对她笑了笑。
“干妈，你别欺负我妈了。她的心情我懂，跟我一样，明知道这个孩子不能要，却还是舍不得。”
“舍不得就能胡来了吗？一个天生痴呆，生活不能自理，甚至短命的孩子，你觉得生下来后，对你们是安慰多，还是痛苦多？难道你们还想第二次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这话一出口，顾雨琪和周雪再也绷不住，同时嚎哭了起来。
孟慧乔经历过女儿和丈夫双双离世的痛，心理承受能力总比她们二人强上许多。
她站起身来，从衣柜里翻出一套宽松舒适的衣服，扔到顾雨琪跟前。
“你们婆媳俩憋了这么多天，好好哭吧，哭够了就换衣服，今天这事儿必须有个了结，你们谁也别想躲，我说了算！”
狠话留下后，孟慧乔转身出了房间，一个人坐到客厅里，无声抹泪。
当天晚上，顾雨琪便住进了北安妇幼保健院。
因为胎儿还未满四个月，可以通过口服药物的方式进行引产。
整个过程为期三天，顾雨琪天天以泪洗面。
孟慧乔狠着心不去管她，只顿顿按时来给她和周雪送饭。
周雪经过一顿歇斯底里的痛哭发泄后，情绪反而好转了许多，日夜守在顾雨琪跟前安慰开解。
到了第三天，顾雨琪开始宫缩，疼痛难忍。
被医生推进手术室里不久，羊水便破了。
引产排胎及后续的清宫手术一共用了一个小时的时间。
当顾雨琪被重新送回病房时，面无血色，浑身发抖。
周雪一把握住她冰凉的双手。
“琪琪，是疼得太厉害了吗？”
顾雨琪咬着嘴唇，轻轻摇了摇头，眼泪又开始扑簌簌往下落。
“妈，我是心里疼，心里难受，我看到我的孩子了，可我没看出来他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呜呜……”
“男孩儿女孩儿都是好的，你也不要太难受，只当他是替我们去陪他爸爸了。你好好调养自己的身体，回头咱们也给孩子取个名儿，让你爸在老家给他立个牌位，这都是咱余家的人，好不好？”
“嗯……”
婆媳俩互相安慰勉励着，总算精神没有垮掉。
在医院里又住了一天后，三个女人一起回了雅和小区。
孟慧乔请了一个月的大长假，准备死守余家婆媳。
余天水在老家打理余佑的丧后杂事，暂时还不能过来。
这个家连个男人都没有，又是突逢大变后，没个能压住阵脚的人在，还真容易出事。
简单地吃过晚饭，顾雨琪便回屋休息去了。
不一会儿，孟慧乔背着一只手，悄悄地来到她房间。
“琪琪，先别睡，我有个东西给你。”
刚刚躺下的顾雨琪赶紧起身开灯。
孟慧乔将背起的那只手伸到了她面前。
是一只外观陈旧，表面还有几道裂缝存在的长条小木盒。
顾雨琪伸手接过，沉沉的，十分坠手。
“干妈……这是什么呀？”
“这里面是只鹤骨笛，当年我爸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后来传给了澄澄他爸，本来打算再传给小佑的……算了，现在说这个没有意义。这只笛子放我那儿也没什么用，留给你吧。”
“可是我也不会用啊，我不会吹笛子……”
顾雨琪手拿木盒，犹豫着还要不要打开看看。
孟慧乔突然神秘一笑。
“你可别嫌我迷信哈，这只笛子其实是吹不响的，但我记得小时候我爸好像说过，它之所以吹不响，是因为它还有一个特殊功能，就是招魂，至于怎么招，我就不清楚了。”
“招魂？真的假的？”
顾雨琪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孟慧乔压低了声音。
“肯定是假的呀，世上哪有魂魄可招？我把这笛子送给你，只是给你当个心理安慰，以后要是想小佑了，就拿出来吹一吹，没准儿真能把他招到你梦里去呢。”
“还有我们的孩子！”
顾雨琪补充道。
孟慧乔怜惜地摸了摸她瘦削的脸。
这段日子，可把这丫头折腾得不轻。
如今总算扛过来了，以后就算再难，相信只要天道有公，也不会再往她身上摊什么苦难了。
“对对对，但愿能把他们父子俩都招回来，这样你们一家三口就可以在梦里团聚了，顺便保佑你平平安安……呃，这听起来虽然有点离谱，但你心安最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