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元藻看着渐渐升高的日头,对着前面驾车的灵聪道:“再快点!”
“郎君,车内抽屉柜里放了点心的,你好歹吃两块,垫垫肚子。”灵聪回头见崔元藻无动于衷,便又道,“那是娘子放进去的,隔天就换一换呢,你怎么能浪费她的好心?”
“就你贫嘴。”崔元藻骂了一声灵聪,到底是缩回头去了。
灵聪咧嘴一笑,嘀咕道,“还就你妻管严呢!”
马车不多久便快到节度使府后门了,灵聪眯眼一看,怎么平日里除了府兵外,连麻雀都没几只的节度使府后门外,居然站了一溜的人。
“郎君。”灵聪叫了一声。
崔元藻心领神会,掀开车帘望去,只见李夫人领着一群莺莺燕燕正一字排开站在门口。
“郎君,要掉头吗?”
“不用。”
此时再回头显然已经晚了,倒显得是他不懂事了。
马车不一会儿就停在门前,灵聪扶着崔元藻慢慢下车。
“没想到是十四郎你呀!”
李夫人见是自己的儿子,自然欣喜,扶着婢女的手,快步向崔元藻走来。
“夫人安好!”崔元藻躬身行礼道。
李夫人一把扶起崔元藻,笑道,“好,都好,你身体可好?江南天气与长安迥异,现如今又是季节转变的时候,你身体可要当心。”
崔元藻礼貌地笑了笑。
李夫人见崔元藻并无反应,便只能转身对着灵聪道,“你家郎君自己不当心,你也要帮他留心,知道吗?”
灵聪微微欠身,态度倨傲地道:“启禀夫人,这都是我家娘子的事,岂用我等仆从当心的?”
“你家娘子?那个杨氏?”李夫人鄙夷道。
“是啊,就是弘农杨氏的娘子。”灵聪傲娇道。
“呵,什么弘农杨氏,不过是个旁支,怎么能配上我的十四郎,”李夫人慈爱地看向崔元藻,笑道,“如今可好,郭娇娘子,以前我就和你大伯娘提过的,郭尚书和汉阳长公主的孙女,你也知道的,居然在扬州城游历,今日,相公就要把她接入节度使府了,你们可以多走动走动,如今,不在长安城,也没人能阻挠了你。”
崔元藻悲哀地看向李夫人,显然她对外面的事一概不知!显然李绅并不重视她,从未和她说过外面的事,她依然以为郭娇是以前的郭娇,郭府还是以前的郭府,她始终不愿正视是他崔元藻拒绝她的做媒,而把因由归在了大伯娘身上,也始终不愿意正视他不想与她过多接触,而把因由归在了兰茵身上。
崔元藻终于明白当初阿耶为什么宁愿单身赴任,也不愿意带上她了。
“李夫人,”崔元藻冷淡地道,“我想再一次向你郑重申明,我不喜欢郭娇娘子,我心仪于杨娘子,这无关于崔府,也无关于大伯娘,这是我心之所向。另外,兰茵已经被封为寿阳县主,你不可再诋毁她,否则就是不敬圣人。”
李夫人看崔元藻如此一本正经,有点讪讪地,咕哝道,“要不是你,她哪里能封寿阳县主?也不知这杨家人给你和你阿耶下了什么蛊。当初你阿耶像是着了心魔,执意要与那杨莼定什么儿女亲家!那杨莼不过就是你阿耶手底下的司马而已!”
“李夫人慎言!”崔元藻见李夫人越说越不像话,出声阻止道。
李夫人不忿道:“我哪里有说错,要不是你阿耶赴任陇右,途中病死,哪里能轮得上他杨莼?说起来,你有没有去祭拜过你阿耶的衣冠冢?”
“衣冠冢?”崔元藻震惊道,他完全不知道这件事,“在哪里?扬州吗?”
“是啊!你伯父没和你说过?”李夫人惊讶道。
崔元藻摇了摇头,他知道阿耶曾在扬州做过一段时间的刺史,但时日不长,不久就高升了,之后病死,可为什么他的衣冠冢会在扬州?
“当初你阿耶明明已经赴任陇右,却又半途折返,之后染病暴毙,本要就地落葬,你伯父不同意,亲赴扬州,又启棺运往清河,于是当地百姓就把原来的墓葬里放了你阿耶的衣物,做了个衣冠冢。虽说不是你阿耶的真墓,但既然你在扬州,还是应该去祭拜的。”
崔元藻皱眉,没想到阿耶去世还有这一段隐事,但为何伯父闭口不谈呢?毕竟连李夫人都想到了,他人在扬州,应该祭拜阿耶衣冠冢啊!
“敢问夫人,我阿耶的衣冠冢在何处?”崔元藻欠身恭敬地道。
“这我却不知,当初是你伯父全权处理此事的,你可去信问他。”
崔元藻脑中更乱,他原本以为阿耶虽曾担任过扬州刺史,但黄埔案发生时,他早已赴任陇右,此案应该和他无涉,可他却中途折返,之后暴毙,伯父却还隐瞒此事!
而若兰茵记忆无错,那么他阿耶死亡前后也应该是发生黄埔案的前后,而在甲历库里却完全找不到兰茵阿耶的记录,是兰茵记错了?还是有人故意涂改?
而据刘娘子所说,十五年前,刘都虞侯和白石都曾做过不良人,如今却不明不白死了!
甚至是杨莼,虽说是死于昭义镇叛乱里,但据兰茵观察,那伤痕根本不是军队所为!而杨莼也曾在他阿耶手下做过司马。
这些人或死于十五年前,或死于近期,都是当初扬州官场上的人,难道当初扬州官场中发生过什么大事?可他饱读诗书,更是因为兰茵之故,又重新查阅过史料,都未发现有什么异样之处啊!
可所有的事,让崔元藻有种直觉,这所有的案子都是关联的,只是他还不得而知。
“郎君!郎君!”
灵聪轻轻摇了摇崔元藻的臂膀,一瞬间把崔元藻拉回现实里,他感觉天旋地转,站也站不稳了。
“十四郎!你是见到我太兴奋了吗?”一个轻快的女声从崔元藻背后传来。
崔元藻转身看去,粉红色罗裙的郭娇袅袅婷婷地站在那里,笑意嫣然,于颜色暗淡的府兵阵列间脱颖而出。
崔元藻一眼扫向府兵阵列,没有孙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