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茵,等等我!”
崔元藻跟在兰茵身后跑,他知道若是兰茵想,他就永远都追不上她,这让他有种深深的恐惧。
所幸,兰茵停了下来。
崔元藻快步走上前去,拉住兰茵,喘着粗气道:“我不喜欢郭娇的。”
兰茵扭过身去,也不看崔元藻,只道:“我当然知道你不喜欢郭娇,但你是不是觉得郭娇比我美,我就是个土包子!”
这是从何说起啊?崔元藻满脑袋浆糊,终于从刚刚的对话里找出了些许蛛丝马迹。
“你是觉得自己这样打扮不好看?”崔元藻突然福至心灵地道。
“我就知道,你嫌我丑了。”兰茵转过身来,怒瞪着崔元藻。
崔元藻心里一松,展开怀抱,抱住了兰茵。
“做什么呀?”兰茵看着来来往往地仆从们,羞怯地推了一把崔元藻,心里却还是窃喜的。
崔元藻把头搁在兰茵的肩膀上,喃喃道:“你这个小傻瓜。”
“说谁呢?”兰茵可不干了,虽然她确实比崔元藻傻了一点,但和别人比起来,也就是半斤八两的水平,何必这样说她?
崔元藻心里却是庆幸的,他对吴大娘子有着深深地怀疑,他甚至能感觉到吴大娘子对他隐藏的恶意。这是他这么多年在大理寺任职的直觉。而看兰茵却与她如此亲近,又打扮成这样,加之刚刚从李夫人处得到的讯息,他怕,兰茵是不是听说了什么?而那些东西会不会对他十分不利?
崔元藻内心忐忑,但好在兰茵只是在闹小脾气。
“兰茵,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最漂亮的。”崔元藻抚摸这兰茵新梳的云髻,她这样打扮起来,温柔而妩媚,可是,“但,我还是喜欢你原来的样子。”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可吴大娘子非说这样好看。”兰茵摸了摸自己的钗发,拔下了那根步摇。
崔元藻看了看那根步摇,算不上十分名贵,却胜在精致,便问道:“这是吴大娘子给你的?”
“是啊,说是她挚友的,如今算是给干女儿的见面礼,我被她说的,也不好推却。”
兰茵把步摇放进绸布袋中,想塞进腰带里,才发现穿了罗裙,诸多不便,连郁刃都不好卷在腰上,这绸布袋也只好放进袖子里了。
崔元藻盯着步摇直看,挚友的东西为何要送干女儿?
崔元藻的心“咚咚咚”直跳。
“十四郎!十四郎?你怎么了?”兰茵想让崔元藻帮她把发髻放下来,却发现崔元藻愣在了那里。
“兰茵,你为什么要认吴大娘子做干娘?你明明不喜欢这样打扮,为什么还穿成这样?”
崔元藻把兰茵拉到一旁的亭子里,一边帮她重新梳头,一边问道。
“其实,我也觉得奇怪。”兰茵悠悠地道,“第一次见吴大娘子,我就觉得她亲切,不知为何,让我想起阿娘。今日,她给我装扮起来的时候,我看着镜中的自己,突然想起了阿娘的面容,所以,我不忍心卸掉这妆容,可是又浑身不舒服。”
“吴大娘子认识你阿娘?”崔元藻说出了心里话。
“你也这样想,对不对?”兰茵抓住崔元藻的手,激动地道,“可是,吴大娘子不承认。”
“所以,你才认她做干娘?”崔元藻问道,“你还是觉得她知道什么,对不对?”
兰茵点了点头,又道:“也不全是如此,我觉得吴大娘子对我确实也挺好的。”
崔元藻反手握住兰茵的手道:“兰茵,你记不记得,我曾经提醒过你,赖大之死,吴大娘子还无法排除嫌疑,你不该和她走得那么近的!”
“我知道。”兰茵垂下头道,“但有我在吴大娘子身边看着,不是更容易发现她有何不妥之处吗?”
崔元藻知道,他再也无法说服兰茵了,于她来说,能知道自己阿耶阿娘的讯息,哪怕是一星半点,也是她梦寐以求的事,他无法阻止。
“那你要自己注意,吴大娘子绝不简单。”崔元藻放弃了劝阻,只是提醒道。
兰茵感觉气氛有点沉重,点了点头,拿起袖中的锦帕递给崔元藻,说道:“十四郎,帮我擦脸吧。”
此时,阳光穿透厚厚的云层,在润泽的草地上撒上点点金光,原本丝丝的寒意也变得暖融融起来。
兰茵的脸微微抬着,光落在她脸上,连一丝丝的绒毛都仿佛在阳光里醒了过来,微微颤动。
崔元藻拿着绢帕,却迟迟没为兰茵擦拭。
兰茵睁开一只眼睛,看向崔元藻,问道:“怎么了?十四郎!”
崔元藻自己也觉得自己有点莫名其妙,就在刚刚那一瞬间,他突然觉得,这或许是他和兰茵最美好的一瞬了。
崔元藻摇了摇头,笑道:“你太美了,我一时看得怔住了。”
“少贫了,快擦!”兰茵笑着闭上了眼睛。
崔元藻左右看了看,没有仆从经过,他手下一松,整张锦帕展开,崔元藻双手拎起锦帕,遮挡在他和兰茵的侧面,轻轻地,他吻上了兰茵的眼皮。
兰茵一惊,睫毛像蝴蝶羽翅一样煽动起来。
“别睁开。”崔元藻捂住兰茵的眼睛,轻声道,“兰茵,你要记得,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要相信我,好吗?”
“怎么了?”兰茵揭开崔元藻遮住她眼睛的手,忧心问道,“今天,你为什么一直怪怪的?”
崔元藻低下头道:“没什么,我有点忧心,孙大哥跟着节度使府府兵一起去接郭娇的,郭娇来了,可是孙大哥却不见了。”
“怎么会这样?”兰茵一下子站起来道,“我们去找!”
“稍安勿躁,我本来要去问问李绅的,因为碰到郭娇也没来得及问,等会儿就过去问问,你也别急,你还有一桩要事要做!”
“什么事?”
“郭娇。她葫芦里到底埋着什么药,为什么躲在永和禅寺?我刚刚问过她,她没有说真话,还需你去套话,另外,你不是还要监视吴大娘子吗?”崔元藻提醒道。
“那,好吧!你一个人行不行?”兰茵忧心道。
“没关系,这是在节度使府里,能有什么危险,你去吧。”
看着兰茵渐渐走远,崔元藻截住一个过路的奴仆,吩咐道,“给我准备纸笔。”
不久后,两封信写好,一封送往苏州府,一封送往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