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娘子。”崔元藻白着脸,躬身作揖。
“十四郎。”郭娇也欠身还礼。
“多好呀!如今你们又能在扬州城相遇,到底是有缘的。”李夫人笑着拉住二人的手,把他们往后院里牵。
崔元藻站住不动,微笑着看向郭娇,“郭娘子怎么在扬州?”
“你也知道,我大姐出事了,家里想让我进宫,我心里只有你,怎么能同意,便逃了出来。除了长安洛阳,大唐最富就是广陵,我不来这富贵温柔乡还能来哪里呢?”郭娇牵住崔元藻的绣袍,娇俏地说着。
崔元藻瞥了一眼郭娇,她如今变了许多,虽然嘴里依然说着乱七八糟的话,但神态安宁,不复之前那种傲慢浮躁之态。
一个人的神情和气质是没法骗人的,郭娇变了,曾经的她毫无顾忌,想说什么便说什么,如今的她,已会迫于形势,撒谎了。
是崔元藻通知的李绅,他当然知道杨子县的永和禅寺是个什么样的状况,如何能算是富贵温柔乡?
但既然郭娇不愿意说真话,崔元藻也不勉强,只笑道:“愿郭娘子一切顺意,我还有公务要找李相公,就不奉陪了。”
“娇娘子,不如去我那坐坐,男人嘛,就让他们去办他们自己的事儿吧。”李夫人拉着郭娇的手,安慰道。
郭娇可不愿意陪着李夫人浪费时间,眼见着崔元藻就要走,郭娇一把拉住他的绣袍,说道:“我正要向李相公致谢,不如同去。”
崔元藻收回绣袍,微微颔首,他领教过郭娇的胡搅蛮缠,与其在这里拉扯,不如看看李绅那边有什么消息,崔元藻还是很在意孙大哥去了哪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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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茵,别扭来扭去了,你晃得我眼花。”吴大娘子好笑地看着浑身不自在的兰茵。
“我这个样子会不会特别怪?”
兰茵觉得自己的发髻像个鸡冠,腮红像猴屁股,银红色的罗裙像个葡萄酒桶,她浑身不自在。
看,看,看,那几个仆从一直偷偷摸摸看自己,肯定觉得她古怪吧。
“你干什么去?”吴大娘子一把拉住欲起身的兰茵。
“更衣。”
“更什么衣啊!你看那边,是不是你家十四郎?”吴大娘子指着垂花门口一行人道。
兰茵定睛一看,还真是崔元藻,她简直羞得想找个地洞钻下去。
兰茵立刻背转了身去,故作欣赏着满屋的画作,她就不应该和吴大娘子一起来鉴画!
“吴大娘子,麻烦你走这一趟了。”李绅向吴大娘子致谢,又问道,“这些里面可有真画?”
吴大娘子摇了摇头,说道:“暂无发现。”
“那就拜托吴大娘子继续看看。”李绅说着话,看向一旁背着手假装在鉴画的兰茵,“这位娘子是?”
吴大娘子笑着道:“她呀,她是我干女儿,相公也认识,兰茵何必这样害羞。”
兰茵被吴大娘子说破,只能尴尬地转身,向李绅敛衽为礼。
“原来是兰茵娘子啊!吴大娘子可真是得了个好女儿啊!”李绅笑着拍了拍崔元藻的肩。
崔元藻冷着脸,微微欠身还礼,也不正眼看兰茵。
“哎呀,这不是你那未婚娘子吗?以前喜欢打打杀杀的,如今,倒是装扮起来了嘛?可惜,到底还是小家子气了,这妆容,这衣饰都是贞元年间的样式了。啧啧……”
郭娇一手勾住崔元藻的臂膀,一手捂着嘴笑。
换作以前,崔元藻早就唯恐避之不及,应该早就避让到一边了,可今日他只是皱眉看着兰茵,一动不动。
兰茵也看向崔元藻,他一动不动,那样严肃地看着她,果然是太丑了吧?
可是,她的腮红是猴屁股,那郭娇的就不像吗?怎么还不把她推开?
兰茵心里委屈,有点鼻酸,却也不想认输,“啪——”地推开一把挡在身前的交椅,几步走到郭娇旁边。
“你,你干嘛?”郭娇是领教过兰茵的剑术的,此时,倒有点胆怯起来了,却还只一味抓紧崔元藻,仿佛他能帮她挡住兰茵一样。
崔元藻此时也回过神来了,想要推开郭娇,奈何郭娇力气也不小,像个狗皮膏药一样,揭也揭不下来。
兰茵上前,一把提溜起郭娇,扔在一边道:“我不过穿了件过时裙衫,就小家子气了。你呢?你一个尚书府的贵女,天天盯着别人的未婚夫婿,你就不害臊吗?”
郭娇被抛在一边的树下,顿时跌倒在地,哇哇大哭道:“要不是你,我至于这么惨吗?我告诉你,不是所有人都喜欢你的,自然有人会喜欢我!你等着瞧吧!”
兰茵从来抓不住郭娇的脑回路,明明她说的是郭娇抢她未婚夫婿的事,在郭娇嘴里却变成了要与她比试,崔元藻不喜欢她,别人也会喜欢她郭娇。
兰茵再也不想与郭娇胡搅蛮缠,拂袖就要走,她要快点去洗脸!却被崔元藻拉住了衣袖!
“兰茵,我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我是……”崔元藻不知要如何解释。
兰茵看向崔元藻,“而是什么?”
“而是……”
崔元藻十分无措,他刚刚看见打扮后兰茵的样子,以及听到吴大娘子收兰茵为干女儿的话后,有一瞬间,他突然想到刚刚李夫人的话,他的阿耶,兰茵的阿耶,杨莼,黄埔,刘都虞侯等等,所有的人在他脑子里纠缠成一团乱麻,他觉得这团乱麻里处处是联系,可他却抓不住线头,便怔在了那里。
如今,他也不知要如何解释!
“你不知而是什么,那我可走了!”兰茵又给了崔元藻一次机会。
崔元藻痛苦地看向兰茵,无言以对,他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兰茵一跺脚,转身便走。
崔元藻愣了愣,慌忙跟了上去。
郭娇见他们谁都不理她,顿时哭得更大声了。
李绅原本抱着看戏的心,如今却只剩下个哭闹的小娘子,他一个宰相,难道还去安慰小丫头,便只能尴尬地看向吴大娘子道:“麻烦吴大娘子了。”
吴大娘子点了点头,见李绅走远了,便冷淡地道:“哭够了吗?”
郭娇“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抹掉眼泪,哼了一声,说道:“要不是我,能把他们都遣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