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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齐大战(1 / 1)


我去,宇文邕[yōng]展信看完,自己都不敢信;高长恭死了?

高长恭真死了?

真死了!

在北齐后期的军界,按战功排序的话,为首的应该是段韶;这毫无争议;接下来是斛[hú]律光;最后一位,便是高长恭。

可是,这事儿如果反过来;让高纬按对自己的威胁排序的话,什么段韶、斛[hú]律光都靠边儿站;排第一的就是高长恭。

咱前面说过,高长恭是高澄的儿子,天生就具有即位的合法性;而且高大帅哥常年领军征战,在军界的地位也是不言而喻的。这俩条件加一起,高长恭想不受到高纬的猜忌都难。

高长恭也知道高纬信不过他,在段韶死后,高长恭接掌了段韶的部队;为了自保,高长恭不惜自污名节,不仅贪赃枉法,而且在军中大肆索贿。

高长恭这么干,本意是想减轻高纬对自己的猜忌;可是高长恭的老部下尉相愿却说,老领导,您这么干,真的没用;您想毁名自保;可是您想过没有,如果皇上真想治您的罪,都不用找别的借口,就您犯下的这些事儿,就足够枪毙您好几回了(“相愿曰:“朝廷若忌王,即当用此为罪,无乃避祸而更速之乎!”)!

老实说,高长恭从来就没有取高纬而代之的意思;可是,有时候这事儿还真不由他;有次高伟开party,酒席宴前,高纬看见高长恭,就说起邙山大战,高纬说堂兄威武,甘冒矢石,这要是不小心发生意外怎么办?高长恭说,嗨,没事儿;再说了国事也是家事,自家的事儿,怎好不出力;况且在战场上,也顾不上想这些。

就这一句家事,让高纬心里很不爽;人人都知道,高长恭的意思,家事说的是高家的事儿;可是高纬认为,你说的家事,是你高长恭家里的事儿。

猜忌的种子,就此种下。

高长恭被尉相愿说中了痛处,不禁内牛满面;他哽咽着问尉相愿,你说那我该怎么办?

尉相愿给高长恭出的主意很简单,就是全面退出官场,以后再不问朝中事(“宜属疾在家,勿预时事。”)。

高长恭长叹一声,也只好如此了!

打那儿起,这位一生以刀剑为伍,纵马为娱的大将军,闭门谢客,旧时部署前来探望,高长恭也以身体有恙,一概不见。

长期的压抑,导致高长恭郁积成疾;真的卧床不起了,而且高长恭拒绝治疗,没多长时间便形容枯槁了;高长恭以为自己已经这样了,高纬总会放自己一马吧。

可是,高长恭又想错了。

高纬从来就没有忘记自己这位英武绝伦的堂哥;只要高长恭还在喘气儿,就是对他的威胁。

公元573年5月的一天,高纬假模假式的派人带着美酒前来探望高长恭。

君有赐,臣不敢辞;高长恭明白,自己该上路了。他含笑接过美酒,一饮而尽;未几,毒性发作,一代传奇、兰陵王就此离开了人世;享年33岁。

高长恭在临死之前,他让家人把别人欠他一千多金的债券拿出来,一把火烧光;人生至此,要这些身外之物又有何用(“有千金责券,临死日,尽燔之。”)?

高长恭,长的很娘们儿;但所作所为,绝对纯爷们儿!

看着高长恭被赐死的报告,宇文邕[yōng]没有像听闻斛[hú]律光死讯时的激动;他反而沉默不语了。原因也简单,对方自毁长城,那接下来就是要真打了。

宇文邕[yōng]的性格沉稳,他不会像宇文护那样,啥准备都没有就仓促上阵,拿军国大事当儿戏,结果在邙山之下被段韶打了个满脸花;自己丢人不说,还给国家造成了无法挽回的损失。

既然要真打,那就要做好万全准备。

物质和精神层面,自从诛杀宇文护之后,宇文邕[yōng]一直在励精图治,凝聚力量,准备一战;但是到了具体的战略和策略层面,宇文邕[yōng]还是有点儿胆儿虚;毕竟北齐是个大国,虽说这两年高纬不着调,把国家糟蹋的不成样子,但是齐军还是有好几十万,尤其是其中的百保鲜卑,那可是精锐中的精锐,更是不容小觑。

就在宇文邕[yōng]每天对着地图发呆,筹划伐齐之策的时候;远在山西的韦孝宽又给宇文邕[yōng]上了一道奏章;这份奏章,就是南北朝历史上有名的《平齐三策》。

要说韦孝宽挺有意思,在伐齐这件事情上,老韦同志搞的好像比宇文邕[yōng]还着急。不过这也好理解,从西魏到北周,宇文氏集团拼硬实力一直不是关东高氏的对手;想要生存下来,还就得靠敢战、好战的企业文化。

具体到老韦同志,玉璧一战,韦孝宽名扬天下;但是,也就是从那会儿起,翻翻史料,他还真就没再打出过什么像样儿的胜仗。

这倒不是说韦孝宽不能打;主要是宇文泰执政后期,对东魏主要是采取战略守势,西魏的发力方向,主要集中在汉中、益州,以及江陵一线。而韦孝宽坐镇河东,任务相对单纯,只要别让东魏(后来的北齐)打过来就行。乱世之中,武将安身立命,靠的是什么?军功!没有军功,是无论如何不能服人的。

所以韦孝宽挺捉急;老早便开始构思伐齐战略;除掉斛[hú]律光,可以说也是这个战略的一部分。

在给宇文邕[yōng]的奏折中,韦孝宽着重讲了三点——

头一条儿,齐国强大,但并非不可战胜。想要战胜之,咱还是得花点儿时间做做功课;比如,广交朋友。江东的“陈氏”、广州的“义旅”、山南的“骁锐”、北山的“稽胡”,有一个算一个,调动一切可以调动的因素;然后,给出好政策,“厚其爵赏”;命其为前驱,您帅“关、河之外劲勇之士”随后;“(北齐)必当望旗奔溃,所向摧殄[tiǎn]。”

第二条儿,如果您不想这么大费周章;那么,咱可以暂时跟南陈结盟,请其出兵“分其(北齐)兵势”;我军则趁虚进入齐境;采取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跑的策略;消耗和疲惫齐军。据臣观察,齐国上下,已经烂透了;“齐氏昏暴,政出多门,鬻[yù]狱卖官,唯利是视,荒淫酒色,忌害忠良。”;您如果有耐心,骚扰他们一两年,伪齐“覆亡可待。”

第三条儿,战争说到底,打的是综合国力;想要短期取胜,就必须要做长期打算;积极发展内政,积蓄实力,厚积薄发。

做为周军一线的高级将领,不得不说韦孝宽的眼睛确实很毒;他很清楚,以目前周齐双方整体实力对比看;周军不具备速胜的实力;所以他建议宇文邕[yōng]采取政治攻势,军事守势的战略;充分调动一切因素,对齐国形成包围的态势;在军事,以骚扰为主,把齐国从胖子拖成瘦子,再从瘦子拖成干儿狼,最后一战胜之。

老实说韦孝宽的平齐三策,走的是持久战的路子;可是折子到了宇文邕[yōng]手里,也不知道宇文邕[yōng]怎么看的,硬是从中看出了速胜的结论。

而且宇文邕[yōng]的执行力很强,已经就开始向周齐边境调兵了。

北齐朝堂上虽说乌烟瘴气,可是北齐兵多啊;你能增兵,难道我就不能增兵吗?双方还没怎么着呢,军备竞赛开始了(“周高祖谋伐齐,命边镇益储偫[zhì],加戍shù卒;齐人闻之,亦增修守御。”)。

宇文邕[yōng]这么干明显违背了战争的客观规律;你这明显是在打草惊蛇嘛;柱国大将军于翼就觉得宇文邕[yōng]纯粹脑子进水了。

于翼是北周名将于谨的儿子,同时又是宇文泰的女婿,现在子承父业,成了北周的重臣;于翼看宇文邕[yōng]成天玩儿战争边缘政策,赶紧来劝,皇上,您这样儿不合适吧;北齐实力尚在,我们一口是吃不掉的;与其强取,不如咱先装怂,让北齐轻视我们,对我们不加防范;待时机成熟,咱出其不意,将其一举拿下(“疆场相侵,互有胜负,徒损兵储,无益大计。不如解严继好,使彼懈而无备,然后乘间,出其不意,一举可取也。”)。

听于翼这么一分析,宇文邕[yōng]也觉得自己这事儿上犯了左派幼稚病,遂“从之”。

说话儿,时间到了公元575年;这一年7月;宇文邕[yōng]召集“大将军以上于大德殿”;正式宣布,从即日起,朕决心讨伐伪齐!

为彰显师出有名,宇文邕[yōng]让人当众宣读了拟好的《伐齐诏》——

“高氏因时放命,据有汾、漳,擅假名器,历年永久。朕以亭毒为心,遵养时晦,遂敦聘好,务息黎元。而彼怀恶不悛[quān],寻事侵轶,背言负信,窃邑藏奸。往者军下宜阳,衅由彼始;兵兴汾曲,事非我先。此获俘囚,礼送相继;彼所拘执,曾无一反。加以淫刑妄逞,毒赋繁兴,齐、鲁轸[zhěn]殄[tiǎn]悴之哀,幽、并启来苏之望。既祸盈恶稔[rěn],众叛亲离,不有一戎,何以大定。今白藏在辰,凉风戒节,厉兵诘[jié]暴,时事惟宜。朕当亲御六师,龚[gōng]行天罚。庶凭祖宗之灵,潜资将士之力,风驰九有,电扫八纮[hóng]。”

念完,宇文邕[yōng]公布伐齐的作战计划——

柱国大将军宇文纯、荥阳公司马消难、郑公达奚震为前三军总管;越王宇文盛、周昌公侯莫陈崇[g]、赵王宇文招为后三军总管。各领一军前进。

另外,齐王宇文宪率两万步骑兵,攻击黎阳(今河南浚县);随公杨坚、广宁公薛迥都率水军三万,从渭河出发,顺流东下进入黄河,走水路攻河阳。

梁公侯莫陈芮率军两万和杨坚的水师并行,在黄河以北,沿太行山南麓布防,准备拦截从河北南下的齐军。

柱国大将军于翼率军两万走南线,插向河南南部。

并州总管李穆率步骑三万,驻守河阳北岸掩护主力。

以上这几路都是偏师,周军真正的主力部队是宇文邕[yōng]亲自率领的六万大军;目标,河阴;也就是洛阳北部当年发生河阴之变的地方。

看宇文邕[yōng]此次用兵规模,七七八八加起来,周军出动了不下20万人;按说这规模不说倾国之兵吧,也是主力尽出。可是看作战目标,周军的目标指向性却很模糊。20万大军分布在河南、山西两个相距甚远的地域作战;而且每支部队的人数,多则3万,少则两万;最多的一支部队,也不过6万人;这完全不像打大仗的意思。

既然不是打大仗,那就只能认为此次用兵,是宇文邕[yōng]搞的一次强火力侦察。

开始的时候,周军进展还是很迅速的;宇文邕[yōng]的六万主力和宇文宪的两万偏师在黄河南岸来回扫荡,拿下了洛阳外围很多齐军驻守的要点。

可是,等到周军打到金墉城下时,临门一脚却踹在了钢板上;北齐洛州刺史独孤永业率部死守,周军猛攻了半个多月,却连墙砖也没敲下几块来(“周主自攻之,不克。”)。

这个结果,部队损失倒在其次;最主要的是给了宇文邕[yōng]心理上很大的打击;一座小小的金墉城久攻不下,北齐那么大的地儿,一座城一座城的啃过去,这得啃到什么时候?

宇文邕[yōng]又急又气,结果,病倒了。

这仗没法儿再打下去了,皇帝躺下了,军心不稳;而且此时有情报显示,北齐的援军已经出动,如果在这个时候打起来,周军未必能占到多少便宜。宇文邕[yōng]下令,周军火速撤回国内(“周主有疾,辛酉夜,引兵还。”)。

各部接到命令后,迅速回撤,宇文宪等部攻下来的地盘儿悉数放弃,全军火速向潼关撤退。这里边儿比较不走运的要数杨坚了;杨坚来的时候,是坐船;顺风沿渭河进入黄河。可是回去的时候,就没这么顺利了;既是逆流又是逆风。为了赶时间,杨坚只好下令,把战船全部烧掉,水师改走陆路撤回关中。

公元575年9月26日,宇文邕[yōng]回到长安。

接下来整整一年时间,宇文邕[yōng]对外没有大动作;主要精力都集中在内部建设上。

到了公元576年10月,宇文邕[yōng]突然召开了所有高官参加的御前会议,宣布,他即将大举伐齐的决定。宇文邕[yōng]兴致勃勃的向大家解释,上次用兵,朕要不是突然得了病,现在高纬已经拿下了。去年进入齐境,朕算是知道了,高氏残暴,上昏下贪,百姓困苦;观其用兵,形同儿戏;去年朕攻洛阳,确是失招;咱这次不走南线,向北主攻晋州。晋州什么所在?那可是高欢起家的地方,齐军势必来援,咱在那儿围城打援,只要击败齐国援兵,咱顺势东出,必能横扫东土,统一天下(“朕去岁属有疹[zhěn]疾,遂不得克平逋[bū]寇。前入贼境,备见敌情,观彼行师,殆同儿戏。又闻其朝政昏乱,政由群小,百姓嗷然,朝不谋夕。天与不取,恐贻后悔。若复同往年,出军河外,直为抚背,未扼其喉。然晋州本高欢所起之地,镇摄要重,今往攻之,彼必来援。吾严军以待,击之必克。然后乘破竹之势,鼓行而东,足以穷其窟穴,混同文轨。”)。

可是,出乎宇文邕[yōng]的意料,他跟上面白活的口沫横飞,底下在座的军界高官几乎是一边儿倒的反对(“诸将多不愿行。”)。

这让宇文邕[yōng]很是窝火儿,强烈的自尊心让宇文邕[yōng]不愿意再解释;直接拔出宝剑,朕决定的事情,敢反对者,无论军衔高低,一律军法从事(“机不可失。有沮吾军者,当以军法裁之!”)!

好吧,众将无语,您高兴就好!

公元576年10月4日,宇文邕[yōng]披挂整齐,“总戎东伐”;目标直指北齐在晋东南的战略门户——晋州(治所平阳,也就是现在的山西临汾。)。

宇文邕[yōng]说的没错儿,一代枭雄高欢投靠尔朱氏后得到的第一个职务就是晋州刺史;此处向南不远,就是韦孝宽坐镇的玉璧城。

到了地方,宇文邕[yōng]设好指挥所,一刻不停的展开部署——

北线;由大将达奚震率部一万,长程突进至土军川,也就是今天山西平遥布防,做为防御晋阳齐军南下增援的第一道防线。宇文宪率部两万,前出至雀鼠谷,也就是今天山西介休西南;做为达奚震部的预备队,同时准备随时反击跟达奚震部死磕之后的齐军。宇文盛所部一万,据守汾水关,也就是今天山西霍州;做为第二道防线。宇文纯率部两万,迂回至平阳以北,拉出第三道防线。

从这儿也能看出,宇文邕[yōng]对晋阳齐军还是心存忌惮[dàn]的。

北线布置好,宇文邕[yōng]又对河北、河南方向做了部署;大将韩明负责据守齐子岭(今河南洛阳以北,河南跟山西交界处),防备洛阳的齐军北上增援;大将尹[yǐn]升,率部5千,据守鼓钟镇(今山西绛县以北),任务有二,一是策应韩明,二是监视建州(现在山西晋城)齐军;如发现齐军异动,随时通报。

为策万全,宇文邕[yōng]命宇文招,率一万部队,向西进发,大张旗鼓的去取北齐南汾州(今山西吉县);给晋阳齐军造成错觉。

最后,宇文邕[yōng]命大将辛韶,率部5千,扼守蒲津关;确保周军如遇万一,能安全撤回河西的通道。

一切准备就绪,宇文邕[yōng]令旗一挥,周军扛着攻城战具向着平阳城猛扑而来。

驻守平阳的是北齐行台仆射、海昌王尉相贵;以及手下的八千齐军。

周军围城,尉相贵第一时间就把鸡毛信发出去了;那会儿周军的几道防线还没拦严实,送信的这位爷连蒙带闯,硬生生的挤出了周军的重围,打马扬鞭冲进了晋阳。

军情紧急,这位爷直奔晋阳宫,说要见皇上高纬,赶紧发兵救援晋州;迟了,晋州恐怕凶多吉少。

结果,晋阳宫看门儿的瞅瞅眼前这位,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皇上没在宫里,您往北走,瞧见人多的地方,皇上跟那儿呢!

报信儿的这位爷不敢怠慢,赶紧出城往北去寻高纬。

宇文邕[yōng]都打上门了,这会儿高纬在干嘛呢?

答:逗娘们儿开心呢!

这会儿高纬确实没在晋阳,在现在的宁武;宁武有一座管涔[]山,山上有一座天池,名曰祁连池,景色宜人;陪同在高纬身边儿的那个娘们儿,是他新入手的淑妃,历史上著名的美女冯小怜。

冯小怜曾是高纬的皇后穆黄花的奴婢,一个偶然的机会,高纬见到了还在皇后宫里做奴婢的冯小怜;一见之下,高纬惊为天人,魂儿立刻被冯小怜给勾走了。打这儿起,北齐的后宫应了《长恨歌》里的那句话了:六宫粉黛无颜色!

冯小怜不但貌美如花,而且能歌善舞,还会弹琵琶;这把高纬美的,活活美死!不管到哪儿,身边儿都带着这位大美女。

就在晋州的信使火急火燎的往晋阳赶的时候,高纬正带着冯小怜在祁连池打猎呢(“齐主方与冯淑妃猎于天池。”)。

高纬纵马驰射,猎物应声倒地;观战的冯小怜拍着纤纤玉手,用柔媚的声音叫好儿;她旁边儿站着右丞相高阿那肱gōng,也跟着一脸谄媚的微笑鼓掌,盛赞陛下英武。

高纬玩儿的正嗨,远处,烟尘滚滚;晋州使者已经下马,却被御前侍卫们摁倒在地;使者声嘶力竭:陛下!周军攻平阳,战况紧急,请速发救兵!

这样的情景,一上午,重现了3次(“晋州告急者,自旦至午,驿马三至。”)!

但每一次,都被右丞相高阿那肱gōng挡住了,你们这些没眼力件儿的狗才,没看见陛下正在忙吗?不要拿边境上那点儿小事儿,来扫陛下的兴致。

使者们痛哭流涕,北周的皇帝都来了,这特么怎么能叫小事儿啊(“右丞相高阿那肱gōng曰:“大家正为乐,边鄙小小交兵,乃是常事,何急奏闻!”)!

那不管,皇上好,才是真的好!

等高纬跑马跑累了,天儿也快擦黑了;第四位晋州突围的使者,衣衫褴褛、浑身是血的闯进了祁连池旁的狩猎场;使者跪在高纬面前,嚎啕痛哭,陛下,晋州已经沦陷了!

高纬大惊失色,晋州丢了?

确实丢了。

就在高纬跑马的时候,宇文邕[yōng]亲赴前线指挥周军发起了猛烈的攻势;周军潮水一般抬着攻城战具前仆后继。

城头上,尉相贵沉着指挥,一次又一次击退周军的攻势。但是,周军有皇帝亲自督战,士气高昂;几轮下来,攻势不减。

尉相贵宁死不降,可不代表城中所有的人都想给高纬当忠臣;行台左丞侯子钦、晋州刺史崔景嵩就是这样的人;周军围城,行台左丞侯子钦暗中和宇文邕[yōng]约好了时间;等周军杀到城下,侯子钦打开自己负责的城门,周军入城。

而崔景嵩更缺德,他是刺史,跟着尉相贵的指挥部;他也派人联系上了宇文邕[yōng],悄悄儿的把尉相贵的指挥位置通报给了对方;结果,周军入城后,将军段文振带了几十个人,直插尉相贵的指挥所,一棒子就给平阳齐军的大脑敲碎了;尉相贵被俘;剩下的齐军失去了指挥,又被周军团团围住,不得不放下武器(“庚午,行台左丞侯子钦出降于周。壬申,晋州刺史崔景嵩守北城,夜,遣使请降于周,王轨帅众应之。未明,周将北海段文振,杖槊与数十人先登,与景嵩同至尉相贵所,拔佩刀劫之。城上鼓噪,齐兵大溃,遂克晋州,虏相贵及甲士八千人。”)。

高纬当然不知道平阳城中发生的一切,但他可是知道,丢了平阳,对晋阳意味着什么。

高纬急急忙忙准备回城,调兵遣将,夺回晋州。

可是,他心爱的小娘们儿冯小怜粘上来了,坐在高纬的腿上,搂着高纬的脖子撒娇;请陛下再猎一围(“齐主将还,淑妃请更杀一围。”)。

这败家娘们儿噢,发嗲也不分个时候。

高纬当然不肯扫了美人的兴致,这货张弓搭箭,又猎了一个来回;这才在禁军的簇拥下返回晋阳。

回城之后,高纬倒是没敢怠慢;迅速集结起了30万大军;公元576年10月26日;高纬亲率30万齐军浩浩荡荡离开了晋阳城外的晋祠,浩浩荡荡地向南进发。

多说一句,淑妃冯小怜也一起随军出发。

咱前面说了,宇文邕[yōng]就担心晋阳齐军会南下增援,因此早在晋州以北拉出了防线。

不过,每道防线上的周军如果跟30万齐军相比,真的也就是个零头儿;因此齐军南下的进程中,虽说有血战,但基本上还是很顺利的便打到了平阳以北。

此时,宇文邕[yōng]已经将指挥部搬进了平阳城。

按照周军战前的计划,宇文邕[yōng]的打算是,拿下平阳后以后,以逸待劳迎击来援的齐军;换句话说,宇文邕[yōng]想钓鱼。可是让他没想到的是,这次来的,居然是一条鲨鱼。

宇文邕[yōng]很鄙视高纬,但是他可不敢鄙视30万齐军;算算兵力对比,宇文邕[yōng]有点儿心虚了。

宇文邕[yōng]就打算先让高纬一步,收兵回去,以后寻机再战。

但宇文邕[yōng]的撤军计划却遭到了骠骑将军宇文忻的反对,宇文忻说,陛下英明神武,我军训练有素,而且刚打了胜仗,士气高昂;反观齐国,高纬无道,齐军兵无战心,将无斗志,这样的部队虽有百万又如何?这次高纬全军而来,正是天赐给陛下的机会,只要打赢这一仗,统一天下,非陛下莫属;如果任由这次良机从陛下手中溜走,齐国换个能干的皇帝,那以后的情况可就难说了(“开府仪同大将军宇文忻谏曰:“比陛下之圣武,乘敌人之荒纵,何患不克;若使齐得令主,君臣协力,虽汤、武之势,未易平也。今主暗臣愚,士无斗志,虽有百万之众,实为陛下奉耳。”)!

宇文邕[yōng]对宇文忻的分析大加赞赏,说的好;但还是没听宇文忻的,下令全军撤退。

宇文邕[yōng]也有点儿小坏,他对宇文忻说,你说的慷慨激昂,催人尿下的;这么着,你给全军当后卫吧;随后宇文邕[yōng]下旨,着熊州刺史梁士彦,调任晋州刺史;着宇文忻与宇文宪各率一部殿后,保护周军主力顺利回撤。

几乎就跟宇文邕[yōng]撤离平阳前后脚儿,北齐军就到了;宇文忻和宇文宪突发奇兵,打了北齐军先头部队一个冷不防,斩杀了北齐大将贺兰豹子后,率部后撤,在玉璧归建(“周主留齐王宪为后拒,齐师追之,宪与宇文忻各将百骑与战,斩其骁将贺兰豹子等,齐师乃退。宪引军渡汾,追及周主于玉璧。”)。

这会儿,高纬带的齐军主力也到了平阳城下;仗着人多,高纬下令,全军出击,攻城!

北齐军架起云梯,呐喊着攀爬城墙,皇帝就在身后看着呢,敢后退者,立斩!

宇文邕[yōng]临走前,留下1万精锐给梁士彦;看战斗力,这1万人,真不含糊;北齐军“昼夜攻之……(城中)楼堞[dié]皆尽。”;但周军依旧顽强抵抗。

本来平阳城的城墙此前已经经过了一轮蹂躏,宇文邕[yōng]刚撤退,高纬就来了;梁士彦根本没时间加固城防;因此几轮攻势下来,平阳城的外城就被北齐军打开。

看城墙上已经形成突破,高纬下令,投入齐军中最强悍的百保鲜卑,力求短时间内解决战斗。百保鲜卑的战斗力那可不是吹出来的,甫一上阵,便杀的周军连连后退,很快便打进了平阳内城,在内城中与残存的周军短兵相接,打起了肉搏战。

好在城中有民房宅邸,百保鲜卑们兵力展开受限,只能一处阵地一处阵地的硬啃;但就这,周军的尸体也是越积越多,城中血流成河。

经过百保鲜卑这一轮摧残,周军战死大半;最可怖的是,由于宇文邕[yōng]带走了周军主力,城防部队都知道,自己是在孤军奋战;因此剩下的部队战斗意志发生了动摇。

梁士彦看在眼里,但没动声色。找了个战斗间隙,梁士彦把大家集合在一起,拔剑出鞘,朗声说道,大家都怕死,我也一样;但今天,这儿就是咱们爷们儿的葬身之处,你们放心,咱们是手足袍泽,要死,我老梁是第一个(“梁士彦忼慨自若,谓将士曰:“死在今日,吾为尔先。”)!

将有必死之心,士无贪生之念;当兵的不怕死是假的,但是只要有当官的陪着,刀山火海,坦然面对;史载,梁士彦一番动员之后,周军士兵“勇烈齐奋,呼声动地,无不一当百。”。

周军的士气再次被鼓舞起来,咬着牙跟百保鲜卑死磕。

百保鲜卑也是人,是人就会累;等他们撤下去休整的时候;梁士彦可没敢歇着,他动员起城里所有的青壮男子、老弱妇孺,全部去修筑工事;三天时间,平阳城完好如初。

齐军休息的差不多了,继续攻城。不过这次北齐军已经改变了战术,地面上部队照常攻城;而在底下,北齐军挖掘了大量的地道;估计有人把当年玉璧之战的过程给高纬描述了一遍;因此这会儿北齐军的战术和当年高欢在玉璧城下挖地道几乎如出一辙,在地道内支起木架,然后放火烧掉木架,让平阳城墙塌陷下来。

老实讲,仗打到这个份儿上;周军的作战潜力其实已经挖的差不多了;城头上羽箭乱飞,城墙下,北齐军蜂拥而至;如果穴地攻城的战术开始执行,平阳城必死无疑。

可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北齐军的攻势居然被叫停了!

前线的北齐军将士们十脸懵逼;纷纷交头接耳,相互打听怎么回事儿?

对啊,怎么回事儿呢?

史书记载,眼看着胜利在望,多情男高纬觉得,这种彰显自己威风八面的场合,怎可以没有美人相伴;他要等他的美人冯小怜来,一起看破城的过程。

女人嘛,出门儿前多少要捯饬一下;更别说像冯小怜这样倾国倾城的佳人;那化起妆来可就没头儿了。

没关系,高纬有的是时间和耐心。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娇滴滴的冯小怜坐到了高纬身边;高纬下令,继续攻城(“齐主敕且止,召冯淑妃观之。淑妃妆点,不时至。”)。

可是,当这道命令传达到前线时,北齐军前线的将士们傻眼了——

趁着齐军攻势放缓的间隙,梁士彦让人把齐军有可能挖地道上来的地方全部拿木头堵死了(“周人以木拒塞之,城遂不下。”)!

北齐军士兵们欲哭无泪啊,心中肯定十万头羊驼呼啸而过!我们特么的这么拼命,为什馍?

北齐军的士气由是大衰。

而周军在熬过了最危险的一口气儿后,在梁士彦的指挥下,迅速调整部署,做好迎战的准备。

而就在此时,城中的周军收到了一条让他们欢欣鼓舞、欣喜若狂的情报——

他们的皇帝没有放弃他们,已经派出齐王宇文宪,率军6万赶来增援,援兵已到涑[sù]川(“周主使齐王宪将兵六万屯涑[sù]川,遥为平阳声援。”);而皇帝本人,也正在赶来平阳的路上。

宇文邕[yōng]之前撤军,老实说,确实是被齐军庞大的军力给吓了一跳;公元576年11月18日,宇文邕[yōng]回到长安;可是仅仅过了一夜,宇文邕[yōng]就后悔了;凭什么啊,高纬的百保鲜卑能打不假,朕的部队难道是吃素的吗?不成,还得回去。

这事儿闹的,早知道就不撤回长安,待在玉璧看看风头再说了。

11月19日,宇文邕[yōng]再次下诏,“亲总六师,问罪汾、晋。兵威所及,莫不摧殄[tiǎn]。……元戎反旆[pè,方来聚结,游魂境首,尚敢趑趄[zījū]。朕今更率诸军,应机除剪。”

11月22日,宇文邕[yōng]率部离开长安,向平阳杀来(“癸巳,周主还长安。甲午,复下诏,以齐人围晋州,更帅诸军击之。”)。

在路上,宇文邕[yōng]得知,梁士彦在平阳顶住了齐军的猛攻;宇文邕[yōng]知道,反击的时候到了。

五天后,宇文邕[yōng]汇合已经在涑[sù]川扎下大营的宇文宪部;八万大军,整装待发;不日便进抵平阳城下。宇文邕[yōng]令旗一挥,八万周军迅速摆出作战队形,与数倍于己的北齐军展开对峙。

别看周军人数远远少于北齐军,但士气高昂;这里边儿很能体现宇文邕[yōng]善于带兵的水平。

宇文邕[yōng]是谁,那是北周的一号;但是,宇文邕[yōng]有一样儿本事,他能清楚的叫出军中很多中基层军官,以及老兵的名字;这些人平时哪儿有机会见到皇帝啊(你以为习大大是你想见就能见的),以为皇帝根本不知道他们的存在,没想到皇帝如此深入基层,无不感动的热泪盈眶。(“周主乘常御马,从数人巡陈,所至辄呼主帅姓名慰勉之。将士喜于见知,咸思自奋。”)。

反观北齐军就完蛋了,平阳危在旦夕,只要弟兄们再加把劲儿,指定能攻下来;可是为了讨自己的婆娘欢心,居然下令停止进攻,这就是高纬干的事儿。因此经过那一次,齐军上下可以说已经无心恋战了。

两军对圆之后,宇文邕[yōng]让宇文宪去观敌瞭阵,宇文宪在阵前兜了一圈儿,回来给皇上汇报,对面儿丫的就是一群乌合之众,灭此朝食就在今朝。听完,“周主悦”。

不过,悦归悦;宇文邕[yōng]还需要面对一个现实问题;那就是高纬听说北周军去而复来,给吓住了;这一害怕,高纬使出了鸵鸟战术,在平阳城南挖了一道壕沟,以防周军突然袭击。

这条壕沟的尺寸,史书上没记载;但是这条壕沟确实让宇文邕[yōng]挺头疼;一时半会儿拿不出解决的办法(“周主欲薄齐师,碍堑而止。自旦至申,相持不决。”)。

宇文邕[yōng]远道而来,其实最怕的就是打持久战;如果耗的时间一长,周军的补给跟不上,那就不得不撤退了;而北齐军依托本土作战,补给相对要容易很多。

所以说高纬的战术虽说丢脸,却很实用。

估计出主意挖坑的,是高纬的右丞相高阿那肱gōng;因为高纬问他是战是守的时候,高阿那肱gōng答非所问的说了这样一番话,“吾兵虽多,堪战者不过十万,病伤及绕城樵爨[]者复三分居一。昔攻玉璧,援军来即退。今日将士,岂胜神武时邪!不如勿战,却守高梁桥。”

罗里吧嗦的一堆,中心意思其实就俩字:跑路。

不过高阿那肱gōng的逃跑主义遭到了北齐军大多数将领的反对;有的将领跟高纬说,宇文邕[yōng]是皇上,您也是皇上,凭什么您要让着他?丫没什么好怕的;他既然送上门儿了,咱满足他受虐的欲望,削他!

高纬被他们说的热血沸腾,决定填平壕沟,放周军过来。

宇文邕[yōng]这边儿正想办法怎么填坑呢,突然看到北齐军自己动手把壕沟给填平了;宇文邕[yōng]大笑;这特么才叫想啥来啥,想娘家人了,孩子他舅舅就到了!

宇文邕[yōng]下令,击鼓,众军有一个算一个,冲锋!

八万周军挥刀投入攻击,越过壕沟之后跟北齐军杀做一团。

事实证明,别看高阿那肱gōng很怂,但他的话并非危言耸听;两军一交手就看出来了,北齐军斗志全无,被打的连连后退,根本站不住脚。

其实这会儿,高纬哪怕是做做样子,吼两嗓子“顶住”、“跟我来”,或者作势要向前冲;北齐军凭借人数优势和百保鲜卑的战斗力,这场硬碰硬的决战还真难说谁胜谁负。

可是,关键时刻,有人“吧唧”一口,给高纬嘴里塞了一粒儿消气丸。

谁啊?

冯小怜。

两军交战,冯小怜骑在马上跟高纬并肩观战;看到周军呼啸着冲过壕沟,打的北齐军节节败退;冯小怜吓的花容失色,瑟瑟发抖,尖声高叫,咱们打败了(“淑妃怖曰:“军败矣!”)!

别看高纬是皇帝,冯小怜这一嗓子那才叫圣旨呢;高纬不管不顾的,拉着冯小怜就要退出战场。

开府仪同三司奚长把高纬拽住了,皇上,您可不能走;你这一走,对部队士气打击太狠了!高纬这会儿哪儿有心情听奚长叨逼叨,拨马便走。

事情果然如奚长所料,高纬拍马逃去,齐军顿时大乱,宇文邕[yōng]岂肯放过这个机会。北齐军节节败退,北周军是步步紧逼。

北齐军兵败如山倒,史载,此役,“齐师大溃,死者万余人,军资器械,数百里间,委弃山积。”;最后北齐军中,只有安德王高延宗这一支部队,整建制的摆脱了周军的追击。

打跑了高纬,宇文邕[yōng]也拨转马头,进入平阳城中,接见了死守平阳有功的梁士彦。

梁士彦感慨万千,本来以为这次铁定要殉国了,没想到自己还有柳暗花明的一天;见到宇文邕[yōng],梁士彦号啕大哭,臣差点儿就再也见不到陛下了!宇文邕[yōng]也是唏嘘不已。

乔山大捷之后,周军尽管士气如虹,但毕竟以寡击众,部队很是疲惫;宇文邕[yōng]便想见好就收,撤军回国。

不过他这决定被梁士彦拦住了,老梁同志说,北齐军已经今非昔比,没多少战斗力了,战斗意志也大不如前;否则凭30万大军,怎么可能打不下平阳;此时正是天授陛下灭齐,陛下万不可错失良机。

一席话,说的宇文邕[yōng]也鸡动起来了;宇文邕[yōng]改变主意,追击!

宇文邕[yōng]这人吧,挺有意思,每到关键时刻,得别人推一推。不过,刚经历了一场血战,周军的将领们老实说,屁股都有点儿发沉,一听,皇上还要接茬儿打,将领们“固请西还”。

这会儿宇文邕[yōng]倒是来劲了,你们怕死,就回家守着老婆孩子去吧;朕一人一马,也要追击到底(“卿等若疑,朕将独往。”)。

宇文邕[yōng]是皇上,谁敢让皇帝单枪匹马一个人去晋阳?大家心里虽说挺不痛快,可也都翻身上马,跟着皇帝陛下向晋阳方向追去。

在他们身后,八万周军,再次踏上征程。

梁士彦说的对,北齐军这会儿已然是惊弓之鸟了;周军兵锋所过之处,北齐军要么一哄而散,要么望风归降。周军连下晋阳以南要点高壁、介休;公元576年12月13日;北周大军进抵晋阳城下。

此时此刻,如果高欢在天有灵,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北周军兵临城下,晋阳城里的高纬干嘛呢?

答:准备北狩。

说出来可能很多人都不会相信,当时北齐国土90%还都握在手中,高纬想到的对策居然是北上突厥寻求政治避难(“齐主欲留安德王延宗、广宁王孝珩[héng][héng]守晋阳,自向北朔州。若晋阳不守,则奔突厥。”)。

有够奇葩啊!

听说皇帝要逃往突厥,朝廷立刻炸开了锅,群臣纷纷表示反对,晋阳城还有数万精兵,而且国内各地还有数十万大军;就算要打,也未见得就一定会输;皇上怎么这就要当逃兵了!

高纬不管那个,他是铁了心要去突厥,谁说的话他都听不进去;高延宗哭着求高纬,皇上您可不能走,影响太坏了;高纬不听。

不仅不听,高纬让人回邺城接来皇太后胡氏和皇太子高恒,秘密送往北朔州,准备到时一起逃(“延宗泣谏,不从,密遣左右先送皇太后、太子于北朔州。”)。

要说高纬逃跑的决心真是够坚决;简单交接了一下,将晋阳交给了高延宗打理;高纬便趁夜出走,向北投向了茫茫夜色。

不过,此时跟在他身边,不过百人;想想也是,中原这花花世界多好啊,跑到漠北荒原,风吹草低见牛羊的,那日子咋过;所以大多数人并没跟着高纬出来。

在路上,领军大将军梅胜郎哀求苦劝,再加上人都跑的没剩几个了;高纬这才不得不改变主意,调头转向东南,去邺城再作计较。

多说一句,还记得穆提婆这个坏蛋吗?

本来这厮也跟着高纬出来了,可是没走多远,这厮便悄悄儿的从高纬身边溜走了;又返回了晋阳。别误会,它不是回城,而是直接跑到周军大营投降了。在穆提婆看来,高纬已经完犊子了,他没有任何理由陪着高纬送死,良禽择木而栖嘛!

宇文邕[yōng]当然瞧不起穆提婆这样的奸佞小人,不过,非常时期,宇文邕[yōng]没有杀掉穆提婆,反而下诏,封穆提婆为柱国,领宜州刺史。

宇文邕[yōng]这招儿很灵啊,晋阳城中北齐官员一看,穆提婆那货都能在北周混碗饭吃,我们凭什么不能,因此,大批北齐官员以各种借口出城,然后就不回来了;目的地无一例外的是城外的周军大营。

一时间,晋阳城中,暗流涌动,投降成风。

不过,穆提婆叛变,给对官场中人做了个好榜样;但对于他留在城中的家眷来说,那几乎就是灭顶之灾;穆提婆的妈,那位曾经权势熏天的陆令萱自知难逃一死,索性自杀身亡;其他家眷皆抄没入官。

宇文邕[yōng]用一个柱国加宜州刺史的空头衔,瓦解了晋阳官场的士气;这一手儿的确高明;但宇文邕[yōng]不敢大意;通过穆提婆,他已经知道,晋阳城中换马了;顽主高纬跑了,留下的是以铁血著称的安德王高延宗。

宇文邕[yōng]可以小觑高纬,但绝不会小视高延宗;就在不久前的乔山大战,北齐军兵败如山倒,但唯独高延宗把自己的部队完整的带出来了;就凭这一点,就足见后者的能力和素质。

而此时,高延宗凭城远眺,心里却着实不是滋味;尽管此时他,已经是北齐的皇帝了——

高纬出逃时把晋阳城交给高延宗,可以说,这是高纬短暂人生中少见的正确选择。

高延宗在北齐军中有很高的威望,北齐将士早就对昏暴无能的高纬不满,高纬前脚儿刚离开,将士们就集合起来来找高延宗了;见面儿也不客气,请安德王立刻即皇帝位,您要是跟我们客气,那也就别指望我们出力死战。

高延宗根本就有称帝的打算,这会儿称帝还有什么实际意义呢?可是,看着弟兄们,高延宗很不忍心;国家被高纬祸害成了这副德行;大厦将倾,罢了,我就来做这根独木吧;高延宗点头答应,众军齐声欢呼!

公元576年12月14日,高延宗在一片肃杀的气氛中,于晋阳宫即皇帝位,改元德昌,大赦天下。

高延宗是带兵之人,当然知道人心的重要性;一继位,他就把晋阳国库里的金银财宝和宫中美女统统拿出来,赏赐给守城的将士。

办完这些,高延宗来到军中。

高延宗有一点跟宇文邕[yōng]很像;对军中中基层军官了如指掌。

高延宗握着将士们的手,叫着他们的名字,泪如涌泉,但一言不发。

可是,越是这样儿,北齐军的将士们越感动;数万将士挥舞着手中的兵器,齐声高喊,血战到底!

高延宗的崇[g]高威望不仅在军中,在民间,百姓们听说安德王即位,也激动的难以自持,不用皇帝下令,晋阳城中百姓,人不论男女老少,位不论贫贱富贵,皆踊跃登城,慷慨激昂的表示,愿为大齐死战至最后一人(“延宗见士卒,皆亲执手称名,流涕呜咽,众争为死;童儿女子,亦乘屋攘[rǎng]袂[mè,投砖石以御敌。”)!

可是,当这一切传到邺城高纬的耳朵里;恁猜,这货说了句啥?

高纬跟身边儿的近臣说,“我宁使周得并州,不欲安德得之!”

什么玩意儿啊!

公元576年12月16日,晋阳城下,宇文邕[yōng]顶盔掼甲,身后矗立着八万大周雄师。

宇文邕[yōng]拔刀出鞘,刀锋直指晋阳城头;口中下令,击鼓、攻城!

言罢,宇文邕[yōng]身先士卒,头一个冲向了晋阳城的东门。

皇上这么玩儿命,小兵儿好意思在后面偷懒儿;因此周军不要命的向晋阳城发起冲击。

打了一天,宇文邕[yōng]取得了突破,在黄昏时分攻破了晋阳城东门。

突破了城防,宇文邕[yōng]大喜,纵马挥刀冲进了晋阳城。

结果,一进去就懵逼了。

晋阳城内外城之间地形复杂;宇文邕[yōng]带着人转来转去,居然没找到继续前进的道儿。

这可就狗血了!

而高延宗得知周军已经突进城中,也不敢怠慢,立即操起家伙,叫上领军将军莫多娄敬显,二人各率一支部队,沿着晋阳东门两侧的城墙,抄向进城周军的身后。

宇文邕[yōng]还在转向,一眨眼,北齐军就把城门的口子封住了。这会儿天已经黑了,两军都打起了火把,火光中,高延宗一眼就看见了被侍卫们团团围住的宇文邕[yōng]。

高延宗笑的脸的扭曲了,抓住宇文邕[yōng],不论生死,这场仗就赢定了!

高延宗下令,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把进城的周军全歼;抓住宇文邕[yōng]者,赏千金,封万户侯。

在精神和物质双重激励下,北齐军士气高涨,潮水一般扑向周军。

这会儿周军已然乱了阵脚,本来道路不熟就挺打击士气的,突然之间敌人重兵云集;周军将士们被挤在城门口,进无可进,退也无路可退;只能被动挨打;一转眼,2千多周军士兵就被干掉了。

眼看着北齐军步步逼近,自己身边的人却越打越少;宇文邕[yōng]心里哇凉哇凉的;难不成今天朕就要战死在此处了吗!

千钧一发,周军中承御上士张寿和贺拔伏恩拼死向宇文邕[yōng]靠拢,然后夹着宇文邕[yōng]强行突围;最终才把宇文邕[yōng]从晋阳城中捞了回来。但跟着宇文邕[yōng]冲进晋阳城的周军,几乎被斩杀殆尽。

两世为人啊;宇文邕[yōng]回到周军大营,兀自惊魂未定;这场大战,显然给他刺激着了。

这一受刺激,宇文邕[yōng]老毛病又犯了,就想撤军;高延宗太凶悍,咱回头找机会再回来。

众将本来从平阳出来就有点儿不情愿,一听宇文邕[yōng]有回家的想法儿,大家一个劲儿点头,嗯嗯嗯,皇上这主意好!

不过,宇文忻站了出来,生生把宇文邕[yōng]撤军的想法给憋了回去——

“陛下自克晋州,乘胜至此。今伪主奔波,关东响震,自古行兵,未有若斯之盛。昨日破城,将士轻敌,微有不利,何足为怀!丈夫当死中求生,败中取胜。今破竹之势已成,奈何弃之而去!”

大丈夫就该马革裹尸,方不负七尺之躯!现在有点儿挫折,就想逃跑,像话吗?

宇文忻这话说的很重,不过,忠言逆耳;宇文邕[yōng]缓过神儿来想想也是,遇到一点困难就往回缩,自己以后还怎么当老大。这会儿宇文宪也劝宇文邕[yōng],不能就这么走,否则军心一散,再想凝聚可就难了;而且晋阳孤城,再加一把力,您就能给他踹倒;这会儿走,太可惜。

一正一反,宇文邕[yōng]下定决心,不走了;还就不信了,一座晋阳都拿不下来,何谈统一天下。

宇文邕[yōng]重新集结起了部队,简单动员之后,宇文邕[yōng]下令,进攻!

本着在哪儿摔倒的,就在哪儿顺势躺倒的原则;宇文邕[yōng]把自己的主攻目标还是锁定在差点让自己送命的晋阳东门。

12月17日,宇文邕[yōng]抖擞精神,率军强攻东门。这次没有再出现意外,城中的北齐军虽然竭力抵抗,但周军气势更盛。当这一天太阳落山的时候,先是晋阳东门被攻破,继而其他方向上周军也先后得手;晋阳城外城陷落。

高延宗血战到底,收拢部队继续打巷战。

可是,大势已去,齐军越打越没脾气,一步步被周军压往城中心。

此情此景,高延宗心境悲凉;自己也无力回天了。事到临头,高延宗本想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突围以后再做打算;可是此时周军已然合围了晋阳;高延宗没出北门,就被周军俘虏(“延宗战力屈,走至城北,周人擒之。”)。

高延宗被俘,宇文邕[yōng]倒没难为他;温言抚慰了一番。

而晋阳城里的大臣们以唐邕[yōng]为首,拜伏于宇文邕[yōng]马前,向新主子宣誓效忠。

宇文邕[yōng]知道,此时正是收拾人心的时候,好言相对,并且让这些北齐降臣各司其职,该干嘛继续干嘛;待遇嘛,不变。

安排完这些降臣,宇文邕[yōng]下诏,周军转入休整,补充兵员;准备兵发邺城。此时宇文邕[yōng]信心十足,过了晋阳这道坎儿,邺城还怕他个球!

不说晋阳城宇文邕[yōng]秣mò马厉兵;再说跑回邺城的高纬。

晋阳失守的消息很快传到了邺城;北齐举朝皆惊!

咱前面说过,北齐是两京制,军事首都是晋阳,政治首都在邺城。晋阳重兵云集都被周军攻克了,邺城的防务远不如晋阳,这接下来可怎么办?

危急时刻,有人就劝高纬,皇上,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您要不拿点儿钱出来激励部队?高纬表面上答应了,可真掏钱的时候就,高纬却一毛不拔。

大臣们没想到高纬抠门儿也不分分时候,这都快死到临头了,还捂着钱袋子不撒手;无不摇头长叹。广宁王高孝珩[héng]也劝高纬,钱没了可以再赚,命没了,可就啥都没了。结果高纬狠狠的瞪着高孝珩[héng],不是你的银子,你当然不心疼;要出钱也成,从你王府搬(“请出宫人珍宝赏将士,齐主不悦。”)!

高孝珩[héng]彻底无语了。

大将斛[hú]律孝卿跟高纬说,要不这样儿,我把部队组织起来,您给咱演讲一下,喏,讲稿我给您写好了。

知道高纬不着调,斛[hú]律孝卿还特意叮嘱了一句,您讲话的时候,一定得走心,最好流点儿眼泪,将士们都是有感情的人,感动了他们,他们就会为您拼死作战。

这个好,流几滴眼泪嘛又不用花钱;高纬说没问题,你走吧。

等到了日子,斛[hú]律孝卿把邺城数万将士集合起来,专等高纬驾临。

高纬也按时来了,可是面对数万将士,高纬一下子蒙圈儿了;我艹,这么多人;高纬一紧张,之前斛[hú]律孝卿给他写好的稿子,他一句话也想不起来了。

场面好玩儿了;台上,高纬抓耳挠腮;台下,数万将士瞠目结舌。

场面很尴尬。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台上的高纬突然爆出一阵杠铃般的大笑,哈哈哈哈,斛[hú]律孝卿给朕写的稿子,朕都给忘了!

高纬这一笑,站在他身边伺候的太监们也跟着笑了起来(“齐主既出,临众,将令之,不复记所受言,遂大笑,左右亦笑。”)。

台下“轰”一下乱套了;严整的队形开始骚动;有人攘[rǎng]臂大喊,这特么什么J8皇帝,自家的江山他都不在乎,我们犯得着为这货卖命吗?众人附和。自此,北齐军“皆无战心”。

事到如今,不仅军队已经“无战心”;文官们也都开始找退路了;史载,这次讲话之后;北齐“朝士出降,昼夜相属。”;这些高官趁守城不备,纷纷从邺城跑了出来,目的地,晋阳。对他们来说,他们这会儿是有价值的,不愁在新老板处混不到饭吃。

看着缺勤的员工越来越多,高纬着急了;这样下去,自己就成了光杆儿皇帝了。

高纬会集百官开会,讨论眼下该怎么办。

这帮缺心眼儿的货,讨论来讨论去,最后讨论出来的结果居然是:内禅;将皇位让于皇太子高恒(“齐主引尚书令高元海等议,依天统故事,禅位皇太子。”)。

高纬没心没肺,可能这家伙认为,皇位让出去,宇文邕[yōng]就不会找自己的麻烦了;所以非常高兴的就同意了。

公元577年正月初一,七岁的皇太子高恒,莫名其妙的被皇帝了。

该走的流程走完,打这天起,高纬就成了太上皇。

不过,高恒才小学一年级,肯定管不了事儿;做决定的还是缺货高纬。

江山社稷[jì]已经成这德行了,高纬还能做啥?

其实也有大臣跟高纬说,要不咱先撤到河南,然后您下诏各地举兵勤王;翻回头咱再和宇文邕[yōng]决一死战;即使打不过,真到了山穷水尽那一天,咱就去江东;毕竟从河南走,路程上也离的近点儿。

对于这个建议,高纬不置可否。

真不知道,这货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高纬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驻马晋阳的宇文邕[yōng]可是目标清晰;仗已经打到这个份上了,他绝对不会允许高纬在邺城还坐拥半壁江山。

公元577年正月十八,也就是高纬当上太上皇仅半个月,宇文邕[yōng]麾下的周军先头部队便杀到了邺城城外的紫陌桥。未几,宇文邕[yōng]亲率周军主力也抵达了邺城城下。

别说,高纬还没吓怂,居然派出了一支部队想跟宇文邕[yōng]野战争雄;结果可想而知,一方胜利在望,一方士气绝望;两军接战,那就不叫打仗,叫屠杀;周军“大破之。”

高纬这下彻底死心了;留下武卫大将军慕容三藏守城,自己带着一百多名骑兵撒丫子就跑,目的地是济州。

高纬出城没多远,留守的三藏老法师仅做了象征性的抵抗之后,便打开了城门,放周军入城。

宇文邕[yōng]各种嗨、各种爽!胜利真的来了吗?

看着跪了一地的北齐文武,宇文邕[yōng]又咬了咬自己的手指头,疼!看来是真的。

兴奋之余,宇文邕[yōng]还是很清醒,北齐的都城占领了;可是,最大的那头猎物——高纬,可还没落网呢。

这也不叫事儿,叫过来原先伺候高纬的北齐内官一问,就知道高纬的去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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