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明明灭灭地跳动着,在墙壁上投下意义不明的暗影。
“还不睡?”赵归真掀开帷幔,看见烛火下的崔元藻还盯着手中的花钿。
崔元藻从宫外回大明宫后,为了方便调查,依然借住在三清殿。
“我去过司珍房了,这花钿是宫中的式样,但做工比司珍房的更精致。你想到了什么?”崔元藻看向赵归真。
“是郭贤妃的?”赵归真坐下来,为自己倒上一杯茶。
“你是想说郭贤妃杀了吴大匠吧?”崔元藻看着赵归真道。
“哼,以这女人的狠毒,完全做得出这种过河拆桥的事情。”赵归真嗤之以鼻。
“但这是不可能的。以吴大匠从大明宫出走的时间算起,到他死亡的那段时间,郭贤妃即便坐马车也不可能从大明宫到达香积寺,何况她很可能走的是地下暗渠。”
“难道还有另外一个女人?”赵归真不解道。
崔元藻摇了摇头,说道:“我一直很疑惑,一个女人如何能在搏斗中,把吴大匠沉入水中的。而且花钿被扒拉走,在水边,是很容易发现的事,那凶手为何没发现?”
“是啊,为何?”赵归真也奇怪道。
“我想可能还有另外一个解释。这花钿并非吴大匠从凶手身上扒拉下来的,而是吴大匠提醒我们凶手是谁的印信,就如那吕娘子一样,想在死前给我们传递讯息。”
“可是他要传递什么讯息呢?我们根本不可能知道这花钿是谁啊?”
“或许他是想告诉我们,是谁制作了这花钿。宫中式样,比司珍房更精致,那就只有将作监了。而从密室里找到的设计图来看,吴大匠肯定是抄袭他人的设计了,这个人还在将作监。”
“是谁?”赵归真问道。
崔元藻看着跳动的烛火,说道:“今日我也去了一趟将作监。”
“找到了?”
“并没有,将作监如今乱成一团,刘大监年老致士,高少监下狱,也没个主事的人。”崔元藻想起今日在将作监的遭遇就摇头,想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刘大监那个老匹夫倒是好运道,可怜了高少监这个做实事的人。”赵归真道。
“刘大监年岁上去了,又曾是先帝身边贴身伺候之人,圣人到底还是要给他几分薄面的,何况让他财物充公已是对他最大的惩罚了。”
崔元藻想起从刘大监住所搜出来的各种奇珍异宝,将作监早已成了一个乌烟瘴气之所。谁给刘大监送的珍宝多,谁就能得到高位。
上有所好,下必效之。
这就导致将作监做事的没几个,而像吴大匠一样窃取他人劳动果实,靠敛财送礼,平步青云之人倒是很多。
“将作监这种情况下,能做出如此精美花钿和诡异机关的,想来也没几人啊?就这样,你还查不出人来?”赵归真奇怪道。
“应该是这人有意隐藏。”崔元藻看着烛火在赵归真脸上投下的暗影,说道。
“你这样看着我干嘛?”赵归真被崔元藻看得毛骨悚然的,摸着战栗起来的鸡皮疙瘩,谨慎道。
“我想请你帮个忙。”
————
柿林院里,灵儿在帮着兰茵洗漱。
“杨司记,我帮你通通发吧,这几日在外面熬的,想必您也头疼。”灵儿把洗脸水向窗外泼出去,又拿了梳子来给兰茵梳通长发。
“灵儿,你怎么转了性子啦,倒是懂得体贴人啦?”兰茵靠在躺椅上,让灵儿给她慢慢梳发。
“自从胡浓走后,我常想起我们在一起打闹的日子,我得替她照顾好你,否则她在地下也不会放过我吧。”灵儿感慨道。
“倒是胡浓的脾气。”兰茵笑道。
兰茵看向窗外明亮的圆月,不禁惆怅起来,月圆人不圆啊。
“可惜,到如今,我们依然没能抓住杀害胡浓的凶手啊。”兰茵感慨道。
“杨司记这几日就没在宫外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吗?”灵儿问道。
“哎,明明找到那吕娘子了,她却又死了。”
“吕娘子?这又是何人?”灵儿好奇道。
“是那个吴大匠的外室。”
“他还有外室?”灵儿的声音突然高昂起来,手也一下子变重了,把兰茵的头发扯了一下,痛得兰茵龇牙咧嘴的。
“你怎么了?”兰茵疑惑道。
灵儿也惊觉自己扯痛兰茵了,赶忙解释道:“我就是很生气,这样的人,居然过得这样开心。”
“咦,你怎么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的?”兰茵好奇道。
灵儿又没有和他们一起出宫调查,是如何知道吴大匠的秘辛的呢?
“前日,你和崔评事出宫后,我也想着能做些什么,便在宫中调查了一番,然后就发现吴大匠的为人非常不堪。”
“哦?宫里人怎么说他的?”兰茵想听听宫里人的看法。
“吴大匠靠着给刘大监送礼拍马,坐到了大匠的位置上,虽说有些真才实学,却很不爱惜后辈,经常压榨自己的手下人,对手底下人很是刻薄寡恩。”灵儿鄙夷道。
“我们知道他爱财,倒不知道他为人刻薄。”
“据说,有一次,他的一个学徒不知犯了什么错,被他罚着关在黑屋内,五天五夜没给一口水喝,那学徒被放出来时,只剩一口气了。”灵儿愤恨道。
“今日,我与崔评事到将作监去过,倒是没听到有这件事呢?”
“吴大匠这人道貌岸然,满口道义,内里却是男倡女盗。这种事知道的人不多,是一个与我交好的小太监告诉我的。”灵儿解释道。
“哪个小太监?”
“就是将作监的一个小太监,改日为杨司记引见。”灵儿笑着说道,“此人一直被吴大匠压制,其实手艺不比吴大匠差呢。”
“想来也是。我们在那吕娘子处,发现这吴大匠很可能是抄袭别人的设计,自己只是个西贝货,太液池边的陷阱和那抽血工具很可能都是另一个人的设计。”
灵儿怔在了那里。
“灵儿?灵儿?”兰茵见灵儿没动静了,忍不住叫她。
“嗯,杨司记,我就是有点震惊,没想到这人已经无耻到这种程度了。可惜,还是被他逃走了。”
“啊?我还没告诉你吗?,他已经死了。”
“死了?”
“是啊,所以我们想找到那个隐藏在吴大匠背后的人,那个真正有本事的人。你说的那个小太监也许知道点什么,下次记得给我们引见吧。”
兰茵说着就有点犯困,不断打哈欠。
“崔评事也想了个办法,想请赵炼师帮忙……”兰茵说着说着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