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时分,张机忽然从噩梦中惊醒,梦中分明见家翁浑身血污,将一卷医书交给自己后,转身便走。张机伸手欲牵家翁衣袂,却握不住,家翁如烟似雾,悠悠飘远……
“阿翁——”张机大叫一声,翻身坐起,额头冷汗潸然而出。窗外,曙光正映着梧桐树梢,几只早醒的麻雀鸣叫着上下翻飞,在雪霁后的冬日觅食。张机平复一下情绪,穿衣走入院落,料峭的风让他打个寒战,只好折身厨房,简单用些热食,身子渐渐暖和一些,然内心还是有些惆怅,甚至悲伤。
昨夜一场大雪,使涅阳城安静了许多,脏乱的街道也因覆盖着白雪而显得干净。寒冷使在外游走以讨生计的人,譬如兜售针线、收购杂品的十方货郎,抽签算命、代拟书信的破落书生,补鼎锔碗、抢刀磨剪的匠作,行走四方、崇神弄鬼的方士,都暂时收场入屋,将冰雪街道让给几个贩卖干柴的山民和一群雪地觅食的麻雀……忽然,张机听到清脆的马蹄声。愈来愈近的马蹄声似乎不是踏在结着薄冰的街道上,而是踏在自己忐忑不安的心坎上。按捺不住焦虑的心情,张机让徒弟李丰打开济世坊的院门,映着白雪的阳光潮水般地涌进院落,激出几个响亮的喷嚏。
“师父,这大冷天,一定是有人想你了!”李丰一边打趣,一边向街面探望。“咦——,邓廷掾!”惊见邓芝带着一个浑身血污的将官骑马而来,张机内心闪过一丝不祥,急忙迎上前去:“邓廷掾,为何匆匆而来?”
“快为这位将军疗伤!”邓芝匆匆下马,表情凝重,“找一偏僻处说话。”
张机让李丰安顿好马匹,再去厨房准备沸水及热粥,关上院门,亲自搀扶着张曼成进入院中静室。由邓芝帮忙,剥去张曼成沾满血垢的盔甲,为张曼成受伤的左肩清洗后,敷上金疮药,而后细细包扎。邓芝有话要说,被正在精心施药疗伤的张机以目光止住。显然,张曼成受伤不轻,又累乏不堪,被喂了几口热粥后,头一歪,竟酣然昏睡。
“邓廷掾,你现在可以说了。”张机有不祥的预感,“刚才,我是担心自己心绪不稳,误了为这位将军疗伤。”
“你可知这位将军是何人?”邓芝暗自钦佩张机的敏感和定力,“他就是随张御史押送朝廷赈灾钱粮之将——张曼成校尉。”
“张校尉是皮外伤,未伤及骨头。只是他过于累乏,脱了力气,需要歇息。”张机表情貌似平静,内心已经开始滴血,“发生了何事?家翁如何?”
邓芝接过张机递来的热水,轻呷一口,却呛出眼泪:“前日,中常侍赵忠带着右羽林军郎将夜入南阳郡府衙,对褚太守宣旨,令其协助捉拿乱贼。”
“谁是乱贼?”张机仰天发问,“谁是乱贼?”
“赵忠说,张御史以赈灾为名,收拢民心,还要将粮草资助飞龙寨山贼魏延,图谋叛乱。”邓芝艰难应答,“昨夜,在岐棘山鹰愁涧下,张御史和赈灾车队遭到右羽林军和山匪合击……”
“我已经梦到了!”张机身子颤抖,泪水顺着脸颊淌下,“后来呢?”
“张校尉死命突出重围,昏厥在涅阳城外,恰被我救起。”邓芝悲伤一叹,“你别急,待他醒来,就知详情。”
张机垂首,低声啜泣。不知何时,张伯祖带着李丰已站在静室门外,听完邓芝的话,这才进来,抚着张机肩膀,雪白的胡须颤抖:“机儿,是我不该让你写信,是我不该相信内贵外戚把持朝政,是我不该相信已经生病的天哪!”
“我没有家翁了——”张机摇头,低号一声“阿翁”,抱着张伯祖号啕大哭。张伯祖摩挲着张机的头顶,含泪低声:“忍着,忍着,别哭醒了那些病人。”
“痛杀我也!”歇息片刻的张曼成终于缓过来一口气,睁开眼睛,恍然梦中,“我在哪里?”
“曼成,醒来!”张伯祖走到床边,握着张曼成的手,“你在济世坊,在我这里!”
“活神仙?莫非我在梦中?”张曼成看着张伯祖,欲起身施礼,被张伯祖拦住,“别动,先吃些东西再说话!”
“也好!吃饱肚子,我再去取那些贼子狗命!”张曼成显然饿坏了,一边狼吞虎咽地吃着东西,一边徐徐而愤恨地说着,“张让、赵忠狗贼,让张御史前来南阳郡赈灾,就是一个沽名钓誉、排除异己的圈套。”
张伯祖探身:“什么样的圈套?”
“他们明着让朝廷下旨赈灾,暗中由中常侍赵忠、右羽林军郎将袁林率五百羽林军尾随,又让心腹苏章文、南阳太守褚贡假意招安飞龙寨山贼,将张御史和我以及两百老弱兵卒围堵在鹰愁涧,赶尽杀绝。”张曼成渐渐恢复了一些力气,“张御史临终命我突出重围,赶往涅阳城,完成遗命。我拼尽全力,途中力竭昏厥……”
“邓廷掾刚好巡视乡事,将你救起。”张伯祖轻叹一声,“看来,你命不该绝,可要好好活着。”
“我一人独活又有何益?”张曼成有了点儿精神,撑起身来,指向已经结着厚厚血垢的甲衣,邓芝顺手帮他取过。张曼成从甲衣的夹层里掏出一本粘着血迹的绢书,“张御史有交代,让我将这本古书《汤液经法》交与张机潜研,一定要得出制服伤寒瘟神之方,让更多人活着,以实现张御史救民之遗愿。”
张机呆立。忽然,他大喊一声“阿翁——”,昏厥于地。
张伯祖连忙过来揽起张机,掐住人中:“机儿,快醒醒!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如何完成令尊遗愿?”
李丰屈身为张机喂水。张机轻咳一声,醒来,“阿翁,阿翁——,乾坤倒置,我要天理昭昭!”张机跪地,接过《汤液经法》,低号一声,“我阿翁还说些什么?”双目喷火,“我要为阿翁复仇!”
“令尊还说,千万不能让张机心怀仇恨,以坏了医者仁心!”张曼成泣不成声,“更不能为他复仇,以坏了张家数代忠良美名!”
张伯祖落泪,仰天长叹:“苍天可鉴,一个忠臣良子的赤胆忠心!”
“愚忠啊!”张曼成握紧拳头,“来日,我就是拼了性命,也要为张御史鸣冤昭雪!”
“切莫只顾伤悲!”邓芝究竟是官府中人,已知事情来龙去脉,异常冷静,“你们听我说,张让、赵忠之流已诬陷张御史与山匪勾结,混账朝廷必将以谋逆之罪,株连张机。”搀扶起悲愤不已的张机,“当下,南阳郡正遭受瘟疫折磨,百姓还指望你救命。故而,你必须尽快逃走,以待来日。”提高声音,“这恐怕也是张御史遗命!”
“我愿死在当下!”张机倔强而又悲伤,“百姓尽死,何来天子百官?”
“邓廷掾所言极是!”年迈的张伯祖历经世间风雨,也知事情急迫,“机儿,你随我来!”
张机见师父有话说,含泪跟随着师父走出静室,来到院中梧桐树下:“机儿,情势紧迫,为了完成令尊遗愿,你要马上离开此地。”语重心长,“你是负有天命之人,百姓正着,他们需要你。切莫冲动,坏了心性。”见张机表情有些松动,不由加重语气,“关键是,天病了,需要你医天!”
“可是,天却不愿救我家翁!”张机委屈不堪,“天哪,我该如何去做?”
“天病了,若还朗朗乾坤,岂能有此祸事?”张伯祖安慰着,“医天需要蛟珠和屠龙匕,今日我就交给你!”他解下腰间从不离身的药匕和装着蛟珠的锦囊,递与张机,“这就是屠龙匕。你师祖舍命保全此匕,只为将来医天!”轻叹,“若非与一般药匕相差无几,岂能瞒过苏章文?”
“这就是屠龙匕?”张机接过沉甸甸的尺长药匕,细心观看,除了匕身暗凝着几朵梅花般的青锈云纹和匕刃锋利之外,并无显眼之处。
见张机有些疑惑,张伯祖释疑:“王莽新政末年,有欧冶子之后丹玄拜见将要起事的光武帝刘秀。因其天命所归,愿为铸剑。乃寻上古玄铁,辅以赤金,于桐山之巅置下高炉,以淮源青龙鼓风,以雷霆之力锻造,再以西平龙渊之水淬火。历时三年,铸成利器。出炉之时,杀白马乌牛祭天,以期阴阳同光。然日出不显五彩,云开不见霓虹。丹玄遂沐浴净身,自投炉中。祥云顿现,此剑乃成。长剑成五,短剑成一。长剑名曰龙泉、长虹、若寒、镇边、秋水,短剑屠龙。龙泉剑、屠龙匕由光武帝佩带,余者分赐太傅高密侯邓禹、大司马广平侯吴汉、左将军胶东侯贾复、征南大将军舞阳侯耿弇。我朝初立时,为江山永固计,光武帝将屠龙匕赐予贤淑明理的阴皇后,以监督和惩治不肖子孙。阴皇后去世时,又将此匕转赐爱女涅阳公主,涅阳公主嫁与窦固,是以此匕代代相传至你师祖手中。你师祖为不肖徒苏章文所害,临终将此匕赠我。”
张伯祖让张机将手中貌似普通的药匕放入旁侧一缸清水中,“机儿,你再看此匕如何?”张机眼前一亮,顿见水中药匕若流星而行,如蛟龙而游。
“机儿,你带着屠龙匕、蛟珠和已经合成的青玉珠,连同《阴阳大论》和《汤液经法》,快点儿离开,前往桐山藏身,潜研医术,采药炼丹。”张伯祖殷殷相期,“总有一天你会破解医治天下伤寒的药方,救治天下百姓,”提高声音,“我更盼着有一天,你能以身心为丹炉,云台为方鼎,炼化出还魂九龙珠,医治好受伤的涅水金龙,还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伯翁,如此说来,我就不能为家翁报仇了吗?”张机握紧屠龙匕,“家翁和赈灾兵卒就这样屈死了吗?”
“你放心,被你救下的百姓越多,你就越有力量去铲除奸佞。百姓就是社稷,就是江山!”张伯祖动情,“机儿,当下瘟疫横行,先救百姓要紧。走吧,你不能等死!”泪水满眶,“也只有你能够制服伤寒瘟疫。济世坊还在等着你的药方呢!”
“要不了几个时辰,通缉你的告示就要贴出来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邓芝也过来,催促张机,“令尊之仇将来我和你一起去报。你和张将军快走!我也要赶紧回府衙,免得太守褚贡起了疑心。”
张机这才缓缓起身,止住泪水:“伯翁放心,有家翁给我的《汤液经法》,与《阴阳大论》互相参照,我一定能得出药方,制服瘟疫。待我完成家翁遗愿,必为家翁报仇!”扯着张伯祖的手,“伯翁,我们走!”
“机儿,我要留下,这里还有几十个病人!”张伯祖淡笑着落泪,“再说了,我虽也姓张,但不是你们张家族人,官府能奈我何?你带着李丰走!”
李丰舍不得走,过来拥着张伯祖:“祖翁,一起走吧!”
张伯祖摸了摸李丰的头:“和你师父一起去吧,好好研习医术,将来也好救黎民,报社稷。”
说话间,邓芝、张曼成已经收拾停当,济世坊的伙计也备好马车。在张伯祖一再催促下,张机郑重跪地,叩首:“伯翁,你多保重!等我消息!”而后,张机、李丰和有伤在身的张曼成乘着马车,跟随着骑马的邓芝,沿阳光下的雪道,打马而去……
直到马车消失在道路尽头,张伯祖方收回目光,进入静室,换上干净素袍,一边为一个病人诊治,一边开始等待,等待一场就要到来的灾难。“来吧,让我以身死为你们打开进入地狱之门!”
密集的马蹄践踏着街面上的雪,在阳光下翻起一层层的污。苏章文来了,带着一群势如恶狼的喽啰,乌云一般地拥进济世坊的院落。
魏庄率先下马,外强中干地叫唤一声:“张医师可在?”
正在院门口煎药的老者也不抬头:“在呢!你可是要看病?”魏庄见他竟无惧色,不由大怒道:“让他赶紧滚出来!”
“没礼貌!”那老者依然如故,“你们这群人也看着没病,就不要打扰张医师了。他正在为伤寒病人治疗呢!”
“老匹夫!”魏庄一脚踹来,原本想踹倒老者,不料老者就地一滚,他的飞脚却插入沸腾的药罐,“哎哟——”一声,再退出脚来,脚上已满是燎泡。魏庄站立不稳,一跤跌在雪泥里,狼狈不堪。一群郡兵和济世坊的伙计忍不住笑了。
“放肆!”苏章文厉声呵斥,“都给我下马,搜!”十几个羽林军拔出刀枪,纷纷下马,簇拥着苏章文向院内闯来。门口老者正要起身拦阻,被气急的魏庄一刀刺死。魏庄站起身来,拿着滴血的长刀,恶狠狠地指着几个济世坊伙计:“退后,都给我退后!官府奉旨捉拿张机!”
“张机有什么罪?”一个胆大的伙计质问魏庄,“官府也不能随便杀人!”济世坊其他伙计也低声附和:“就是,没有王法了?”
“张机乃逆贼张松寒之子!”魏庄杀气腾腾,“张松寒以赈灾为名,收拢民心;还将粮草资助了飞龙寨山贼魏延,图谋叛乱。尔等胆敢拦阻,与张机同罪!”伙计们在羽林军的逼迫下,只好退后。
“这是何苦呢?”苏章文摊着双手,装出一副痛心的样子,“你们只顾低头看病,挣个小钱,也不看看涅阳城门前的告示。”扫一眼院中,没见张伯祖和张机,便对着院中诊房静室高声叫道:“师兄,让张机随我去府衙,我也就回去交差了,你也可以安心老死!”
“该来的还是来了!”张伯祖轻叹一声,吩咐身边徒弟,“去开门吧!”
魏庄和几个精壮的羽林军簇拥着苏章文来到静室,张伯祖头也不抬,仍在为一个病人实施针灸。见张伯祖仍在为病人治病,魏庄连同羽林军不由放缓脚步。
“看什么看?”苏章文瞪他们一眼,“跑了张机,有你们好看!”
“还不快搜?”魏庄举着长刀,对着羽林军吆喝,“前院、后院还有花园里的病坊,一个地方也不能落下。”
十几个羽林军分散开来,满院寻找张机,甚至拨草翻瓦,就是没有张机的影子。
苏章文倒有些耐心,并不担心会有人走漏风声。他背着手,来到张伯祖前,一边看着张伯祖为病人施针,一边不阴不阳地问道:“师兄,你那好徒儿张机何在?”
张伯祖仍不抬头,为病人将最后一针扎好,对徒弟交代:“一个时辰后,去针,然后,在钟乳穴贴上膏药!”
张伯祖的淡定激得苏章文满面羞怒。魏庄见状,上前帮腔:“你这个江湖郎中,朝廷钦差苏天师问你话呢!”
张伯祖这才缓缓起身,看魏庄一眼,拿过一罐药膏:“你的右脚烫伤了,先涂抹些蛇油膏。”魏庄心中一丝羞惭掠过,看着苏章文:“这——”
“我师兄是活神仙。”苏章文故作大气,“听他的话,要不,你被烫伤再加冻伤的右脚,只有截了去。”
“谢过活神仙!”魏庄接过蛇油膏,嚅嚅道,“要说,你还是说出张机在哪里,我们也就不打扰了。”
“你杀了我的门人!”张伯祖冷冷地看一眼魏庄,“不过,你现在是个病人,作为大夫,我没有不医治你的道理。出了济世坊,你要为我的门人偿命!”
“有理!那也在抓住张机之后。”魏庄苦笑,“说吧,张机何在?”
“钦差有嘴,让他问吧!”张伯祖盯着苏章文,“苏太医,苏天师,你还有脸来到这里?”
“我当初是对师兄发过誓,决不再踏进济世坊半步。”苏章文脸色阴沉,“然我为朝廷办差,身不由己。再说了,你盗取岐棘山黑石峰下的银萼龙胆草和紫萦仙株,还顺便取了青龙胆,动了朝廷贡品。”缓了缓口气,“但只要师兄交出张机,这一页就翻过去了。”
“我没你这个师弟!”张伯祖闭上眼睛,“当初,我随师父行医途中,捡了一个将死的苏姓少年。原本师父想将他培养成才,结果,他学了些医术,却坏了良心。经常趁治病之机,敲诈勒索,非礼女子,最后被师父赶出师门!”
“张伯祖!”苏章文强忍怒火,“我再问你一遍,张机何在?”
“赶出师门后,那姓苏的又去学些巫术,蛊惑百姓。”张伯祖睁开眼,扫几个羽林军一眼,“也是奇怪了,这个朝廷上还真有断子绝孙的大官被他迷瞎了眼,收这个衣冠禽兽当义子……”
“老匹夫!你在为张机逃命拖延时间!”苏章文瞬时明白过来,不由大怒,飞起一脚,将张伯祖踹倒在地,“你这个老不死的,快说,你把张机藏哪儿了?”
“张机有什么罪?”张伯祖嘴角淌血,“他可是南阳郡举荐的孝廉。”
“张松寒谋逆,犯下灭族大罪!”苏章文气急败坏,“张机能跑得了吗?”
“这是什么世道?一个一心为天下百姓的人有罪?”张伯祖仰天大笑,“哈哈哈,你们就不怕遭天谴吗?”
“天谴?”苏章文也忽然大笑,然后目露凶光,“本钦差倒想起来了,你也姓张!”
不知何时,院子里已经站满了围观的病人和百姓。听到苏章文要抓张伯祖,大家开始起哄:“张医师不是张庄人!你们不能抓他!”
张伯祖起身,向院中百姓拱手:“普天下姓张的都是一家,这狗官心如蛇蝎呀!”
静室内的那个病人忽然挣扎起身,用力向苏章文扑来:“你这个贼子!”苏章文猝不及防,被咬了一口。
“疯子!”苏章文怒极,拔剑刺杀病人,“找死!”
百姓和病人们的怒火顿时被彻底点燃,纷纷拿起院中的木棍、石块等物围拢过来,口中喊着:“跟他们拼了!打死这个狗官!”
眼见犯了众怒,苏章文赶紧退出静室,随着羽林军一步步后退。魏庄瘸着腿,低声相劝:“师父,咱们撤吧,他们人太多!”
苏章文一边退着,一边恶狠狠地看张伯祖一眼:“老匹夫,你煽动百姓造反,也是灭族大罪!”
张伯祖见状,上前抱住苏章文的腿:“你祸国殃民,早晚不得好死!”
苏章文再次踹开张伯祖,冲出院门,急忙上马:“反了,反了!你们等着!”
围观百姓和济世坊的病人们彻底被激怒,瓦片石块、木棍农具纷纷袭来。苏章文不敢回头,带着十几个羽林军仓皇逃走……
此时,张伯祖已是重伤,嘴里淌血不止。徒弟们纷纷围过来,将张伯祖抬起,安置在病床上。张伯祖摇手止住为他施救的徒弟,轻声嘱咐:“我自知大限已到,别再浪费药材了。济世坊一定要开下去,百姓不能没有郎中!可惜,我不能帮着张机制服伤寒瘟神……”大口喘气,“告诉张机,万不能因一人之私而失天下百姓。制服伤寒瘟神就是为我复仇。对他说,我以身死,为那些恶魔打开了通往地狱之门!”
张伯祖死去时,南阳郡再起暴风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