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位于都虞侯府的西南一隅,只有一条道通往花园,四周的院墙也比他处高了一寸,看起来就像个四四方方的监狱。
“刘都虞爱重阿颜娘子,这院子是重新翻修过的。贵使请看这红枫,这琼花,这牡丹,这假山,这……”
“可真啰嗦,不就说这院子花了大价钱吗?整得像大理寺狱一样,有什么好的?”灵聪就是看不惯这刘管家的嘴脸,明明是囚禁了人家娘子,非得说爱重,啊,呸!
“咳咳咳,”刘管家略显尴尬,掩饰着咳了咳,“老奴是想说,阿颜娘子素来喜欢丹青,四季必要有景入画,刘都虞才重造了这些错落有致的景致。”
崔元藻环顾四周,景色确实雅致,但略显空旷,想来是想把人时时置于眼皮子底下吧。
“这院子外是何处?”崔元藻问道。
“都虞侯府选址清幽,地处德仁坊的西南角,占了坊内五分之一的地,这边的院墙就是坊墙,所以这院子外便是坊外的河道了。除了这一边的院墙,其他三面都被围在宅子内的,所以阿颜娘子想走出去真是千难万难的。”刘管家介绍道。
崔元藻点了点头,确实很难,除非像兰茵一样有飞檐走壁之能。
“其实,我们有一个怀疑对象,此人甚为可疑。”刘管家突然道。
“哦?既然有怀疑的人,为何又把所有奴仆关在毯场?”
“若是这些人中还有同党,岂非就让他们逃走了?”刘管家狠毒地说道。
崔元藻微微摇了摇头,看来在刘都虞侯府当差,真不是一桩好差事啊。
“走,带我去看看那嫌疑犯吧?”
“贵使请往这边走。”
刘管家在前方引路,崔元藻跟在后面,一边观察一边问道:“刘管家且和我说说为何怀疑是那人放走了阿颜娘子?”
“此人是个刚来的护院,是赖大的佣作坊推荐来的,可我刚派人去找赖大,却再也找不到他人了,他邻居们也说,看见赖大收拾了行李走了,你说,这不是做贼心虚是什么?”
“我有一点不明。”崔元藻道。
“贵使请讲。”
“看刘都虞的样子是甚为紧张这个阿颜娘子的,又为何会从佣作坊找一个不甚熟悉的护院呢?”
“咳咳咳,这个嘛,”刘管家的老脸瞬间有点红,犹豫了半晌,讲道,“因为阿颜娘子想要个女护院。”
崔元藻一听就知道这刘管家没说实话,这阿颜娘子巴不得身边没护院,怎么会特意要个女护院,估计还是这刘都虞见不得男人靠近这阿颜娘子才非得找个女护院的,但崔元藻也不戳破,便道:“除了是新来的,除了那赖大逃走了,这女护院还有哪里可疑吗?”
“其他也就没什么可疑了,就是她是个哑巴,什么都问不出来。”
崔元藻点了点头,若是按照这刘管家所说,这女护卫的身份确实有点可疑,“阿颜娘子消失的时候,这女护卫在哪里?”
“她就在阿颜娘子的屋子外站着,可问她发生什么了,她却一问三不知,你说是不是非常可疑?”
崔元藻未做置评,只是跟着刘管家一路走,很快就来到了后罩房。
这房子外表看起来和别处没什么不同,里面却别有乾坤,和一个小型监狱也没什么不同。
昨夜雨疏风骤,到今日依然阴云密布,不过此刻却有了点云消风散的意思,日光渐渐从厚厚的云层里钻了出来。
随着门口打开,暗淡的光线便直直照进了那黑咕隆咚的小屋,一个红衣女子,背对着他们坐在那里。
此情此景让崔元藻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他的心轻轻颤了一颤,连声音都跟着颤动起来,试探着道:“兰茵?”
兰茵霎时转过身来,看见崔元藻的一霎那,明明想扯开嘴角笑,却不知为何管不住眼泪,滴滴往下落,停也停不下来。
“你个贼老汉,快开门,你怎么敢把我们娘子关在此处?看我们相公怎么治你们的罪?”灵聪一边从刘管家怀里掏钥匙一边把他推出门去。
“这怎么会是……”刘管家还想说什么,但到底不比年轻人力气大,硬是被灵聪推了出去。
灵聪往崔元藻手里一塞钥匙,自己也赶忙滚了出去,这种时候,他可不敢留在房里,免得看见什么不该看的,嘿嘿。
其实啊,灵聪完全想多了,房里这两个人都愣愣地,明明手里拿着钥匙,却隔着铁栏杆,四目相对,双双垂泪。
男儿有泪不轻弹,崔元藻到底没让泪掉下来,只裹在眼里,酸得难受,为了掩饰,只道:“你怎么又混进牢里去了?”
兰茵听到崔元藻的声音,才仿佛从梦里惊醒,只觉自己失态,扭过头去,拭泪。
崔元藻见兰茵不理睬他,忽然想起刚刚刘管家说的女护院是个哑巴,心下大惊,兰茵不会遭遇了什么伤害吧?
崔元藻心下悲苦,却不敢刺激兰茵,只说道:“我放你出来。”
虽这样说着,手却抖得厉害,怎么都打不开那锁。
兰茵看着崔元藻颤抖的手,苍白的面色,心中难受。
崔元藻为了找她,肯定受尽苦楚,现在才刚刚起风,他就已经裹上了皮裘,曾经他虽瘦弱,但仪态风流,如今却连一把锁都打不开了。
兰茵把手覆在崔元藻手上,两人四目相对,几乎同时说道:“不怕,我们找个名医看看,一定能好。”
说完,两个人都愣住了,又几乎同时说道:“我要找名医看什么?”
两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纷纷笑起声来。
崔元藻迅速打开锁,走进牢房中,一把抱住了兰茵,“你受苦了。”
兰茵的鼻头又酸了,娇嗔道:“你怎么现在才来?”
“你不会以为我真有什么''锁魂香''吧?”崔元藻为了打破悲伤的氛围,开起了玩笑。
“去你的,你真以为我是笨蛋啊!”兰茵轻轻摧打一下崔元藻,“我不是给你捎过口信了吗?”
崔元藻这才明白,或许是伯父他们怕他再找兰茵故意拦截了消息吧,但崔元藻也不说,只岔开话题道:“圣人派我来扬州,或许恰好错过了,你快把这个案子与我说说,这可能和一起冤假错案相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