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茵是第一次进入大秦寺内,她好奇地四处张望。
“脱鞋。”崔元藻示意。
兰茵连忙脱下靴子,只穿着袜子与崔元藻一起踏入了寺庙内部。
庙里铺着波斯地毯,抬头望去,高高的圆顶上绘着如意云和莲花样的彩绘。
而最怪的是前方跪着一地的人,而他们跪的却是个十字架。
“崔评事。”一个身着黑袍的胡人僧侣来向崔元藻行礼。
“你怎么什么人都认识?”兰茵低低地对着崔元藻道。
“办案需要。”崔元藻低声答道。
“摩珂法王,许久不见。”崔元藻跨过兰茵半个身位,双手合十向那僧侣行礼。
“许久不见。崔评事今日来我们大秦寺所为何事?”
“摩珂法王不必担心,并不是教众犯案。我们只是有事来暂避一下。”
“那请这边走。此处是教众礼拜之所。”摩珂法王引崔元藻与兰茵往后院走去。
沿着游廊往内走时,兰茵看见院中有一群人围在一起舞动着,中间有一个极大的火盆在燃烧。
“这是在干什么?”兰茵扯了扯崔元藻的袖子,轻声问道。
“他们在向上苍祈祷。”摩珂法王听到了兰茵的疑问,解答道。
兰茵向那胡人僧侣笑了笑,正要跟上他的脚步时,崔元藻却立在那里不动了。
“你怎么了?”兰茵推了推崔元藻。
崔元藻皱着眉头,苦苦思索,他好像在哪里闻到过这种味道。
崔元藻大踏步往火盆处走去,兰茵看了眼那摩珂法王,也跟了上去。
“有什么不对吗?”兰茵问道。
“你不觉得这味道闻到过吗?”崔元藻看着火盆上升起的烟。
兰茵使劲嗅了嗅,什么也没闻出来。
“今日吴典记房中的味道与这味道极为相似。”崔元藻突然道。
兰茵又使劲闻了闻,好像确实有点像,但这只是巧合吧?
“摩珂法王,你能告诉我,这是什么香料吗?”崔元藻逼视着那胡人僧侣。
摩珂法王略有些慌张,拉住崔元藻,示意他跟着他走。
三人疾步离开了这个院子,来到人际稀少的碑林处才停下。
“崔评事,我们绝没有干什么不法的事情。”
“胡说,要是没干坏事,你这么慌张干什么?”兰茵质疑道。
“摩珂法王,大唐宽容,从不过问你们传教之事,但若你们干出什么违法之事,大唐律法绝不会轻饶。”崔元藻凛然道。
“不,不敢。”摩珂法王连连摆手,“你知道,我们景教传教不易,所以稍微用了点手段。”
摩珂法王的金黄色络腮胡子都掩盖不住他羞愧的脸色了。
“什么手段?”崔元藻逼问。
“我从西市买了一些香料,此种香料能让人产生幻觉,对我教产生信任感。”摩珂法王语焉不详道。
“会有什么幻觉?”兰茵好奇道。
“大约是种失魂的状态,外表看起来没什么事,行动也自如,但实际人是处于迷糊状态的。”
“你从哪里得到这种香料的?”
“西市一个叫安乃近的人那里。”
又是安乃近,崔元藻和兰茵互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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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秦寺逗留了片刻后,灵聪来报,大理寺门前,苏陌和郭娇已经走了,崔元藻和兰茵辞别了摩珂法王,并告诫他不可再使用那种香料,否则就要查处大秦寺了。
为了以防万一,崔元藻和兰茵还是乘着马车来到了大理寺的后巷,看左右无人,才钻进了大理寺。
仵作已经等在那里了。
“崔评事,都准备好了。”
崔元藻点了点头,递给兰茵一副手套和一长条形的布条。
兰茵学着崔元藻的样子,戴上手套,在嘴上蒙上布条。
“呃。”兰茵忍不住要呕出来。
“这什么味道?”兰茵忍不住问道。
“这是把蒜和姜捣碎后,再混了醋,是为了抵御尸臭,也可防止疫病。”崔元藻答道,“你先忍一忍。”
兰茵点头。
“崔评事请看,从外部看,尸首全身没有外伤。我们用水滴法,让流水游走尸首全身,流水只在心口处停滞不前,所以我们判断尸首的伤口只在这一处。”仵作道。
“为什么流水会在伤口处停滞不前?”兰茵悄悄问崔元藻。
“人的皮肤是光滑的,只有伤口处皮肤会变僵硬,所以流水停滞不前。”
“我们只有一个疑问,凶手是如何在受害者完全不抵抗的情况下,用什么工具从被害者心口抽走心头血的。”
崔元藻沉吟不语,“会不会是迷香?”
“是有这个可能的,但目前为止,我们从没见过这种让人全力配合的迷香,一般死前总会有轻微挣扎的。”
“嗯。”崔元藻转向兰茵,“现在交给你了。”
兰茵先走向吴典记的尸体,仔细地来回摸了两遍她的骨骼,之后,兰茵又走向凤仙的尸体,也是仔细来回摸了两遍后,兰茵的手停留在了凤仙的胸口。
“怎么回事?”崔元藻问。
“这里应该有骨裂。”兰茵指着凤仙的胸口道。
“这位娘子可不要信口雌黄。骨头断了或许摸得出,骨裂怎么可能摸得出?”仵作嘲讽道。
“须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办不到未必我办不到。”兰茵斜睨着眼道。
她和师兄自幼跟着师父学武,武术一道,若是伤了筋骨是很难办的,所以他们自小就懂得如何为自己诊治外伤,摸骨绝技也是这样练出来的。
崔元藻赞同地看向兰茵,仵作见上官都认同这娘子的说法了,也不好反驳,只道:“只有这具尸体骨裂吗?另一具呢?”
兰茵也是摇了摇头,疑惑道:“吴典记的尸体确实没有骨裂。”
“呵,那以娘子的意思,这两人还是死于不同人之手?”仵作嘲讽道。
兰茵被这仵作问住了,这两人的尸身如此相像,除了这处骨裂。
“这我却不知道了。”兰茵犹豫道。
“好了,我们如今也还不能分辨死者到底是死于什么工具之下,或许是某种迷香,或许是某种神功,一切都还未知。如今下结论还为时过早。”
“崔评事所言甚是。”仵作低头作揖道。
“我虽能摸骨,但骨裂的走向却是摸不出来的,据说死于这种功夫的人,骨头上就像开了一朵花一样般裂开。”兰茵道。
“是要把这处皮肉刮掉吗?”仵作道。
兰茵点了点头。
仵作刮开此处皮肉后,胸口的肋骨上并无任何骨裂的痕迹。
仵作挑衅地看向兰茵,兰茵气得牙都疼了,鼓着腮帮子,呼呼出气,可惜捂着脸的布又太臭,这气又都憋了回去,把眼泪都快憋出来了。
崔元藻看兰茵泪眼汪汪的,于心不忍,便道:“或许是骨裂太轻微,肉眼看不见呢?”
“崔评事的意思是要用红伞验尸法吗?”仵作问道。
崔元藻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