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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一统(1 / 1)


高纬现在在哪儿呢?

这货已经不在济州了,已经奔青州去了。

从邺城出来,高纬一路快马加鞭跑到了济州;想想,还是觉得不保险;高纬便留下了高阿那肱gōng驻守济州以北、黄河南岸的军事重镇碻磝qiāo áo津;同时把他老娘胡太皇太后也甩在济州,自己带着高恒、冯小怜,还有几十名卫士,星夜向青州方向狂奔。高纬想到了不久前有人给他提的那个建议,到江东政治避难。

高纬在前面猛跑,其实身后的宇文邕[yōng]也没闲着;摸清楚高纬的去向后,周军的骑兵立即出发,争分夺秒的向济州冲去。周军的行军速度非常快,高纬前脚刚离开,周军就杀进了济州,没抓住高纬,但逮住了高伟他妈胡氏。

高纬这次南逃的计划,知情者的范围很小;高纬连自己的妈都没告,其他人就更不知道了。但是,这里边儿有一个人例外;这就是驻守碻磝qiāo áo津的高阿那肱gōng。

高阿那肱gōng是高纬的绝对亲信;高纬安排他给自己挡追兵;当然会说出自己的去向。

可是,高纬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这位自诩大齐忠良的奸佞,已然决定要拿高纬的人头到新朝去换点儿赏钱了。

高纬前脚儿离开济州,高阿那肱gōng便先后发出了两封信;一封写给邺城的宇文邕[yōng],在信中,高阿那肱gōng表示了归顺的意思;同时,他向宇文邕[yōng]邀功卖好儿,我能替您抓住高纬;至于价钱嘛,咱好商量。另一封信,高阿那肱gōng让人带给高纬;在信中,高阿那肱gōng说周军已经转入休整;看样子一时半会儿的不会过黄河,陛下就在青州住下,看看情况再说。

高纬对高阿那肱gōng向来是信任有加;展信一阅,紧张绝望的心情立刻就放松下来;那就看看再说,毕竟到江东,寄人篱下的日子也不好过。

而宇文邕[yōng]在接到高阿那肱gōng送来的情报之后,立刻叫来了大将军尉迟勤;给你2千骑兵,马上出发,这次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抓住高纬。

尉迟勤奉命出发,一路上不分昼夜,向青州急驰而来。

高阿那肱gōng的情报还是相当准确的,到了地方,尉迟勤便把高纬一伙儿人全堵住了。

之后的事儿就简单了,绳子一绑,押回邺城,让宇文邕[yōng]发落便是。

高纬被捕的这一天,是公元577年正月二十五;随他一起被抓的,还有他的美人冯小怜,以及北齐末帝高恒。

而随着高纬被擒,身在邺城的宇文邕[yōng]召开了新闻发布会,正式对外宣布,北齐有组织的抵抗结束了。

公元577年2月4日,高纬被押回邺城;不知道这货踏进邺城的一瞬间会是什么心情。

宇文邕[yōng]倒是很客气,亲切热情的接见了高纬;并且承诺,待遇嘛,肯定要降一点儿,但是放心,该满足的一定满足。

高纬缺心少肺的,只要有吃有喝有玩儿,当不当皇帝真的无毬所谓。

宇文邕[yōng]在此时厚待高纬显然是明智之举,统战需要嘛;此时北周军虽说攻下了邺城,也抓住了高纬,但北齐太大,很多地方还有残余的反抗势力;宇文邕[yōng]需要通过厚待高纬,尽可能在不动刀兵的情况下让这些反抗势力倒戈投降。

大多数遗老遗少还是挺识时务的,北齐很多地方,宇文邕[yōng]传檄而定;不过,在信都,宇文邕[yōng]碰上了硬头钉子——北齐最后的宗室,广宁王高孝珩[héng]、任城王高湝[jiē];这两位手中有将近5万人马。

高孝珩[héng]是高澄的次子;高湝[jiē]是高欢的第十子;此时尽管“皇帝”高纬已经被俘,但这叔侄二人并不认为大齐的天下就这么被终结了;他们还要再做最后一搏。

但是,这会儿大局已定,北周灭齐已然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高湝[jiē]和高孝珩[héng]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宇文邕[yōng]不想再大动干戈,便让高纬捉刀给高湝[jiē]和高孝珩[héng]写了封信,大概意思是,新朝不错,甭打了;放下武器好好儿过日子吧。

但那叔侄俩没甩他。

没办法,只能来硬的了。

替宇文邕[yōng]出面摆平二王的,是齐王宇文宪和柱国大将军杨坚;宇文宪倒是挺佩服高湝[jiē]和高孝珩[héng]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硬骨头,行前他以周军前敌总司令的身份也给高湝[jiē]和高孝珩[héng]写了封信,劝他们认清形势,不要再做无谓的牺牲。但依旧没有回音。

好吧,那就打吧。

两军在信都遭遇,大战一触即发。

高湝[jiē]、高孝珩[héng]抱定必死的决心;可是此时北齐的大厦不是将倾,而是已经彻底垮塌了;二王可以死社稷[jì],但他们手下的大臣们未必人人都愿意为大齐陪葬。

当周军展开队形时,高湝[jiē]手下大将、也就是之前劝过高长恭那位尉相愿,请求为齐军先锋,出阵破敌;高湝[jiē]答应了。

尉相愿是去决战的吗?不是,他是去投降的。在阵前,尉相愿当场叛变,跪在宇文宪的马前,表示从今往后,愿为新朝披肝沥胆(“宪至信都,湝[jiē]陈于城南以拒之。湝[jiē]所署领军尉相愿诈出略陈,遂以众降。”)。

尉相愿是高湝[jiē]的心腹,他临阵带抢投敌,对高湝[jiē]这边儿的打击绝对是致命的。史载,高湝[jiē]军“众皆骇惧。”

这仗还怎么打,高湝[jiē]只好收兵回营;高湝[jiē]回去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尉相愿留在城里的老婆孩子全宰了。

尽管如此,尉相愿投降对高湝[jiē]军的影响还是难以消除;第二天高湝[jiē]整军出战,士兵们没精打采;宇文宪不会错过机会,立刻率队杀了出来,一战俘斩齐军三万人,高湝[jiē]和高孝珩[héng]没来得及拨马逃跑,就成了宇文宪的俘虏。

宇文宪挺欣赏高湝[jiē]的血性,并没有为难他;见面之后,宇文宪问,任城王这是何苦啊!高湝[jiē]仰天长叹,我家老爷子生了15个儿子,到今天只剩下我还活着;偏偏又赶上社稷[jì]崩塌,宗庙倾覆,有死而已(“下官神武皇帝之子,兄弟十五人,幸而独存。逢宗社颠覆,今日得死,无愧坟陵。”)。

说的宇文宪很是感慨。

不一会儿,高孝珩[héng]也被送来了;而且还带着伤。宇文宪亲自给高孝珩[héng]做了清创缝合;高孝珩[héng]挺感动,他苦笑一声声,我们高家,除了我爷爷外,叔伯兄弟,没一个能活过40岁,也算是天意了;国家昏君迭出,奸佞横行;以至于此啊(“自神武皇帝以外,吾诸父兄弟,无一人至四十者,命也。嗣君无独见之明,宰相非柱石之寄,恨不得握兵符,受斧钺,展我心力耳!”)!

唉,现在说啥都晚了。

说起来高家真不是没人,往近了说,有高湝[jiē]和高孝珩[héng]、高延宗;往远了说,高俨[yǎn]、高孝瑜、高孝琬、高长恭;哪一个不是人杰;可惜的是,从高湛开始,连续两代领导者,越来越不着调。

打扫完战场,宇文宪带着高湝[jiē]和高孝珩[héng]回邺城;在即将进入邺城的那一刻,高湝[jiē]再也控制不住亡国的悲情,在马上号啕痛哭;然后从马上重重的摔在地上;面向城西长跪不起;泪流满面。

城西,是他的父亲高欢长眠的义平陵。

跟这儿多说一句,别看北齐朝廷中君昏臣暗,但在外围,还是有很多有气节的大臣。

比如北齐东雍州行台傅伏;傅伏跟宇文邕[yōng]面对面的打过仗,宇文邕[yōng]还给打输了。

后来傅伏得知高纬被擒后,嚎啕痛哭;不得已,打开城门出降。宇文邕[yōng]很欣赏这样的硬骨头,他亲自召见傅伏,问,你咋不早点儿投降?

傅伏说,“臣三世为齐臣,食齐禄,不能自死,羞见天地!”

宇文邕[yōng]很感慨,拉着傅伏的手,“为臣当如此。”;然后当场封傅伏仪同大将军;负责宫廷宿卫。

宇文邕[yōng]挺逗,没过两天,他突然想起一事儿,就把傅伏叫来问,老傅,问你一事儿,上次你打败我,高纬给你什么奖励了(“前救河阴得何赏?”)?

傅伏说,“蒙一转,授特进、永昌郡公。”

宇文邕[yōng]哈哈大笑,一指在场的高纬,当初朕攻河阴,正是傅伏善守,所以朕才无功而返。如果卿当时重用傅伏,卿何以至此。

高纬讪笑着无语。

不管怎么说吧,随着高湝[jiē]和高孝珩[héng]被俘,像傅伏这样外地驻守的封疆大吏不管愿不愿意,都归顺了北周;北齐境内基本上安定下来;史籍记载,北齐境内“州五十,郡一百六十二,县三百八十,户三百三万二千五百。”;打这儿起,全部划入了宇文邕[yōng]的账面儿。

宇文邕[yōng]在邺城呆了两个多月,把北齐各地的人事任免都处理清爽;公元577年4月,大周皇帝宇文邕[yōng]率领大军返回长安。

迎接他的,是万人空巷的盛况;老百姓摩肩接踵,就为一睹皇帝陛下威仪。

坐在銮舆上,看着街道两边对自己山呼万岁的大臣和百姓;不知道宇文邕[yōng]会不会想起17年前,自己在堂哥宇文护的摆布下登上皇位时的心情;恐怕当时所有的人,包括宇文邕[yōng]自己都不会想到17年后,还会有这一幕!

回了长安,宇文邕[yōng]征尘未洗,便提溜着高纬到了太庙;在此处,北周君臣举行了盛大的献俘祭祀[sì]仪式;宇文邕[yōng]亲自向老爸宇文泰的在天之灵汇报:高氏已灭,北方一统!

既然北方一统了,那换句话说,也就意味着高纬的统战价值没有了。

在这一点上,宇文邕[yōng]很拎得清;他才不会学200年前的前秦天王苻坚,养虎为患。

当年前秦灭前燕,苻坚善待前燕慕容氏,这才有了后来淝水兵败之后,慕容垂强势崛起建立后燕;把前秦帝国搅的是天翻地覆。从某种程度上说,前秦最后虽说是被后秦灭的,苻坚也是被姚苌杀的;但是前秦亡国,一多半儿的“功劳”是要归功于自慕容垂以下的前燕宗室头上的。

宇文邕[yōng]可不希望同样的戏码儿再来一次。

想要除掉这些人,借口不要太多;公元577年10月,有人举报,温国公高纬跟旧臣穆提婆,近来鬼鬼祟祟意图谋反;宇文邕[yōng]接到报告,立即成立了专案组,将高纬以及一干涉案的高氏宗族全部拿下;随后一道诏书,赐死!

高纬临死前大喊冤枉,没影儿的事儿;可这会儿喊冤管蛋用啊!高睿冤不冤?高俨[yǎn]冤不冤?斛[hú]律光冤不冤?高长恭冤不冤?

倒是高延宗,毕竟是刀头舔血过来的,虎死不倒架;“(高延宗)独攘[rǎng]袂[mè泣而不言,以椒塞口而死。”

不过宇文邕[yōng]还算不错,他吸取了苻坚不杀前燕宗室的教训,但也没有从一个极端跳到另一个极端;除了高纬这种旗帜性的人物,以及高延宗这种有潜在威胁的人以外;对于其他高氏成员,宇文邕[yōng]只是把他们打散,远远儿的打发到了边疆,任其终老;没有过多的难为(“其余亲属,不杀者散配西土,皆死于边裔。”)。

最后多说一句,算是比较八卦的吧——

“高纬谋逆”案之后,跟着高纬到了长安的他的那些女人们,顿时失去了生活来源;为了糊口,这些曾经高高在上的贵妇,无奈之下只好抛头露面,在街上以卖蜡烛为生。

这些人中,运气比较不错的,是冯小怜;高纬死后,她被宇文邕[yōng]赏给了十一弟、代王宇文达;继续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

高纬的妈胡氏,别看人老珠黄,但是老而弥坚;高纬死后,她眼看就要断顿儿,老娘们儿不等不靠,立志要成为一名有技术的女人;她拉上高纬的皇后穆黄花,在长安的闹市开了一家妓院,;既当老鸨子,也接客;享受着夜夜换新郎的乐趣;那句著名的“为后不如为娼!”的谚语,就是胡氏的座右铭;而且这老娘们儿挺长寿,一直活到隋开皇年间,才“殂[cú]”。

从公元577年开始,宇文家的二代干赢了高家的二代(北齐亡国,表面上看是亡在高纬手里,其实根子在高湛。);北齐这就算彻底走进了历史的深处;北中国的地面儿上,就只剩下一个大佬,名字唤作——周。

而做为北周的扛把子;在闪电般地灭掉了北齐,宇文邕[yōng]还有很多事要做——

翻检史料,灭齐之后的那段时间可给宇文邕[yōng]忙坏了,一会儿洛阳、一会儿邺城,一会儿晋阳,一会儿回长安;忙的提溜转;不过,如果把他这些行为罗列出来,其实能看的出,这位爷的目的,一切都是为了防止北齐死灰复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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