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依然肆虐,窗户“扑棱棱——”作响,只有昏白的光越过纸糊的窗,在地上落下冷寂的色调。
尽管外面这样冷,崔元藻与兰茵二人一起裹在皮裘里,却已经有点微微地发汗,两人却谁都不舍得分开一点点。
“原来,我是这样子被明德丢下井的啊!”兰茵听着崔元藻的话,不可思议地道,“我真是命大。”
“确实命大。”崔元藻怜惜地帮兰茵把碎发拢好,内心感谢着上苍让兰茵再一次回到他的身边。
“你为何会到这刘都虞侯府来的呢?”崔元藻又问道。
“我本打算回长安找你,却不想又遇见了明德,便偷偷跟踪他,结果那天他似乎就是和这个刘都虞见的面,于是,我就想办法混进都虞侯府了。”
“你确定是刘都虞吗?”崔元藻想,若真是刘都虞的话,那恐怕刘都虞和光王也脱不了干系了。
兰茵犹豫了一下道:“我不知道,当时明德叫了一声刘都虞,我就被那人身边的护卫发现了,并没有看清那人的长相。”
“嗯。”崔元藻若有所思,“即便那人不是刘都虞,恐怕刘都虞也难免牵涉其中了,那这美女阿颜又是怎么回事呢?”
“她是刘都虞强娶来的小妾,与那刘都虞根本不是一伙的。”兰茵忙忙解释道。
崔元藻暗暗一笑,看来那阿颜对兰茵不错,否则兰茵怎么会如此维护她呢?
“那阿颜娘子消失的时候,兰茵在不在现场?”
“在的,说起来真是凭空消失的呢!”兰茵脸上露出了迷茫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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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是个风和日丽的日子,阿颜想要拿院子里的红枫入画,便让婢女们把桌案搬去了院子里。
“兰茵,世人都说我美,我却觉得你这种英姿飒爽的美才是真美,比我这种柔弱之姿强多了,我想给你画幅仕女图,你站到红枫那边去吧。”阿颜笑着说道。
兰茵因为要扮演哑女,也不好拒绝,只能连连摆手,但没人要听她的意见。
阿颜指挥婢女们给兰茵换上红色襦裙,梳好飞天髻后,又给她描眉画目,便安排她站在红枫旁边,摆好造型,等着入画了。
兰茵站在那里,浑身僵硬,等得无聊,却由于不能说话,也无法反抗,只能微微移动。
“兰茵,不能动哦。”阿颜笑着道。
兰茵只能苦着脸又摆好造型。
“娘子,我看兰茵是饿了吧,要不奴婢去帮您端点点心茶水过来,您和兰茵护卫一起用一点?”兰草笑着在旁帮阿颜调好颜料。
兰草是刘都虞侯安排在阿颜身边的贴身婢女,一向贴心,对不能说话的兰茵也很好。
“也好,日头也高了,确实有点饿了,那你去吧,哎,兰茵你不要动哦。”阿颜目不斜视,依然专注于手中的画笔。
兰草爱莫能助地看着兰茵,自去小厨房内取茶水和点心。
“咦,兰茵,你等等,我缺了一样颜料,去去就来。”
兰茵见阿颜走了,就想活动一下身体,没想到,阿颜像是背后都生了眼睛一样,突然道,“兰茵,你可不要动哦,动一点点都会影响入画效果的。”
兰茵没办法,只好斜着身子目送阿颜走进了屋内。
“兰茵,娘子呢?”没一会儿,兰草端着茶水和点心过来了,却不见阿颜,便问道。
兰茵指了指房子,表示阿颜去了屋内。
“去拿东西了?”
兰茵点了点头。
“你先喝杯茶,我去看看。”兰草给兰茵倒了杯茶,刚想进屋看看,却突然听到屋内传来一声惊叫。
兰茵和兰草面面相觑,拔腿就跑,等她们跑进屋内,就见兰花跌坐在地上,指着地上的一摊衣服,叫道:“不见了,不见了。”
“兰花,怎么回事?”兰草抓住兰花的胳膊,使劲摇晃她。
“刚刚我在整理书案,娘子进来让我找一种朱红色颜料和一幅《赏画仕女图》,说是要拿来参考,我便进里间去找,哪里晓得出来时便不见了娘子,只剩这堆衣服了。”兰花哭着说道。
兰茵拿起地上的衣服检查,确实是今日阿颜娘子穿的那件,兰茵再检查四周窗户,并无有人攀缘过的痕迹。
此时,院子外的护院们也听到了这边的声响,纷纷冲进了屋内,大家伙开始在屋内仔细搜索,却什么也没找到。
“啊!怎么会这样?”
兰茵转身看过去,只见兰草和兰花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怎么回事?发现什么了?”一位护院主事走过去问道。
“画,画变了。”
兰茵看向那副掉在地上的《赏画仕女图》,咦,仕女呢?
“这幅画原本不是这样的,应该是一个女子的背影,女子看着面前的一幅仕女图,可是现在画中的仕女不见了,画中画的仕女也不见了。”兰花抖着嗓子说道。
“据娘子说,这幅画是她曾经的一位友人为她所画,那画中的仕女其实就是娘子,而如今,娘子不见了,画中人也不见了,想来让人毛骨悚然。”兰草抱着兰花的臂膀,两个人互相抱着,却依然忍不住颤抖。
“难道是尸解飞仙了?”有人突然道,“我曾在书上看到过的。”
“散开,散开,别说这些危言耸听的,我看,一定是有人帮助阿颜娘子逃跑,统统关起来,等都虞侯回来再行发落。”刘管家听到音信,也赶了过来,他可不信这些鬼神之说,一定是人为的,他必须在刘都虞侯回来之前,把整个府邸封闭起来,防止阿颜娘子逃跑。
刘管家看向事发时的兰茵、兰花、兰草三人,突然吩咐道:“把她们分开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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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就是这样的。”兰茵看着崔元藻道。
“你怎么不逃呢?这里看起来并不难逃啊?”崔元藻疑惑道,以他对兰茵武力值的了解,她想从都虞侯逃出去,并非难事。
“我逃出去简单,可若我逃出去了,兰草兰花肯定遭殃,你也看到这府里并不把奴婢当人,想关就关。”
崔元藻想起在毯场看到的一切,想起刘管家的言论,便知兰茵想得没错,但,“你难道想认罪?”
崔元藻不可思议地看向兰茵。
兰茵不敢看崔元藻,低着脑袋的头咕哝道:“实在不行,我就认了吧,反正能逃跑。”
兰茵久久等不到崔元藻的责骂,忍不住微微抬头看向崔元藻,却见他温柔地看向自己,“果然兰茵还是兰茵,说着最狠的话,做着最温柔的事,是个最怂又最爱多管闲事的女侠。”
崔元藻的眼神又深又醉,兰茵仿佛掉进了他的瞳孔里,要溺毙在里面了,只能挣扎着捶起拳头道:“你说谁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