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哥,你这又是何必呢?”浓姬双目泪潸潸地望着那手握短刀的男人。
“为了你,什么都值得。”男人握紧手里的短刀,抵在李绅的脖颈上,“放我们出府!”
“啪”一声,冷风吹开柴房虚掩的门,“呼呼——”,卷起一地的落叶吹进柴房。
男人恰挡在门口,那叶子直往他身上冲,为了躲避那往他眼睛上遮的叶子,他微微动了动。
“噌——”
郁刃穿过旋转的落叶,刺进了男人侧身躲避的胸膛,随即他的右臂瘫软下来。
“哐当——”一声,短刀坠地。
管家迅速地把李绅拉去一边,躲在了兰茵背后。
“寿阳县主好俊的功夫。”李绅赞叹不已。
“嗯,还行吧。”兰茵拱了拱手,“不知使相是否觉得女子和小人难养啊!”
面对这种锱铢必较的小娘子,李绅也只能尴尬地摇了摇头。
另一边,浓姬爬到那“牛哥”身边,为他捂住伤口,可惜血依然喷涌而出,怎么止也止不住。
“浓姬,你还不说实话吗?”崔元藻突然道。
浓姬厌恶地看向崔元藻,伸手指向兰茵道:“既然你都知道了,为何还让她伤了牛哥?”
崔元藻也是一愣,轻声道:“是我考虑不周,没能预料到他会突然劫持李使相。”
“你们在说什么?”众人疑惑道。
“凶手是我!”浓姬站起来道,“帮牛哥止血,我就把前因后果都说出来。”
李绅挥了挥手,管家绕着浓姬出了门,吩咐侍卫把那牛哥抬走,找医士为他止血去了。
“你怎么看出来是我自导自演的?”浓姬看向崔元藻,她像是换了个人,刚刚还柔弱如小白花,此刻却昂着头,似是无惧风雨的木棉花。
“就如我刚刚所说,要在短短一个时辰之内,完成袭击你,假扮你,避开耳目,把你从宴会厅运到此处,几乎不可能,但若是你自己走过来的,则简单许多了!”崔元藻道。
“就凭这猜测?”浓姬耻笑道。
“当然不是,你的布局终究是太匆忙了。许多细节,你忽略了。比如,你说是有人从身后袭击你,可从伤痕的痕迹上看,这伤口的着力点在额顶前,这伤从后方是很难造成,所以这伤应该是你自己砸的。”
“呵呵呵,果然是我考虑不周。”浓姬无奈地笑了笑,“好吧,愿赌服输,杀了裴亮那贱人,什么都值了。只是,牛哥和此事无涉,请相公放了他!”
浓姬向李绅深深叩首。
“他怎会与此事无涉,他故意误导我等,挟持我,罪当死罪!”李绅冷酷地道。
“为什么?为什么裴亮这种畜生可以活得那么好,而我们只是想寻一个公道就这样难!”浓姬凄惨道,“世道不公,世道不公啊!”
“浓姬娘子,你有何冤屈不若与崔御史讲讲,或许我们可以帮你。”兰茵看着寒风中倔强独立的浓姬,不知为何,隐隐有种同病相怜的怜惜。
“帮?怎么帮?我妹妹的身体早已凉透了!她的魂也早归了故里了!”浓姬凄楚道。
“我与妹妹生活在扬州城外的村庄上,妹妹性子好,人又美,早与牛二哥私订了终身。一日,妹妹在河边浣洗衣物,被骑马经过的裴亮看见了,惊为天人。”
“可恶,这个色胚!”兰茵忿忿地骂道。
“不,他不是色胚,他爱的是权利。他要掳走我妹妹,并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巴结别人。他也不是单纯地掳走,即便我们想报官,也无处可报,无处可说。”
“他做了什么?”
“他先是以小利诱惑我阿耶赌博,等阿耶越赌越大,无法收场的时候,以救世主的身份出现,同意买走妹妹,为我阿耶还赌债。可怜我阿耶阿娘,还对他感恩戴德,恨不得给他做牛做马。”
“你又是如何发现的?”崔元藻问。
“一次,我去赌场找阿耶,听赌场的人私底下嘲笑阿耶呢,说他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可我回去说,却根本无人相信。我对这样的阿耶绝望,趁着阿耶又缺钱了,我自己做主,把自己卖进了节度使府做舞姬,既然裴亮喜欢权利,我就在最接近权力的地方等着他,伺机而动。”
“好!”兰茵忍不住为浓姬喝彩,崔元藻无语又宠溺地看向兰茵。
“今日,我终于等到了。管家把今日宴请名录给管事姑姑时,我恰巧就在一旁,娘子们都想陪着高官,谁都看不上裴亮,我便趁机自荐,坐在了裴亮身边。这些年,我随着带着砒霜,我当时想就把砒霜下在他的酒水里,与他同归于尽好了,可是,我又舍不得牛哥。他兄弟二人,一个为了我妹妹殉情,一个跟着我入了节度使府当苦力,我对不起他们牛家。若此次能够全身而退,我就可以与牛哥谋划一个未来了。可惜……”
“那你为何又没有下砒霜毒死他?”兰茵忿忿地问道。
“我下了砒霜了,趁着他沉迷美色时,我喂进了他嘴里。也是裴亮的一句话突然给了我灵感。我或许能够全身而退。”
崔元藻也想起了那句话,“你和我家那幅画中的美人真像啊!”
“我想起了最近谣传的画中仙的事,想着或许可以用画做一做文章,变成一个诡案。只是因为时间仓促,我伪造不了那幅画,只能火烧裴亮,再把画也烧去半幅,这火光还能帮我吸引注意力,护我逃跑。可牛哥不放心,因大家都知道是我陪的裴亮,怕我摘不掉干系,暴露自己,所以一定要让我再演一演,被人打晕了,好叫人知道那陪裴亮的另有其人。只是遇到你们,算我们倒霉吧。”浓姬凄然一笑。
这下算是真相大白了,“只是,我还有个问题。”崔元藻依然有些介意那幅画,“你为何如此笃定,我们会相信是画中仙所为?”
“因为裴亮看上我妹妹,也是因为我妹妹长得像一副画中的人,而那画中人据说就是阿颜娘子,后来裴亮得了我妹妹就把她送给了画的主人,而那画主人就送了裴亮一幅画。只是我妹妹终究想不开,自寻了死路。对,哈哈,这是不是很像冤魂索命?哈哈哈哈。”浓姬狂笑道,“对,就是冤魂索命!”
画中人?阿颜娘子?
等浓姬平静下来,崔元藻急忙又问道,“你知道那画主人叫什么名字吗?”
“只知道姓白。”
“白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