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茵看仵作在伤口处不断擦拭,然后把尸体摆放在竹席上。
另一边有人在地窖里堆放柴炭,将地窖四壁烧红,再除去炭火,泼入酒两升,酸醋五升,趁着地窖里升起热气,把凤仙的尸体抬放进地窖中,盖上草垫。
然后所有的人都被赶出了地窖,等待。
“这是在干什么?”兰茵疑惑地向崔元藻问道。
“你等着看就知道了。”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仵作取出了凤仙的尸身,放在明亮开阔之处,迎着太阳撑开一把红油伞。
崔元藻带着兰茵跨进一步,凤仙的骨骼上居然出现了红色的裂纹。
“这是怎么回事?”兰茵惊讶道,明明刚刚什么都看不见啊。
崔元藻也不知要怎么解释这种原理,他总不能说是做梦知道的吧。
崔元藻只能简单解释道:“彩虹有七种颜色,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兰茵迷茫地摇了摇头。
“好吧,你只要知道阳光其实有七种颜色,并不是我们肉眼所见的无色。这把红油伞把红光之外的其他颜色的光全部挡在了外面。红光照在骨头上,若骨头里的血管破裂出血,血液被红光一照就能明显地显示出来。”
兰茵听得云里雾里,只能茫然点头。
“崔评事,从红伞验尸法来看,伤口处确实存在骨裂,却不是这位娘子说的呈花朵样。”仵作指着伤口处道。
兰茵也看到了,她有点沮丧又羞愧,是她把调查带到了错误的方向。
崔元藻见兰茵的样子,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崔元藻借着他们的站位,别人看不清,悄悄抬起手,隔着袖子捏了捏兰茵的手,以示安慰。
兰茵看向崔元藻,抽出了手,低下了头,她心里还是很难过。
“也不是全无收获,至少我们知道,死者是在活着的时候受了伤,很可能也是活着时被抽了心头血。”
“如此残忍。”连仵作都忍不住感慨道。
所有的人都沉默了下去。
“我想我们还是可以顺着迷香这一条线查下去,毕竟人在活着时,被抽心头血,还能毫无抵抗,除了迷香,我实在想不出其他可能。”崔元藻打破沉默道。
“崔评事说的是。”众人纷纷附和,气氛为之一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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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元藻看兰茵情绪低沉,又兼要去套安乃近的话,便对兰茵道:“我们去西市转转。”
兰茵有点无精打采,随口应了声“嗯。”
“喝茶。”崔元藻递上刚煮好的茶。
兰茵接过,看了一眼崔元藻,说道:“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崔元藻有点心疼,握住兰茵的手道:“没有的事,你帮了我大忙。”
“这次下山,我才知道原来世上并不是武功高强就一定能行,很多事情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容易,我还是太天真了。”兰茵心情低沉道。
“你已经很努力,做得很好了。”崔元藻不知还能如何安慰兰茵,只能道,“凶手还逍遥法外,你不能如此消沉,振作精神。”
兰茵也知道崔元藻说得对,刚想拍拍脸,醒醒神,才发现手被崔元藻抓着,顿时红了脸,想抽出手来,又觉此刻时机不对,有点故意引起崔元藻注意之嫌。
正感觉左右不是时,听到车外有小孩在唱着歌谣。
“圣人欲飞升,妖道筑仙台。心头血滴干,终成尸解仙。”
“圣人欲飞升,妖道筑仙台。心头血滴干,终成尸解仙。”
崔元藻皱着眉揭开车帘,看向外面,兰茵趁机抽出自己的手。
兰茵偷偷看向崔元藻,他紧紧地皱着眉头,似乎并没有发现她抽出了手,兰茵松了口气。
兰茵看崔元藻面色严重,不由问道:“怎么了?”
“你仔细听。”崔元藻道。
“说的是凤仙和吴典记的案子吗?”
崔元藻点头,忧虑道:“可是宫中的案子是怎么流传到外面的呢?”
“你是说宫中有内奸?”兰茵想起曾听崔元藻讲过狐妖案,说的是宫外少女消失的事。
崔元藻沉吟道:“以前外面有这种传言,但大家都没见过,不足为信,但如今连大明宫中都有了这种事,于人心来说,确实……”
崔元藻没有说下去,兰茵却也明白了。
“宫中之人与宫外之人联动,动摇民众对圣人尊崇的心。”兰茵低低地道。
“我们需尽快破案,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崔元藻敲了敲车壁,示意灵聪加快速度。
马车很快到了永昌宝阁的后巷,这次兰茵再也没有功夫欣赏胡女的舞蹈,精美的装潢,跟着崔元藻一路往里走。
“崔评事,什么风把你刮来了。”安乃近大约得到消息,疾步走出来迎接崔元藻,看见兰茵,还向她行了个礼。
崔元藻瞥了一眼安乃近,“进去说。”
安乃近看崔元藻的样子,自知事态严重,忙把他们引进后厢房。
“崔评事,是发生什么大事了吗?”
“你自己干的好事,你自己不知道?”崔元藻坐在上首,兰茵站到他身后。
安乃近看崔元藻面色难看,不禁搓着手道:“崔郎君哦,你让我猜,我怎么猜得到哦,你倒是给我指条明路吧!”
“你想想大秦寺。”
安乃近的脸色惶恐起来,颤声道:“崔评事,这不是我想干的,是他们的法王求我呀,我原本不想给他们的呀。”
“但你还是给了。”
“是他们许了我重金,您知道,我就是个商人,哪有商人有钱不赚的呢?”
崔元藻打断安乃近的抱怨,直截了当地说道:“我不想听你说这些。你告诉我,你给他们的是什么东西?这东西你还给过谁?这东西你哪里来的?”
安乃近咬了咬牙道:“这东西叫迷迭香,是于阗国王室的一种密香,能使人迷失心智。”
“你知道这香的功效,还敢给大秦寺用?”崔元藻拍了一掌,厉声道。
“没没没,我给大秦寺的香是做了改进的,功效降低了很多。”安乃近抹着额头的汗,颤声说道。
“那你给宫里的香呢?”崔元藻盯着安乃近道。
“我没有往宫里送过香啊?”安乃近疑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