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郎君?”兰茵面露疑惑。
崔元藻马上贴着兰茵的耳朵轻声道:“是元芃。”
元芃,崔元芃?
兰茵顿时瞪大了眼睛,真是冤家路窄啊!当初帮陆仟打跑崔元芃时,兰茵怎么都不会想到,有一天她要给崔元芃当大嫂的。
“娘子?娘子,你怎么不回话啦?那我进来啦,须得马上梳妆呢?”婢女在门口催促道。
“啊!”兰茵醒过神来,“你等等啊,我这边刚刚歇下,需得穿衣。”
“那奴婢进来帮您穿吧。”
“不必,不必。那个,我不太习惯,你且等一等。”
兰茵嘴上说着,手上也不闲着,连推带搡地把崔元藻弄到窗边。
“你快从这里钻出去。”
崔元藻好笑道:“你刚刚还不是让我从大门走的吗?”
“刚刚是刚刚,现在是现在。你快走吧,别让人发现了。”
崔元藻看兰茵确实焦急,也不好再逗她,从窗户边一个翻身,躲进了蜀葵丛中。
兰茵刚刚松口气,准备理一理散乱的鬓发,就去开门,却不想崔元藻又冒出头来。
“干什么呀?吓死个人。”兰茵憋着嗓子道。
“我告诉你呀,别怕,崔元芃就是个大孩子,早忘了你是谁啦!”崔元藻到底害怕兰茵担心,临走之前不忘提醒道。
“知道了,快走吧。”兰茵心里虽觉甜蜜,嘴上却不示弱,娇嗔道。
“娘子,娘子,屋里是什么声音?我进来了啊?”
“是风声,我这就来开门。”兰茵转过身去,向崔元藻挥了挥手。
见兰茵谨小慎微的样子,哪还有当初女侠的洒脱,为了他崔元藻,她牺牲良多。崔元藻内心感慨,终于不想再增加她的负担,不再逗留,隐没于艳红的蜀葵中,向院子外行去。
兰茵听力极好,听到“淅淅索索”的声响,便知崔元藻去了,到底没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他的背影模糊在蜀葵艳红的背景里,像血色的迷雾,那红总像是某种预兆,让兰茵心惊。
————
傍晚时分,一切都准备停当,兰茵终于要坐上马车赶往崔府了,她跨在马凳上,抬头看天。
或是天色太好,不仅西天边是深色的红,东边也是玫瑰红,连头顶也是浅淡的红,仿佛这红色兜头就要盖下来。
兰茵觉得窒息,低下头来,却又见自己云霞纹式的红色锦衣,一股不祥的预感在她心里萦绕不去。
“我想换件衣裳。”兰茵道。
“娘子这件衣裳就极美了,况且时间也要来不及了,何必多此一举呢?”婢女劝道。
兰茵毕竟不是这里的主人,更衣的理由又奇怪,到底还是放弃了这种奇怪的想法,坐进了马车里。
马车行了一刻钟却又停了下来,到崔府的路程不可能如此短啊?
“邹仆,这是怎么了?为何不走?”婢女掀开帘子,质问马车夫。
婢女声音未落,就听外面传来的诵经声。
兰茵也看出去,却见横街上聚集了许多的僧众,纷纷坐在路边,更有信众跟在僧人后面,也坐着诵经,而金吾卫则拿着鞭子抽打着地面及信众,威胁着让他们让开。
“这是怎么了?”婢女问车夫道。
“是金吾卫要进佛寺,推倒佛像,僧人和信众不许他们进去。哎,这几日,长安城里已经有好几个寺院被推倒了佛像,这是要乱起来了。”车夫感慨道。
“若这些人不让开,会怎样?”兰茵想起崔元藻说过的,皇帝为了找到光王,开始在全国范围内“灭佛”了。
“金吾卫不行,就出动神策军,就是死两个人的事,反正圣人的意思总是要执行下去的。”车夫的语气并不好,想来也是看不惯这事的。
兰茵盖上车帘,对着车夫道:“那换条路走吧。”
“是。”
马车又悠悠地上路了,兰茵坐在车内闭目养神,又过了会儿,马车到了崇仁坊,柔姨已经等在门口了。
“杨娘子,你可总算来了,夫人都等急了呢。”柔姨跨一步到兰茵身边,执起她的手。
“柔姨,你叫我兰茵吧,我小字,兰茵。”
在大明宫的那些日子,柔姨总是托崔元藻给她带各种吃食,兰茵又知崔元藻待柔姨与别个不同,自然对她亲近一分。
“兰茵,真是个好名字。”柔姨拍了拍兰茵的手,牵着她往内走。
“今日是家宴,你也不用紧张,统共也就那么几个人,都是你认识的,就一个元芃,你可能没见过。”柔姨怕兰茵紧张,事先和兰茵说一说。
“元芃这孩子吧,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人呢,不坏,就是有点纨绔脾气,但凡让着点他,也就没什么事了,不过,你是女子,又是他的嫂子,想来也不会有事,许是我多心了。”柔姨笑着说道。
兰茵也陪着笑,心里却在吐槽,这想来是自家人看自己孩子吧,柔姨真是美化了崔元芃,兰茵又不是第一次见崔元芃,他什么德行,兰茵一清二楚。
兰茵礼貌地笑了笑,点了点头。
“柔姨,崔元藻今日会来吗?”兰茵问道。
柔姨捂着嘴笑道:“我和夫人打赌,看你是否问起他,果然,你们小两口感情好,一日也不想分开,这些日子,夫人处处把关,倒是苦了你们。放心吧,今日,我求了夫人,让他过来,一家人齐齐整整的,多好。”
兰茵羞红了脸道:“其实,他不过来也没什么关系。”
“哦?公廨里是找不到他人影,要不,我让灵聪不要去找了?”柔姨玩笑道。
兰茵想,他溜出了公廨,早摸到她那里去了,只怕这时候都应该换好衣服,自己过来了。
兰茵心里虽这样想,嘴上却说道:“那就让他去吧,别找了。”
“什么别找啦?我可过来了。”
柔姨和兰茵同时回头望过去,只见崔元藻穿着绣暗青色祥云纹的紫衣,身形因剪裁得当而显得格外挺拔。脚上是乌皮六合靴,腰间是仙人楼阁玉佩,系着九结十八转青色丝绦,袖口领口是简洁的窄袖方领,正是京中流行的式样。
崔元藻一向浅青色官袍或是一身道袍,兰茵从没见他如此穿着过,这样看来,他果然像个锦衣玉食的高门贵公子。
崔元藻笑着走到兰茵身边,不避讳地牵起她的手,悄悄在她耳边道:“怎么?看呆了!”
兰茵悄悄唾道:“尽给自己脸上贴金。”
柔姨却拍着手道:“真是一对金童玉女,不过,快别你侬我侬了,进去吧,相公和夫人可是等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