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思庭樾的特助,程酩把顶头上司的私事透露给别人,算犯了行业大忌。
程酩脸色大变,感到有两道钉子似的目光来回在他身上扫射。
他蠕动嘴唇,颤巍巍的一声“老板~”,想打怀柔牌,见思庭樾不说话光盯他,他呐呐道:“我这不是,视力太好了嘛……”
裸眼5.3,差点儿选上飞行员!要不是身上有疤,他至于给思庭樾当助理吗?!他本该是翱翔在天空的雄鹰!
总裁办公室,静如真空。
思庭樾从西裤兜里拿出手机,单手转了一下,示意程酩:“去买防窥膜。”
“哦!”程酩脚底抹油,溜得比黄鳝还快。
“你别怪程酩,是我问他的。”厉邵简帮程酩脱罪,“谁让你开会老盯着微信发呆,程酩他是关心你,所以多看了几眼。”
“哼,他倒是关心我。”
“衣食父母嘛,指着你发工资结婚买房呢!”
思庭樾眼底透出不可思议的光:程酩那货,也能结婚?
“喂喂喂,你不知道?程酩可不像你这根千年老光棍,人谈一年恋爱了!”
还是在总裁眼皮子底下的公司地下恋情。
思庭樾:“……”
他还真不知道。
“兄弟我得推你一把,”厉邵简又支起“灭霸手套”,在思庭樾脑袋旁边转了三转,“你这颗木鱼脑袋不敲不开花。所以,现在跟小白白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思庭樾冷下脸。
厉邵简脱口而出:“你不是喜欢她吗?”
思庭樾立刻反驳:“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喜欢她?”
“……”
Strong哥啊……不光厉邵简,连程酩都看出来了!老板看着人家女孩子的微信页面,眼巴巴地守着她的微信。她不发消息,他就跟一只训练有素的大狗一样,绝对不碰饭盆里的狗粮。
思庭樾也不懂自己究竟着了什么道。
每次见她,总会有一种情不自禁的心疼。
她打工很累,在视频里睡过去的样子;为了省钱,她顿顿吃一点没有一点油水的素菜;为了赚学费生活费,小姑娘家家去火葬场兼职;被人欺负默默承受;笑着对他说她有残疾证……
他心疼她小小年纪,却独自拼搭属于自己人生的破碎拼图。
这样的情绪已经持续很长时间了,摞在他胸口,他全然不知该如何纾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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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看厉邵简不着调,但办事效率杠杠的。
从思庭樾办公室回三院,厉邵简做了几件事。
第一,嚷着说自己手疼,新换的进口高强度硅胶护具不行,非得拆掉换成石膏。
第二,开VIP病房自住。
第三,给白未已打电话,让她来医院探病。
白未已刚结束上午的工作,此刻正在食堂吃饭。
接通陌生号码后,厉邵简自来熟的声音钻入她的耳郭:“小白白,我骨裂了,在医院躺了好多天了。我寻思着,你好歹是半个责任人,怎么不来看看我?”
白未已无声哂笑,这又是什么新型诈骗手段?
她放下筷子,拿稳手机,开始输出:“年底还没到,你就急着冲业绩了?老板有你这样的员工,一定特欣慰吧。”
厉邵简:“……”
这姑娘怎么回事?看着软软糯糯像只兔子,嘴皮子那么厉害?
“我是厉邵简,思庭樾的开裆裤兄弟。”
白未已脑中叮一声,终于记起他来了,火葬场一面之缘。
“你是那位见到逝者双胞胎哥哥,吓昏的——”
丢人的事儿,厉邵简不想让这姑娘再复述了,他单方面截断白未已的话,“姑奶奶你别说了好吗?我自己都嫌丢份儿!”
他吓昏断手这事儿,当晚传遍了白城世家圈子,丢人丢到西伯利亚去了。
“今天来不来看我?我让思庭樾去接你。”
白未已为难的声音,“厉先生,我今天没空……”
“!!!”
瞧瞧!她是什么人!
厉邵简满腔热情被卡在嗓子眼,海姆立克法救不了他半点。
看到厉邵简的微信,思庭樾顿住,心里的烦躁加重了。
厉邵简:妹妹说今天没时间,没说明天没时间,要不明天我再问问她?但你今天必须来病房慰问我!
思庭樾:没空。
厉邵简:你还是人吗?我为了给你俩找机会相处,我默默做了多少事!
厉邵简:照片.jpg
思庭樾点开照片。
厉邵简那只巨贵无比的豪华进口硅胶灭霸手套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隔空都能闻着馊味的石膏手臂。
厉邵简:我堂堂骨科医生入住骨科病房,我不要面子的吗?你必须来看我,给我热热场子!
当思庭樾带着程酩出现在骨科住院部普通病房时,他眼皮一跳:“不是VIP病房么?”
此时,身着病号服、架起手臂、一脸菜色的厉邵简压低声音道:“主任说我这样皮糙肉厚的搞那么矜贵干嘛?你小声点,隔壁床病人,胫骨骨折,是我动的手术。”
程酩摆好鲜花,思庭樾的眼睛略过莹白色的玫瑰,半分审视半分疑惑,扫了程酩一眼。
恋爱脑助理不能要了,谁家助理探病送白玫瑰?
隔壁床。
胫骨骨折的中年人木乃伊似的架着腿,朝厉邵简虚弱地打招呼:“厉医生,你也折了啊。”
厉邵简:“……”
思庭樾没什么耐心,那双长腿坐在凳子上简直无处安放。凳子没焐热,他就想走了。
病房门口传来动静声,脚步缓缓,动静小小的。
厉邵简和程酩面朝病房大门,率先看到来人。两人不约而同地顿住。
思庭樾蓦然回首。
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无数次想在微信发消息的女孩子,倏然出现眼前。
白未已穿着一条月白色的长裙,纤腰盈盈一握,长直的头发披在背后,手里抱着一束饱满的花束,面色极淡地走进病房。
病床上的厉邵简迅速站起来,面露喜色,“我就知道妹妹惦记我……”
思庭樾的视线锁定白未已。她怎么回事?一星期没见,瘦了那么多。
两团极单薄的肩膀撑着身体,腰身窄过A4纸,脸色也不太好,眸色不似以前那般清澈,满腹心事的模样。
白未已压根没注意厉邵简这床的动静,她嘴里默念“4床,靠窗的位置”,径直穿过病房,走到架起腿的那位中年人面前。
“汪叔叔,我代表单位来看您。”
老汪喜笑颜开:“诶!你就是周丽华说的暑假工吧!快坐!哟,客气什么呢,还拿花啊 。”
“妹妹不是来看我啊……”
厉邵简这床三个男人陷入长久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