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后面看,崔慧景打算造反不是一天两天,而是早有准备;他刚回到广陵,守城司马崔恭祖便开门放崔慧景进城。
广陵是建康在江北最重要的门户,离首都朝发夕至。
而且,在这儿崔慧景意外的碰到了一个“盟友”,不费一枪一弹就过了长江。
怎么呢?
按南齐行政划分,广陵对面是京口,也就是现在的镇江;此处是南齐南徐、兖州治所。守将是萧宝卷三弟、江夏王萧宝玄。
这会儿萧宝玄正跟他哥萧宝卷怄气呢。
萧宝玄的媳妇儿唤作徐氏,两口子敢情很好;不过这位徐氏是前首辅大臣徐孝嗣的女儿;徐孝嗣被赐死后,萧宝卷非要棒打鸳鸯,逼着萧宝玄跟媳妇儿离婚;这给萧宝玄恨疯了都要。
本来就对萧宝卷来气,崔慧景来了一煽呼,说事成之后拥立萧宝玄为帝;后者立刻就同意了;不仅杀掉了萧宝卷派来的使者,同时放开防线,让崔慧景的部队顺顺当当的渡过了长江。
“北伐军”突然变成了“南征军”,萧宝卷魂都吓飞了,直骂崔慧景不是东西,同时派左卫将军左兴盛率军声讨反贼崔慧景和萧宝玄。
不知道萧宝卷是不是急疯了,生怕左兴盛不中用,居然有本事请动了二百多年前的东汉末年秣陵县尉蒋子文,就是南朝史籍中经常提到的“蒋侯”。萧宝卷真是阔气,封蒋子文为相国、太宰、大将军、录尚书事、扬州牧,并晋爵钟山王,假黄钺,代天子出征。
打仗凭的真本事,迎风洒狗血的勾当只能沦为笑柄,萧宝卷也不傻,再派骁骑将军张佛护和直閤将军徐元称等六名军主率兵守住竹里要塞(今江苏南京龙谭镇东)。
萧宝玄不想让张佛护过来添乱,派人劝降张佛护,没想到张佛护对萧宝卷忠心不二,不睬萧宝玄。崔慧景见张佛护不识相,那就不要怪爷们下手狠了。因崔慧景的手下多是江北悍卒,而且他们属于机动作战,没有多少储备粮,为了吃饭,就必须玩命。官军虽然也拼命抵抗,但还是没有玩过这伙不要命的,大败,张佛护和另外四位军主战死,徐元称见势不妙,立刻反了水。
竹里的失陷,几乎让萧宝卷抓狂,他可不想做第二个刘劭,再赌一把吧。萧宝卷派太子詹事王莹率兵驻扎湖头,连同蒋山的官军,足有数万人。崔慧景见官军这阵势,确实有些发怵,如果发动正面进攻,以他的本钱,未必有胜算。
正好他手下有个叫万副儿的当地人,给崔慧景出了个主意:“官军驻守蒋山,我们从正面突不进去,不如从蒋山上抄小路入城。”崔慧景大喜,挑了一千多精壮汉子趁着夜色,悄悄从蒋山西岩攀爬过来,骚扰官军。
官军真够威武雄壮的,叛军不过区区千人,居然就把数万官军吓的魂飞魄散,还没打呢,全都跑了。王莹根本不是块打仗的材料,但天生是个游水的好手,王大人跳到水里,抱着块木头拼命划回了城里。
王莹跑了,另一路的左兴盛也不甘示弱,丢下驻守北篱门的三万多弟兄,狂呼乱叫的逃了,但左将军运气不好,没跑多远就被崔慧景活捉了,砍头示众。
崔慧景也没想到官军这么白菜,笑的合不拢嘴,指挥弟兄们包围了建康,准备吃萧宝卷的豆腐。官军在蒋山的溃逃给城内树了一个坏榜样,建康全城崩溃,崔慧景趁热打铁,打着宣德太后王宝明的旗号,废萧宝卷为吴王,准备拥立萧宝玄。
就在这个时候,竟陵王萧子良的两个儿子、巴陵王萧昭胄[zhòu]和弟弟永新侯萧昭颖突然投奔崔慧景。因为萧昭胄[zhòu]是世祖武皇帝萧赜[zé]的正牌嫡孙,比旁枝末味的萧宝玄更正统,所以崔慧景打算抛弃萧宝玄,拥立萧昭胄[zhòu],但却一直犹豫不决。
崔慧景按兵不动,萧宝卷就得了宝贵的战略缓冲时间,现在朝中已经无人可派了,萧宝卷万不得以,将驻守小岘的豫州刺史萧懿调回来平叛。萧懿是永元朝仅有的柱石之臣,最是忠心不二的。
萧懿正在吃饭,皇帝派人来调他,二话不说,丢掉筷子,带着三千劲卒去了京城。萧懿的到来给人心惶惶的京城打了一针鸡血,形势立刻稳定下来,他们相信萧懿注定是崔慧景的克星。
雍州刺史萧衍听说大哥带兵进京,觉得这是除掉萧宝卷的最佳时机,萧衍派心腹虞安福劝萧懿趁进京的时候干掉萧宝卷,咱萧家兄弟坐天下,萧懿素称忠义,哪肯做这种事情,当然不从。
萧懿现在一门心思对付崔慧景,其实就双方兵力来说,不相上下,但叛军内部却出了问题。崔慧景的儿子崔觉和崔恭祖争抢竹里之捷的功劳,儿子和同宗兄弟掐架,弄的崔慧景两头安慰,好不尴尬。
崔恭祖倒还讲情份,以大事为重,劝崔慧景派人守住秦淮河,阻止萧懿过河。但崔慧景却幻想官军不战自溃,不同意。崔恭祖请战萧懿,崔慧景却让崔觉出战,肥水不流外人田。结果崔觉不经打,被萧懿杀的溃不成军,死伤二千多。
崔恭祖见这爷俩也不像成大事的,加上前几天崔恭祖抢走了几个貌美如花的东宫歌伎,还没来及怜香惜玉,就被崔觉给抢走了。崔恭祖一怒之下,带着崔慧景心腹猛将刘灵运投降了官军。
二人的出逃对叛军士气的打击相当沉重,叛军内部一片混乱。崔慧景看到这个样子,知道这回算栽在萧懿手上了,但他已经和萧宝卷翻了脸,除了北逃鲜卑魏,也没第二路可走。
崔慧景带着几个心腹人悄悄逃出大营,准备过江投奔魏朝,萧懿没发现崔慧景,率击攻击叛军本部,叛军早就不想打了,一触即溃。崔慧景也够呛,刚逃到蟹浦,就被一个打渔的壮汉发现了,一刀砍死崔慧景,人头放在鱼篮里,送往建康邀功。
崔觉没和老爹一起逃,而是化装成一个道士,但还是没逃脱,被人发现捕拿,砍头。最亏的就是崔恭祖,虽然投降了朝廷,但萧宝卷并没有放过他,一刀送上西天。
崔慧景的失败,还直接把江夏王萧宝玄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萧宝卷岂能饶了他。想取代我做皇帝,先去地下做阎王去吧。
萧宝卷为了解恨,让一伙小厮用布帐将萧宝玄围在中间,几十个人擂鼓吹号,萧宝卷对着萧宝玄冷笑:“老三,现在知道瓮中之鳖的滋味了吧。”萧宝玄已为人刀上鱼肉,只求速死,这点大哥倒满足了他,“少日杀之”。至于巴陵王萧昭胄[zhòu]和弟弟萧昭颖,萧宝卷难得发了一回善心,没杀他们,踢到府里老实做窝囊王爷。
看来萧宝卷没白跟老爹萧鸾学本事,不仅残害骨肉的功夫青出于蓝,甚至玩起政治手腕,萧宝卷也不逊老爹。崔慧景败后,官军搜查出许多朝廷大佬私通崔慧景的信件,都是提前画保命符的。
有人劝萧宝卷大开杀戒,诛杀逆贼,肃清朝野。萧宝卷却难得的英明一回,让人把这些信件全都烧掉,告诉手下人:“攀龙附凤这是人的本性,萧宝玄尚且知道,更何况外人,算了吧。朕以后还指望他们办差呢。”
萧宝卷难得英明一次,放了许多大臣一马;您可记着,就这一次!
接下来,就该论功行赏了。
平定慧景之乱,首功自然是萧懿的;没有萧家大爷兼程回援,这会儿萧宝卷指不定什么德性呢。
萧宝卷也没亏待萧懿,封萧懿为尚书令,萧大爷由此成为南齐政界的二号人物。
不过,这种封赏对萧大爷而言,真的难说是福还是祸——
萧懿为人忠正耿直,处事公允,如果在明君手下,绝对是辅弼良工;可是在萧宝卷这号儿昏君手下,萧大爷显然迟早是要被黑的。
这不,刚当上尚书令,萧懿就跟萧宝卷两条忠实的狗,茹法珍、王咺[xuān]之发生了冲突;原因巨简单,后面这俩货太贪。这显然跟萧懿的三观不合;于是萧大爷以人民的名义顺理成章的断了那俩货的财路。
再于是,这俩货怀恨在心,一封秘折呈给萧宝卷,洋洋洒洒一堆废话,中心思想四个大字:萧懿谋逆!(“懿将行隆昌故事,陛下命在晷[guǐ]刻。”)
萧宝卷看完,二话不说就让人把萧懿抓了;抓完之后,一杯毒酒,赐死!说这话儿,是公元500年11月。
其实,萧大爷完全有机会不死。
说两件事儿,第一件事儿,就在萧懿回师建康,击败崔慧景之后,他弟弟萧衍就派人秘密跟萧懿说过这样的话,“诛贼之后,则有不赏之功。当明君贤主,尚或难立;况于乱朝,何以自免!若贼灭之后,仍勒兵入宫,行伊、霍故事,此万世一时。若不欲尔,便放表还历阳,托以外拒为事,则威振内外,谁敢不从!一朝放兵,受其厚爵,高而无民,必生后悔。”
结果,萧懿的反应是,“不从”。
第二件事儿,就在萧懿当尚书令的这段时间,萧宝卷见天儿瞎跑出去玩儿,有人劝过萧懿,这领导,废了得了(“时帝出入无度,或劝懿因其出门,举兵废之。”);萧懿的反应是,“不听”。
这还不算,萧懿平时人缘儿不错,这次萧宝卷派人抓他,已经有人通过秘密渠道向他通风报信儿,告诉萧懿江边有船,您赶紧出城奔襄阳。
结果萧懿的反应是,“自古皆有死,岂有叛走尚书令邪!”
而且,就在临死前,萧懿还把弟弟萧衍给卖了,他告诉萧宝卷,我弟弟萧衍虎据雍州,一旦有变,必为朝廷大患(“家弟在雍,深为朝廷忧之。”)。
愚忠至此,也是醉了!
但是,萧大爷最后这句话,可是让萧宝卷记住了。
跟这儿插句题外话,别看萧宝卷成天不着调,老实说,他可真是他爹萧鸾的种儿——小崽子年纪不大,但是对权力相当敏感!谁也甭想动他的皇权,他如果觉得谁是威胁,立刻干掉,毫不犹豫。之前的“六贵”就是典型的例子。
不过话说回来,萧宝卷也就遗传萧鸾这一点点;至于其他的,这货可以说三个字:长歪了!
说个好玩儿的事儿,萧宝卷喜欢玩儿,他是皇帝,玩儿天玩儿地玩儿人(也包括玩儿女人),甚至玩儿小动物,这都很平常的事儿;但萧宝卷喜欢玩儿的东西很另类。
这货喜欢玩儿顶幡(“白虎幢[g]”)。
啥是顶幡儿?
简单的说就是一根上面挂满旗子和铜铃的大粗杆子;玩家把这东西竖起来,用两手、两肩、脑门儿,甚至后背来回倒;过去一些反应老北京天桥儿的影视剧里有体现,您有兴趣可以网上搜一下。
萧宝卷喜欢玩儿这玩意儿。
要说这也不叫事儿,锻炼身体嘛,玩儿这个别的不说,至少能练出一身好力气。但是,萧宝卷奇葩的地方是,别人玩儿这个,都是用手、用肩这些部位顶;咱萧少爷喜欢用的部位是:牙!(“齿上担之”)
史书记载,萧宝卷玩儿的这一款幡儿,是根长七丈五尺的大杆子,再加上上面的装饰,这些分量加一块儿,牙哪能承受得了?为此萧宝卷被顶掉好几颗牙;但是别看这样,人照样儿玩儿的乐此不疲(“折齿不倦”)。
就这么块料!
当然还是那句话,萧大爷临死的那句话,萧宝卷记在心里了。
因此在萧懿死后,萧宝卷下诏,萧家连坐。
此时萧懿有六个弟弟在建康;不过萧家兄弟也都不白给,眼瞧着风声不对,立即想辙逃出了京城;最后萧宝卷只抓住了老五萧融;随即萧五爷被处死。
接下来,萧宝卷开始出招儿对付远在千里之外的萧衍;至于什么招儿,其实也不稀奇:刺杀。
不过萧宝卷派的这位刺客有点儿意思,这伙计叫郑植;萧宝卷之所以选中他,是因为他弟弟郑绍叔这会儿正在萧衍手下任宁蛮府长史;萧宝卷的计划是,让郑植打着探亲的名义去襄阳,然后让郑绍叔搭桥儿接近萧衍,最后伺机行刺。
计划完毕,杀手郑植就这么带着使命上路了。
一路无话,郑植来到襄阳,首先见着自己的弟弟郑绍叔。
兄长远道而来,搓一顿儿接风洗尘是必须的;而郑植当着弟弟的面儿倒也没藏着掖着,把自己此行的目的和盘托出。
郑绍叔是萧衍的心腹,听到这么劲爆的消息,自然不敢懈怠,安顿好哥哥之后,立刻跑去找萧衍,把这事儿的来龙去脉做了汇报。
萧衍略一沉吟,笑了;对郑绍叔说,没事儿,你回吧,这事儿我来处理。
第二天,萧衍派人到郑绍叔家通知,今儿借花儿献佛,借你们家地方,招待远来宾朋。
酒过三巡,萧衍拎着酒壶坐到郑植身边儿,借着酒劲儿半真半假的说,伙计,你这次来襄阳,一为探亲;二呢,来杀我;我现在就坐你旁边儿,你打算啥时候动手(“朝廷遣卿见图,今日闲宴,是可取良会也。”)?说完,笑眯眯的看着郑植。
郑植一看,这儿都破了案了,还刺个六啊;都是敞亮人儿,一切尽在不言中吧。二人相视大笑。
酒喝完,萧衍说我带你参观参观;拽着郑植跟襄阳城里来了个一日游,反正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给郑植看了(“又令植历观城隍、府库、士马、器械、舟舰。”);萧衍说,你也都看见我雍州的实力,你回去复命的时候告诉那小子,别有歪歪念头儿。
说完,送客。
经过这事儿,萧衍知道,他和萧宝卷翻脸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他除了起兵,没第二条路可走。
那位说了,前面陈显达、裴叔业、崔慧景前仆后继造反,最后可都失败了;萧衍凭什么胸有成竹,认为自己一定能成,还把家底儿给人亮出来了?
说句马后炮的话,要不怎么萧衍最后成了梁武帝,而不是那几位呢;显然萧衍之前就已经有所准备了。
说这话,还得往前捯饬几句——
萧衍被封到雍州,接了曹虎的班儿,下命令的是萧鸾。雍州地接北魏,是南齐西北军事重镇;萧鸾把萧衍放在这儿,一来萧衍确实能打,战绩等身;二来萧衍是萧鸾的绝对心腹。
但是,从萧鸾去世,萧衍的心态变了;他看萧宝卷,就像多尔衮看福临、鳌拜看康熙一样;说好听点儿叫少主,说难听点儿,就一小崽子。
而且还有一点,也是萧衍每每想起来不太平衡,或者说启动他有不臣之心的原因,萧宝卷姓萧,他萧衍也姓萧。如果从萧道成那儿论,不论是萧鸾、萧宝卷,还是萧衍,都是远支宗室(萧衍的粑粑萧順之是萧道成的族弟)。那么,萧鸾能干的事儿,我萧衍凭什么不能干?
所以从萧鸾去世,萧衍就起了彼可取而代之的心思。
当然,还是那句话,萧宝卷即位之后,挑战他的人多了,但萧衍笑到了最后。这里边儿肯定有他的道理。
为了造反一次成功,萧衍早早儿的就开始做准备了——
萧衍让心腹秘密打造兵器铠甲、储备能造船的木材;并且有意无意的笼络了一大批可以说是帝国精英的官员,像襄阳太守王茂、竟陵太守曹景宗、别驾从事柳庆远、辅国司马蔡道恭、中兵参军吕僧珍、宁蛮长史郑绍叔、华山太守康绚[xuàn]这些人。
不过,这些人还都不算啥;此时萧衍身边儿有个小哥儿,30年后,这位小哥儿将横空出世,如昙花一般炫丽、如流星一般耀眼。
有人有装备,这些还不够;按萧衍的想法儿,至少还有两样儿,一是外援;二是时机。
按萧衍的想法,最初是想说动当时还在世、正任郢州刺史的大哥萧懿;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哥俩儿联手,发力拱翻萧宝卷。
萧衍派自己的表舅(其实也是萧懿的表舅)、雍州录事参军张弘策做代表,秘密游说萧大爷合作;不过结果不佳。咱前面聊过,萧大爷愚忠的很;张弘策无功而返,怏怏回到襄阳。
亲兄弟不成,萧衍倒也没气馁;因为就在张弘策不在的这段时间,有几位官员主动投靠了萧衍,比如南齐梁秦二州刺史柳惔[dàn]、上庸太守韦睿等人。这里边儿柳惔[dàn]是前朝名将柳元景的侄子,而且他的势力范围位于雍州侧后;柳惔[dàn]来归,让萧衍没了后顾之忧。
再往下,就差一个机会了。
其实早在萧鸾指定“六贵”辅政的时候,远在襄阳的萧衍就跟张弘策说过这样的话,什么“六贵”,这不是摆明要政出多门了;等着瞧吧,天下要乱了(“政出多门,乱其阶矣。《诗》云:一国三公,吾谁适从?况今有六,而可得乎!”)。
不过如前所述,萧衍没等来机会,却等来了萧宝卷的刺客。
既然如此,不反是不行了。
公元500年12月,萧衍集合雍州文武大员,开誓师大会——
弟兄们,萧宝卷昏狂乱国,暴虐天下,商纣不过如此!今日萧衍决定替天行道,废昏立明;功成之日,弟兄们封侯拜相!(“今昏主恶稔[rěn],穷虐极暴,诛戮朝贤,罕有遗育,生民涂炭,天命殛[jí]之。卿等同心疾恶,共兴义举,公侯将相,良在兹日,各尽勋效,我不食言。”)
下面这帮人都是都是萧衍的心腹,投奔你等着就是这一天,这还有啥好说;众人举臂高呼,愿从将军!
武力推翻萧宝卷的计划老早就制定好了,现在是拿出来的时候了,萧衍下令把之前打造好的兵器铠甲拿出来,分发给新招募来的士兵;把木头也都抬出来,开始打造船舰。
不过,说到起兵,萧衍还有一个现实困难要克服;这就是卧榻之旁的荆州。
此时坐镇荆州的是萧宝卷的八弟、15岁的南康王萧宝融;但实际上主持荆州日常工作的是人唤作萧颖胄[zhòu]。
说起来,萧颖胄[zhòu]跟萧衍也算是亲戚;前者的父亲萧赤斧是萧道成的“从祖弟”。不过俩人说不上多熟。
之前萧衍不是没打过荆州的主意,只是碍于那儿蹲着个萧宝融;很多事儿不太方便。不过这也难不住萧衍,既然上层路线暂时走不通,那就走“群众路线”;萧颖胄[zhòu]是个文人,身边儿有几个文友,像西中郎城局参军柳忱[]和席阐[]文;通过做工作,这两位成了萧衍埋在萧颖胄[zhòu]身边的“余则成”。
本来如果没有刺杀事件,萧衍起兵也不会这么仓促,假以时日,萧衍蚕食荆州应该不成问题。可现在事已至此,小火慢炖已然来不及了。
而就在萧衍挖空心思怎么应对荆州的时候,突然有消息传来:萧宝卷派巴西太守(今四川绵阳)刘山阳率军3000赶赴荆州,协同萧颖胄[zhòu]剿灭萧衍。
军情紧急,容不得再从长计议了;还别说,这么一急,还真给萧衍急出个主意来——
萧衍让人写了几百张传单,内容一模一样:刘山阳此行是来打荆州和雍州的!(萧衍很鸡贼,人刘山阳是打他的,他给把荆州拉进来当了垫背的。)
然后萧衍派参军王天虎和庞庆国带着传单去江陵,然后躲过江陵城管,把传单贴满江陵的大街小巷;要求就一个,江陵的老百姓可以不看,但不能看不着。
王、庞二人很尽责,跟现在街上到处贴办证的小广告一样,把传单贴的到处都是;等天亮,很多老百姓就都看见了。
老百姓能看见,自然就有人报告萧颖胄[zhòu];老萧同志一看之下,大为惊恐;他也不辨真假,想当然就认为刘山阳真的是要荆州雍州一勺子烩。
而就在萧颖胄[zhòu]跟家里胡琢磨的时候,萧衍又给萧颖胄[zhòu]和他的弟弟萧颖达各写了一封书信,内容只有一句话,事涉机密,由王天虎口述(“天虎口具”)。事实上,萧衍根本就没有给王天虎交待过啥机密。
既然如此,那就叫王天虎来问问吧。一见面儿,萧颖胄[zhòu]就问王天虎,萧衍到底说了什么?
王天虎瞠目结舌,他除了让我贴传单,别的没说啥!
再问,还是这句话。
萧颖胄[zhòu]没从王天虎嘴里得到啥;可这事儿却就在江陵城传开了——萧衍通过王天虎已经跟萧颖胄[zhòu]达成一致。
这下萧颖胄[zhòu]尴尬了,本来没影儿的事儿,三弄两弄,硬是把萧颖胄[zhòu]挤兑到了刘山阳和萧衍中间进退两难。
再说刘山阳,这伙计也挺逗,本来萧宝卷给他的任务简单明了,就是过荆州奔雍州拿下萧衍;哪曾想走着走着,他听说怎么着,萧颖胄[zhòu]和萧衍打上了涟涟。
刘山阳心里一沉,这万一我打萧衍的时候,萧颖胄[zhòu]背后下黑手可咋办?得了,先停下看看再说吧。他这么一停,乐子来了,萧衍没怎么着,可把江陵城里的萧颖胄[zhòu]吓的够呛,难道刘山阳真相信自己要跟萧衍一道谋反了?
这只能说真的是阴差阳错。
萧颖胄[zhòu]一时没了主意,便找来他那俩文友,柳忱[]和席阐[]文,闭门密谈如何应付眼前的局面。
这俩余则成不辱使命,一个劲儿忽悠,这还用想,当然跟萧衍合作啊!而且席阐[]文还给萧颖胄[zhòu]出主意,您要是想跟萧衍平起平坐,有一个办法,杀了刘山阳,这样您就立下首功。
俩人一通忽悠,萧颖胄[zhòu]可就动心了;但席阐[]文的那个主意却让萧颖胄[zhòu]很为难,刘山阳手握重兵,杀他谈何容易。他把顾虑一说,席阐[]文哈哈一笑,So easy!您可以杀掉王天虎,把人头给刘山阳送去;然后约其入城,就说商量怎么对襄阳用兵;只要他进城,剩下的还用我教您吗?
萧颖胄[zhòu]听完一咬牙,事已至此,就这么办!
史书中对萧颖胄[zhòu]的评价还是不错的,说他人挺厚道(“弘厚有父风”);但越是这种厚道人如果骗人,那才叫一骗一个准儿。
萧颖胄[zhòu]先把王天虎叫来,一脸诚恳把刘山阳的事儿说完;问后者,听说你跟刘大人很熟,想跟您借样东西,打消他的顾虑(“卿与刘辅国相识,今不得不借卿头!”)。王天虎说那您说吧,打算借啥?
话音未落,萧颖胄[zhòu]一挥手,有人出来,一刀砍下王天虎的人头;随后打包送给了刘山阳,并传话说自己马上就起兵进攻萧衍,请刘大人进城商议。
刘山阳果然上了当,轻车简从,就带了几十个随从,便来江陵见萧颖胄[zhòu]。
哪曾想,刘山阳刚进城,眼前突然伏兵四起。
带队的是前汶阳太守刘孝庆,这也是个狠人,没等刘山阳反应过来,便挥刀将其人头砍下。
杀了刘山阳,人头往萧衍处一送,全齐;不过萧颖胄[zhòu]也有话,希望在明年2月再起兵。萧衍没同意,回信说兵贵神速,否则军心一变,什么都晚了。
那位说了,看你写的这意思,总脚着萧颖胄[zhòu]跟着起哄的理由很牵强;萧衍一个反间计,萧颖胄[zhòu]就乖乖的杀刘山阳,跟着他走了?
您说对了,萧颖胄[zhòu]不是傻子,他有他的算计——
首先说,萧宝卷胡闹,搞的天怒人怨,人人自危;不满者比比皆是,他被赶下台,其实是迟早的事儿,现在就看谁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了。
其次,待有人出头干掉萧宝卷,空下的皇位肯定得有人来坐;你外姓人好意思腆着大脸自己坐上去吗?还得从宗室里找人;诶,不用找,我萧颖胄[zhòu]手里就有现成的——南康王、萧宝融。
等萧宝融即位,萧颖胄[zhòu]水涨船高,顺理成章奉天子以令诸侯。
所以萧衍什么打算,萧颖胄[zhòu]门儿清;而且在萧颖胄[zhòu]看来,萧衍所作所为,是替自己开道。
那萧颖胄[zhòu]的想法儿萧衍知道吗;难说他不知道;都是一座山上的狐狸,都鸡贼着呢。
不过这会儿萧衍不可能直接以自己的名义出兵,这样在政治上很被动;所以他也只能暂时先打出萧宝融的旗号争取更多人的支持。
为了能凿实萧宝融的身份,萧颖胄[zhòu]还准备了一场双簧——
萧颖胄[zhòu]通过关系,找了个在朝任职的官员,让其到江陵来一趟;这伙计一到,萧颖胄[zhòu]便对外宣称,宣德太后(王贞明)有懿旨,称南康王比萧宝卷更有资格继承皇位,准备迎立南康王入京即位。
萧颖胄[zhòu]先声夺人,这就等于把萧衍别到另一条道儿上了:老老实实的替我打仗。
萧衍当然知道萧颖胄[zhòu]的用意,不过他没点破,毕竟这会儿不是翻脸的时候。
萧衍打的主意是我只要先灭掉萧宝卷,位居中央,登高一呼,你萧颖胄[zhòu]有天大的能耐也扑腾不出多大的浪来(“若其克捷,则威振四海,谁敢不从。”)
公元501年2月,萧宝融在萧颖胄[zhòu]的策划下,接受宣德太后的“敕令”,称相国,并大赦“天下”,随即封萧衍为征东将军。
谁在东?
萧宝卷呗!
随后,萧衍宣布起兵,留弟弟萧伟和萧憺[dàn]守襄阳,自己亲自领兵东下。
萧衍起兵在荆雍地区造成了非常大的震动。
萧衍起兵后,写了一道檄文,声讨昏君萧宝卷,在政治上给自己造势拉分。在这道两千多字的檄文中,萧衍将萧宝卷干过的丑事全都抖了出来,大骂萧宝卷“独夫扰乱天常,毁弃君德,奸回淫纵。猜忌凶毒,触途而著,暴戾昏荒。”
萧衍选择的进军路线南下竟陵(今湖北钟祥),然后沿汉水东进江夏(今湖北武汉),占据上流优势,再顺江东下,进攻建康。
雍州兵很快就抵达汉口,有人劝萧衍先围住江夏,围点打援,攻克西阳(今湖北黄石)和武昌(今湖北鄂州)。萧衍不同意,而是派王茂率军渡江,在九里下营,曹景宗顿兵石桥浦。
萧衍这么布兵,主要是担心万一贸然攻西阳,驻守鲁山(今武汉龟山)的骁骑将军房僧寄有可能在背后偷袭,那麻烦就大了。只要拿下鲁山,郢州唾手可得。王茂也给萧衍争气,在郢州城下一战击败官军,郢州刺史张约见势不妙,龟缩城中死守。
对萧衍威胁最大的并不是张约,而是鲁山的房僧寄,为了防止房僧寄和张约眉来眼去,萧衍派水军头领张惠绍率船队在长江上来回游弋,切断郢州和鲁山的一切人员往来。
萧衍在前线折腾,萧颖胄[zhòu]在后方也没闲着,他和萧衍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萧衍要是败了,萧颖胄[zhòu]也得完蛋。萧颖胄[zhòu]知道其中利害关系,派冠军将军邓元起率本部增援萧衍,还有湘州土霸杨公则,也带着本部人马和萧衍会合。
这次萧颖胄[zhòu]是下了血本的,为了支援前线,萧颖胄[zhòu]派中兵参军刘坦主持湘州军政,专为前线供应军粮,一次就调运了三十多万斛[hú]粮食,弟兄们能吃上饱饭,自然愿意卖命。
这时郢州城突然发生变故,刺史张约病故,骁骑将军薛元嗣、江夏内史程茂以及张约之子张孜继续死守江夏。萧衍没看上薛元嗣这些人,早晚都是他盘子里的肥肉,萧衍更关心江陵城的情况。
因为这会儿,南康王萧宝融在江陵称帝,改元中兴,置百官,并遥废萧宝卷为涪陵王,当然这些都是在萧颖胄[zhòu]的指挥下进行的。萧颖胄[zhòu]和萧衍分工明确,萧衍负责前线军事,萧颖胄[zhòu]负责后方朝政。
虽然萧衍和萧颖胄[zhòu]结盟,有短期的共同政治目标,但他们同时还是竞争对手。萧颖胄[zhòu]的职务是尚书令兼荆州刺史,萧衍是征东大将军。在大后方实际上是萧颖胄[zhòu]一个人说了算,萧衍在前线打拼的同时,还要密切关注萧颖胄[zhòu]。
到了6月,江陵朝廷派卫尉席阐[]文来前线犒军,席阐[]文同时还捎来了萧颖胄[zhòu]对前线的看法,萧颖胄[zhòu]对萧衍顿兵郢州城下、围而不攻相当不满,认为萧衍坐误战机,并建议萧衍请来北魏军协同作战,这样胜面更大。
听完席阐[]文的话,萧衍直摇头:“我军人少,分则易为官军所乘,我坐镇汉口,就是要切断各种官军往来通道,等到官军粮食吃光了,就是我们反击的时候。且索虏贪婪,请神容易送神难,烦公等再容衍一点时间,必然克敌。”
萧颖胄[zhòu]的战略眼光确实不如萧衍,真要请来鲜卑人,只能加快南朝灭亡的时间,鲜卑人贪婪是出了名的。萧衍相信凭他的能力,萧宝卷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天下早晚是他的,何必请鲜卑人分蛋糕,自己都嫌不够吃的呢。
留给萧衍的战略机动时间并不多,他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扫掉眼前这几个碍事的,夜长梦多的道理萧衍当然懂。萧衍下令,征虏将军王茂和军主曹仲宗率水师进攻加湖(今湖北武汉长江北),全歼官军吴子阳所部上万人。
官军在加湖的惨败让本还有一丝希望的江夏和鲁山二垒全都泄了气,知道这回是真没救了。萧衍围困鲁山有段时间了,房僧寄已经病死,军权由军主孙乐祖代理。
面对强悍的雍州军,孙乐祖也没咒念了,没粮食吃,只好让弟兄们在江边捕小鱼充饥,吃不饱的的军队是没有战斗力的。孙乐祖想弃军逃到夏口,但雍州军已经切断他的后路。打到8月,走投无路的孙乐祖找萧衍请降。
鲁山的失陷,直接将江夏暴露在萧衍的兵锋之下,江夏是大郡,城中有十万多百姓,在被围的大半年里,因为缺粮,满大街都是饿死的百姓尸体,惨不忍睹。守城的程茂和薛元嗣虽然被萧宝卷封为大州刺史,但不过是画饼充饥,解决不了实际问题。就在旨意下达的当天,程薛二人就开城投降了萧衍。
江夏是长江中上游的军事重镇,拿下江夏,建康路上就是一片坦途。萧衍留下上庸太守韦睿守郢州,他相信韦睿的能力。韦睿可以说是大器晚成的典型,快六十岁才开始在政坛展露头角,但韦睿人生最辉煌的时刻还在七年后,那场惊心动魄的钟离大战。
拿下郢州后,下一步怎么走?许多将领的意思不如在夏口休整,但萧衍却反对,他想擒贼先擒王,只要端掉萧宝卷,现在在他眼前晃悠的陈伯之、吴子阳等人也蹦跶不了几天了。
张弘策和宁远将军庾域支持萧衍的方案,这事就定了下来。萧衍也从不打无准备之仗,张弘策手上有一份行军地势图,村庄码头、险要地点,图上标的一清二楚。从江夏至建康,最快捷的就是走水路,这样还能保持体力,充沛的体力是战斗力的重要组成部分。
萧衍东下的同时,还注意扫清外围,他的背后还有几个不安份的,尤其是司州刺史王僧景。萧衍的一支军队北上进攻司州,很快就吃掉了大半个司州。王僧景知道打不过萧衍,只好拜了萧衍的码头,打发儿子到萧衍那里做人质。
搞掂了王僧景,萧衍可以全力对付萧宝卷了。
火烧眉毛了,萧宝卷这会儿在干嘛呢?
萧宝卷干嘛呢?
一个字,忙!
就在萧衍跟长江上披荆斩棘之时,萧宝卷也没闲着,连续挫败两起紧挨着他的阴谋诡计。
第一起的主谋,是巴陵王萧昭胄[zhòu]。
看过前文您估计会有印象,慧景之乱的时候这位萧昭胄[zhòu]同学就曾经跟着掺和过,平心而论,那次是萧宝卷难得大发慈悲,放了他一条生路。
没想到萧昭胄[zhòu]根本不领萧宝卷的情儿,看萧衍起兵,他又来劲了,私通前巴西太守萧寅[yín]和父亲萧子良的老部下桑偃,准备废萧宝卷自立。
不过这次算是小case,萧昭胄[zhòu]小集团最后内讧了,有人举报,萧宝卷派人把这一票人全部拿下处死。
第二桩谋逆案的主谋,是新任雍州刺史张欣泰。
说来挺好笑,张欣泰挺得萧宝卷欣赏,萧衍谋反之后,萧宝卷就任命这伙计为雍州刺史,并且让张欣泰领兵上前线去打萧衍;不过张欣泰也不领情,他勾结太子右卫率胡松和直閤将军鸿选、南谯[qiáo]太守王灵秀等十几位军界大佬,准备先干掉萧宝卷,然后改立建安王萧宝夤[yín]。
可是这次也没成,张欣泰等人最后“皆伏诛”。
连续两起谋逆案,尤其是张欣泰这起,牵扯的人有点儿多;因此萧宝卷还得忙活一阵儿;而就在这时,萧衍离开郢州东下了。
前路漫漫,萧衍要搞定的第一个对手,是江州刺史陈伯之。
萧衍兵少,不想硬磕;于是派人进浔阳劝降陈伯之,并承诺事成之后,陈伯之待遇不变。
陈伯之是典型的骑墙派;一盘算家底儿,死磕恐怕不是上策;便让人通知萧衍,给你当小弟没问题,但有一个条件,你雍州兵不能进江州。
萧衍不傻,哦,我的兵不进江州;这算哪门子归顺?况且我雍州军东进,补给线要路过江州,万一前面打成胶着,你这儿把我的后勤一掐,那不就全完了。
于是萧衍再次派人去谈判,而这次,萧衍做了两手准备,该派的使者,大张旗鼓的出发;暗地里,萧衍派出冠军将军邓元起、左卫将军杨公则,命二将偃旗息鼓,打枪的不要,悄悄而的进村,奔袭浔阳;而萧衍本人亲率主力随后跟进。
萧衍派去的人谈判的刚进浔阳,邓元起、杨公则的兵也到了;这下陈伯之傻眼了,开始的时候他还想比量比量,结果邓元起站在城下吼了一嗓子,你丫别嘚瑟,萧公的兵就在后面,不服你就试试。
这会儿老实说陈伯之啥战争准备都没有,一听这话,当即尿了,垂头丧气的打开城门,向萧衍请罪。
萧衍还要继续东进建康,对陈伯之这路首鼠两端的货也就没太追究;不过肯定不能让他再跟江州呆着了。萧衍下令由部将郑绍叔守江州,负责前线粮饷运输;而让陈伯之跟他一起东进。
拿下了江州,建康城也就不是遥不可及了;萧衍传令,全军集合,咱找萧宝卷去。随后雍州军战舰如云,浩浩荡荡的扑向襄垣[yuán](今安徽芜湖);准备跟驻守姑孰(今安徽当涂)的辅国将军申胄[zhòu]决战。
这一仗没什么说头儿,申胄[zhòu]是个怂货,听说雍州军至,二话不说扔下部队就跑了;萧衍没费吹灰之力便拿下了姑孰。
姑孰是建康西边门户重镇,拿下姑孰后,挡在建康身前的就江宁了。
萧衍稍一整队,直奔江宁而来。
守在江宁的是太子右卫率李居士,这位名字像出家人的同学倒是很尽责,亲自率队出战,可惜技不如人,被雍州军杀的大败,李居士单身逃出战场。
此战结束,建康城就在眼前;萧衍令旗招展,雍州兵进军新林。
萧衍已经杀到眼皮子底下,萧宝卷不敢大意了,正好儿,此前江宁兵败的李居士跑回了建康;萧宝卷将其臭骂一顿之后,又给了他一万人马,命其出战;同时又派出宁朔将军王珍国率十万精大军屯于朱雀航南首,背对着秦淮河下阵,和萧衍来一招背水一战。
萧宝卷要玩儿命,萧衍求之不得;雍州军远道而来,就希望速战速决;如果萧宝卷紧闭城门,坚守不出反倒麻烦了。
看官军出城,萧衍先是命令部将吕僧珍带一路人马,潜行至官军身后发起攻击;然后集结主力应战。
雍州军首先碰到的是老对手李居士,后者一如既往的尽责,可惜还是一如既往技不如人,在雍州军前后夹击之下大败;而且他这一败,乱军往后一撤,又把部署在秦淮河边儿上的王珍国部冲的乱七八糟;萧衍一看,对手这么客气,那还等啥,下令全军冲锋。
雍州军在三支箭头王茂、曹景宗、吕僧珍带领下,跟着朝廷的败军追了下来;官军虽然人多,但多是临时拼凑起来的乌合之众,本来被自己人一冲,已经乱了队形,紧接着就看见凶神恶煞的雍州军扑上来了;官军更没心思打了,武器一扔,掉头就跑。
他们能跑哪儿去?背后就是秦淮河;腿脚快的,跳进河里淹死了;腿脚慢的,被赶上来的雍州军砍死了;史书记载,这一仗下来,官军的尸体填满了秦淮河。随后萧衍又乘胜拿下了建康身前最后一个要塞——石头城;雍州军兵临建康城下。
再说城里的萧宝卷;主力几乎被全歼,他倒是没慌张,下令焦土抗战,让人一把大火把建康的外城全部烧掉,所有人员全部撤进内城固守。
然后?然后这货就又去玩儿去了。
那位说了,雍州军的刀尖儿都顶到他鼻子上了,他就不急?
嗨,这个,人萧宝卷自有道理:就在不久前,陈显达、崔慧景造反时,声势何其浩大,最后不都有惊无险的过去了吗?萧衍比陈显达和崔慧景又多了点儿啥?
况且这会儿萧宝卷手里还有一支几万人的城防部队,粮食也不缺;耗呗,耗到萧衍退兵不就万事大吉了嘛?
要说萧宝卷这想法儿,理论上没错儿;但是这货犯了一个平时或许没事儿,但战时绝对会出问题的错误——吝啬!城里面几万人的部队,萧宝卷居然不给人家发军饷。
官军这会儿士气本来就很低落,萧宝卷如果肯掏银子,大家看在钱的份儿上或许还能扛一段时间;现在一看萧宝卷这德行,都知道这厮已然没救了。城里每天都有大批人越城而出,投降萧衍,这里边儿就包括之前两次败于雍州军的李居士;这伙计也投降了。
这样一支士气低落的军队,虽然人数不少,其实根本没什么战斗力;有些部队曾想组织突围,但全被雍州军给打了回来。而且萧衍适时的展开心理战,晓谕全军,对面儿只要来投降的,好吃好喝好招待。
死到临头的皇帝抠儿的一毛不拔,对面儿的萧衍大方的一塌糊涂;只要脑子正常,都知道这会儿该咋选。
这里边儿宁朔将军王珍国和兖州刺史张稷[jì]一合计,形势明摆着,再跟着萧宝卷,自己吃饭的家伙迟早要搬家,干脆,咱拿萧宝卷的脑袋当投名状吧。
事不宜迟,说干就干,公元501年12月31日夜,王珍国和张稷[jì]各带人马悄悄开到云龙门下,由事先买通的后阁舍人钱强打开云龙门,乱兵一涌而入,直扑萧宝卷住的含德殿。
这会儿萧宝卷刚上床休息,乱兵踹开了殿门,闯了进来;萧宝卷一听外面闹闹哄哄的,有人高喊抓他,吓的脸儿都绿了,也亏的他平时玩儿那个顶幡儿,身体素质真不错,打开窗户跳了出去,准备逃往后宫避难。
平时萧宝卷往后宫走,都大摇大摆的走门;今天来不及开门了;萧宝卷就想跳墙过去。
可是还没等他翻上墙去,跟在他身边的太监黄泰平突然发难,抽刀砍向了萧宝卷;一刀就把萧宝卷的腿砍断了。萧宝卷惨叫一声,摔倒在地。
等萧宝卷看清暗算他的人居然是每天卑躬屈膝的黄泰平时,气的大骂,狗奴才,你想造反吗?
这才叫废话呢,不造反借黄泰平八个胆子,他也不敢砍皇上啊!
此时乱军已经追到,不等萧宝卷再骂,张稷[jì]的中兵参军张齐手起刀落,将萧宝卷的人头砍下。
张稷[jì]得手后,立即召集百官;等人都到齐了,张稷[jì]拎着血淋淋的人头往大家面前一站,来龙去脉说清楚,最后说,我现在要迎萧公入城,怎么样,大家的意思呢?
四周都是明晃晃的大刀片子,况且萧宝卷已经死了,即便表忠心也没人知道了;大臣们齐声高喊,就这么着。随后,张稷[jì]用黄绢包上萧宝卷的人头,派人出城献给了萧衍;接着打开内城城门,迎接雍州军入内。
公元502年1月,萧衍以胜利者的姿态,昂首入城。
这会儿的萧衍,心里,美诶!
这不仅因为几乎兵不血刃拿下了建康城,更重要的是,就在几天前,有消息传来,他的“盟友”,萧颖胄[zhòu]去世了!
这伙计怎么了?
说来挺好玩儿,就在萧衍领兵出征之后,巴西(今四川绵阳)太守鲁休烈突然起兵,出三峡奔江陵而来。
荆襄主力差不多都被萧衍带走了,鲁休烈乘虚而入,江陵城大震,萧颖胄[zhòu]便有些坐不住了。
按萧颖胄[zhòu]的想法儿,是想要萧衍派兵回援;可这会儿萧衍刚摆平陈伯之,正准备继续前进;自然不肯分兵回援。萧衍跟来人说,远水救不了近火,我这会儿就算是派兵回去,也来不及了;再说鲁休烈草包一个,没什么好怕,让萧颖胄[zhòu]扛一扛就过去了。
萧衍说的挺轻松,可萧颖胄[zhòu]实施起来难度不是一般的大。好在萧衍判断的没错儿,鲁休烈没啥太大的野心,抢了一堆东西之后便收兵回四川了。但是,在这个过程中,萧颖胄[zhòu]连急带气带操心,病倒了;而且,没多长时间便一命呜呼了。
当时萧衍正在向建康急进,江陵小朝廷为了安定人心,遂秘不发丧;隐瞒了萧颖胄[zhòu]的死讯。
现在好了,建康大局已定,最强的竞争对手又挂了;萧衍志得意满。如果萧颖胄[zhòu]活着,难保二人不会刀兵相见;这样的结果最好。
进了城,有很多事要忙——
首先一个,就是要废了萧宝卷;这不难,萧衍以宣德皇太后的名义下懿旨,废萧宝卷为东昏侯,萧宝卷的皇后褚[chǔ]令璩[qú]和皇太子萧涌一并废为庶人。
第二个,萧衍是这场战争的最大赢家,当然要加官进爵,朝廷公议,萧衍受大司马、录尚书事、骠骑大将军、扬州刺史,晋爵建安郡公,食邑万户。
第三件事,虽说萧衍搞定了建康城,但是周边还有一些不太听招呼的萧宝卷残部,比如豫州刺史马仙琕[bǐng][pín]。
大局初定,萧衍不想跟马仙琕[bǐng][pín]动武;于是派出马仙琕[bǐng][pín]的朋友姚仲宾去做说客,晓以利害劝马仙琕[bǐng][pín]放下武器投降。
让萧衍没想到的是,马仙琕[bǐng][pín]还是个暴脾气,姚仲宾没说两句话,就让马同学给砍了。
萧衍又派马仙琕[bǐng][pín]的族叔马怀远去游说;结果后者差一点儿就做了自己侄子的刀下鬼。
嘿,有点儿意思啊!
萧衍眼珠一转,非但没生气,反倒笑了。
既然这样,那咱就亲自走一趟吧;萧衍领着大军可就来了。
这次,马仙琕[bǐng][pín]没硬扛;他把部下召集起来说,我受朝廷委命,义不容降,而你们皆有父母,不可不顾及。所以,我来做忠臣,你们做孝子,现在我命令你们出城投降。
等众人散去,雍州军冲入城中,马仙琕[bǐng][pín]被俘;随后被关进囚车,押来见萧衍;一同被绑来的还有“宁死不降”的吴兴太守袁昂。
此时正是做广告的好时机,萧衍不仅降阶相迎,而且上来就送了两顶高帽子,“不意今天见二义士。”
马仙琕[bǐng][pín]回答的挺有意思,小人只是一条没有主人的狗,后主(萧宝卷)给我骨头啃,我当然要为主人效命了。马仙琕[bǐng][pín]的话外音很明白,只要萧衍给他骨头啃,他照样会做萧衍的忠实走狗。
萧衍大笑,宽恕了二人,并且加官进爵,着实给了许多“骨头”。
此举给萧衍加分不少,像马仙琕[bǐng][pín]这样的前朝死忠,萧衍都能捐弃前嫌,委以重任;其他人也就更不在话下了。由此,各地原先还在持观望态度的地方势力纷纷派人表示愿意归附;一时,人心大定。而且这会儿萧衍也缺人手,只要肯为之效力的,萧衍来者不拒。
其实到这会儿,傻子也知道,建康城里谁是NO.1了;于是宣德皇太后很识时务的“下令”,晋萧大司马都督中外诸军事,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紧接着,远在江陵的萧宝融也发来贺电:封萧衍为相国、总百揆,从南豫州、南徐州、扬州划出十郡,分封给萧衍做梁公,备九锡礼,置梁国百司。
眼熟吗?
眼熟就对了,从刘裕到萧道成,都是这个路数。
有了这个,离着改朝换代就不远了。
萧衍想做皇帝,但在他做皇帝之前,有一个重要的流程得走一下,这就是学习前辈,杀宗室。
头一个被萧衍盯上的是湘东王萧宝晊[zhì]。
萧宝晊[zhì]是萧鸾的侄子,别看这王爷长的丑,但想的挺美;当初张稷[jì]等人杀萧宝卷的时候,萧宝晊[zhì]还眼巴巴的坐在府里等人迎他入宫做皇帝呢,结果空欢喜一场。
后来这事儿不知怎么的让萧衍知道了,那还能留你?
你既然想做皇帝,很好,那就去地下找先帝吧,看看他答不答应。公元502年2月3日,萧衍以谋反的罪名拿下萧宝晊[zhì]及他两个弟弟萧宝览、萧宝宏,处死。几天之后,同样的罪名,萧衍安到了萧鸾的儿子们头上,邵陵王萧宝攸、晋熙王萧宝嵩、桂阳王萧宝贞被处死。
这里边儿唯一让萧衍感到遗憾的是,鄱阳王萧宝夤[yín]不知去向。
萧衍派人捉拿萧宝夤[yín],没想到萧宝夤[yín]府上的太监颜文智很机灵,跟几个同伙把墙撞了个大洞,带着十六岁的萧宝夤[yín]越墙而出,乔装改扮混出了建康;逃到了北魏。多说一句,萧宝夤[yín]到了北魏,混的风生水起,最后混成了北魏重臣,而且还当了几天皇帝;这是后话,后面再说。
到这会儿,萧鸾的儿子们除了长子萧宝义外,就剩下江陵的萧宝融了;萧宝义身有残疾,不会对萧衍有啥威胁;所以逃过一劫,侥幸保全性命。
萧宝融一时半会儿萧衍也不会动他;毕竟萧衍要称帝,离开萧宝融这个第一男配角儿,“禅让”的戏就没法儿演了;萧衍让九弟萧憺[dàn]将萧宝融“接”到建康。
萧宝融人还在路上,便很识相的将禅位诏书先行送到萧衍的案头;公元502年4月,齐宣德皇太后王宝明懿旨昭告天下,皇帝(萧宝融)的禅位诏书已经到了,明天早上我将派使者送印玺于梁王。
梁王?
对,就在萧衍大杀宗室的时候,忙里偷闲给自己封的。
跟这儿插一句这位宣德皇太后王宝明吧;老太太的老公是萧长懋[mào];当初萧鸾篡[]位的时候,就是把她抬出来,“亲口”废了自己的亲生儿子萧昭业。没想到,天道好还,报应不爽,仅仅过了8年时间,王宝明再次出场,废掉了仇人的儿子。
第二天一早,宣德皇太后发出策书,派尚书令王亮、中书令王志奉玺授赴梁王宫,恭请梁王顺天应人,即皇帝位。
按流程,萧衍三辞三让;第四次,萧衍同意。
公元502年,阴历四月初八;朝廷在建康南郊设祭台,举行禅让大典。
萧衍身着皇帝的职业装,在众人的山呼海啸的万岁声中,登坛受玺绶;改国号为“大梁”,改齐中兴二年为梁天监元年。
至此,南朝进入了大梁时代。
对了,那位萧宝融同学,在萧衍即位后,被封巴陵王,迁往姑孰居住。不久,萧衍派人将其杀害。萧宝融死时年方十五,萧衍追尊其为齐和帝,以帝礼葬于恭安陵。
萧衍称帝了,然后呢?
继续打!
首先跳出来的是萧宝卷势力的残渣余孽孙文明。
老实说这货即使在萧宝卷时代也算不上大奸大恶,萧衍刚继位的时候,曾经一次就杀了前朝罪大恶极的“嬖[bì]臣”41人,里边儿并没有孙文明。
但是,也不知道这货是吃拧了还是怎么着,萧衍放了他一马,这货不说知恩图报感恩戴德,反倒打算要萧衍的命。
公元502年7月,孙文明纠集了几百个亡命徒,准备了几车柴火,把兵器藏在柴火车里,然后打着给大内送柴火的旗号,混进了内宫。
这帮亡命徒一进宫,嚎叫着先是放火烧了神虎门和总章观;然后四处丢火把制造混乱。
当夜在宫内值勤的是冠军将军吕僧珍,不过吕僧珍手边儿的侍卫不多,这伙亡命徒窜的到处都是,所以对付起来非常吃力。
不过外面一乱,把萧衍也给弄醒了,萧衍行伍出身,啥场面没见过;立即顶盔掼甲仅带了几个侍卫出来准备应变;这会儿宫里已经乱成一片,萧衍下令击鼓,召唤驻扎在宫外的领军将军王茂、骁骑将军张惠绍入宫平叛。
反贼抽冷子打闷棍还成,碰见百战之余的正规军那还有好儿?因此王、张二将一入宫,很快便将局面控制住,腿儿快的趁乱跑了,腿儿慢的悉数被捕;天一亮,萧衍传令,“悉诛之。”
打掉了孙文明,没等萧衍喘口气儿;下面人来报,江州刺史陈伯之又反了。
咱前面说过,萧衍东进的时候跟陈伯之有个约定,只要后者归顺,一切待遇照旧。等萧衍即位之后,寻思着现在大局已定,陈伯之还能闹啥妖,所以又把陈伯之放回了江州。
可是,萧衍这次看错了,陈伯之从来就没有服过萧衍。
为了能跟萧衍对抗,陈伯之搜罗了一批非主流的人物,如邓缮、戴永忠、朱龙符、褚[chǔ]緭等人为他出谋划策。
褚[chǔ]緭出身一流豪门阳翟褚[chǔ]氏,但褚[chǔ]緭人品太差,在官场上混的不如意,只做过扬州西曹,他曾经趟过尚书仆射范云的门路,但范云没瞧上他。褚[chǔ]緭[wè大骂范云:“世道真他妈的变了,草根条子们居然爬到我们贵族头上拉屎撒尿!”一怒之下,窜到了浔阳,拜在了陈伯之的门下。
褚[chǔ]緭和陈伯之臭味相投,自然得到重用,跟着邓缮等人在江州地面上兴风作浪,名声臭遍了大街。萧衍也听说了这事,指使陈伯之的儿子、直阁将军陈虎牙给老爹写信,告诉陈伯之别在节骨眼上添乱。陈伯之从来就没有服过萧衍,根本听不进去。
邓缮、褚[chǔ]緭劝陈伯之扯旗造反,朝廷承齐乱之弊,府库空虚,百姓饥饿,将军不如北上反梁。陈伯之早就有反心了,别看他大字不识一箩筐,但却聪明过人,他想到了逃亡北魏的齐建安王萧宝夤[yín],就打着萧宝夤[yín]的旗号造反。
陈伯之让褚[chǔ]緭以萧宝夤[yín]的口气写了一封信,然后陈伯之拿着伪书在众人面前晃悠,说:建安王殿下已率江北义勇十万,兵临建康,萧衍马上就要完蛋了。我受明皇帝(萧鸾)大恩,决定帮助建安王匡服大齐社稷[jì]。说完,宣布造反。
既然陈伯之不懂好歹,那萧衍就不客气了。领军将军王茂奉朝旨,改授江州刺史,率军西讨反贼陈伯之。
之前陈伯之造反时,豫章(今江西南昌)太守郑伯伦、临川内史拒绝跟着陈伯之趟浑水。陈伯之打算在王茂来之前就拿掉豫章、临川,扩大自己的战略回旋空间,再和王茂决战。
陈伯之的作战意图是正确的,但郑伯伦根本就不是一块好啃的饼,陈伯之的江州兵被郑伯伦套牢在豫章城下,牛不起来了。这时王茂已经杀到了豫章,官军里外夹击,将做白日梦的陈伯之打成了光棍。
走投无路,陈伯之不得不带着一家老小北投鲜卑;算是捡了条命。
打跑了不要脸的陈伯之,萧衍下一个目标是益州的刘季连。萧衍对刘季连不太放心,另任邓元起为新任益州刺史,接替刘季连。刘季连很听话,准备和邓元起办理交接手续,但事情却偏偏坏在了新任益州典签朱道琛的手上,平白惹出一场大乱。
朱道琛曾经在刘季连手下当差,犯了事被除名,随后朱道琛成了邓元起手下的典签。朱道琛打听到刘季连和邓元起有过节,大喜,在邓元起面前使坏招,说人心难测,将军不要轻动,不如让小人先去趟趟路。邓元起也信不过刘季连,就让朱道琛探路,万一有变,也有个替死鬼。
朱道琛举着一根鸡毛当令箭,大摇大摆的进了成都,四处发飚搂银子。朱道琛在各州郡衙门中横冲直撞,发现有玉器宝贝,伸手就抢。有谁不服的,朱道琛就威胁人家:“你们马上就要完蛋了,还在乎这些玩意?”
蜀中人士果然被朱道琛给吓着了,纷纷劝刘季连快想办法自保,否则弟兄们都得跟着老大吃板刀面。刘季连也有这个意思,何况现在他手上握有十万蜀兵,加上蜀中天险连障,不如和萧衍拼一下,万一冲不出去,还可以做刘备第二,在蜀中称王。
刘季连召集弟兄们,诈称齐宣德太后王宝明的敕令,扯旗造了反。刘季连还缺个祭旗的物什,就拿朱道琛开刀,一刀砍了。邓元起正等着朱道琛回话呢,突然得到刘季连造反的消息,那还了得,立刻提兵南下。
刘季连在益州折腾了五年,早就民怨沸腾了,官军一到,百姓纷纷投附,表示愿意帮助官军平叛。邓元起算起是并不是萧衍的嫡系,如果想继续往上爬,必须干几票大买卖,一切要靠成绩说话。
邓元起派部将王元宗打前锋,王元宗也争气,在新巴郡(今四川青川西)大败益州悍将李奉伯,李奉伯抱头逃回成都,随后官军南进西平。蜀军也不是吃闲饭的,刘季连的弟兄齐晚盛在斛[hú]石大破官军鲁方达部,死了一千号人马。
邓元起急了,将辎重军粮留在郫[pí]县,亲率主力部队冲到了离成都二十里外的蒋桥,逼近成都。刘季连有些军事头脑,他见邓元起要玩横的,奸笑一声,派李奉伯和齐晚盛两位好汉抄小路偷袭郫县,将官军的辎重一把火烧了个精光。
按刘季连的设想,现在邓元起进不得,退不得,刘季连好不得意。不过刘季连还是低估了邓元起,你玩“釜底抽薪”,那我就玩“擒贼先擒王”,看谁狠得过谁。邓元起带着红着眼的弟兄们离开郫县,直接扑到了成都城下,将成都围了个水泄不通。
邓元起这招实在太狠了,成都没有多少粮食,很快刘季连就没饭吃了,只能喝粥充饥,最倒霉的还是百姓,“内外苦饥,人多相食。”官军一直围到天监二年(公元503年)的正月,成都城中饿殍满街,刘季连实在撑不下去了。
就在刘季连饿的满眼冒金星的时候,皇帝萧衍派人来成都,劝刘季连早点投降。刘季连现在除了投降没有其他路可走,只好光着膀子出城向邓元起投降请罪。邓元起还不错,善待刘季连。刘季连羞红了脸:“早知道是这个结局,我当初为什么还要造反,我纯粹是没事找抽型的。”
随后刘季连就被人押到了建康问罪,在入宫的时候,刘季连一步三叩头,爬到了萧衍的脚下,摇尾乞怜。这时候面子已经不重要了,只求皇帝陛下能饶他一条性命。
萧衍也够损的,狠狠的挖苦刘季连,真为刘卿可惜啊,刘备没做成,倒成了公孙述第二,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因为卿身边没有诸葛亮!说完,萧衍仰天大笑。
不过萧衍为人还算宽厚,饶了刘季连,只是废为庶人。
萧衍以霹雳手段先后平定了孙文明、陈伯之、刘季连的叛乱,之后,国内再没有人敢起来跟萧衍掰腕子了。
也就是从这会儿起,萧衍开始履行皇帝的角色。
总的说来,萧衍干的不错;把从萧宝卷手里接过来的烂摊子打理的有声有色——
萧衍第一个动作就看出水平来了:修订律法,依法治国。
天监元年,也就是公元502年;这年8月,萧衍下诏,命令中书监王莹等八人重新修订法律;废除萧宝卷时期弄的乱七八糟的法律。
这些人几经寻访找到一位高人,济阳人蔡法度,此人在南齐早期曾当过郎官,家里藏有齐武帝萧赜[zé]时留存下来的《集注张杜旧律》;以这部《旧律》为蓝本,王莹、蔡法度等编订了《梁律》二十卷、《令》三十卷、《科》四十卷;并且上呈御览;萧衍批准后颁行天下。
萧衍的第二个动作,唤作发展农业。
从萧赜[zé]“永明之治”以后,老实说南齐是在走下坡路的,如果给萧鸾点儿时间,他应该能挽回点儿颓势,可惜这位爷执政只有4年时间就去了;到了萧宝卷手里,南齐的国力又被糟蹋了一回;而且在萧宝卷在位的时间里,南方不是大旱,就是大涝,总之灾情不断,各地报上来请求中央救灾的折子,萧宝卷根本不看,所以救灾也就不可能了。
到了萧衍即位的这年,江南再度大旱,粮食短缺,一斗米能卖到五千钱;很多百姓因饥饿而死;祸不单行,就在萧衍一脑门子汗领着大家抗旱救灾的时候,江南各地又出现了严重的传染病。
一旱一疫,直接导致江南人口锐减。
针对国力衰竭的状况,萧衍下诏要求各地“广辟良畴[chóu],公私畎[quǎn]亩,务尽地利,若欲附农而良种有乏,亦加贷恤。”;严厉打击各地土豪囤地、占地。同时,做为政策扶持,减轻农业税,对流民就地安置,政府发给生产资料,鼓励流民从事农业生产。
萧衍干的第三件事,狠抓吏治。
萧衍向全国派出很多使者,访贫问苦,征求意见建议;并且征召贤能之士,表彰和奖励清廉有为的地方官;对于绩效考核成绩突出的地方官,萧衍还会特旨延长任期,使之能在一地真正做出成绩。
萧衍带兵的出身,深知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因此,萧衍以身作则——
每天天不亮,别人还都赖床的时候,人这位爷就已经爬起来批阅公文;冬天天冷,能把他执笔的手冻出皴裂;忙起来每天只吃一顿饭,饭菜也非常简单,只有粗米饭和豆羹;遇到特别忙的时候,他能连仅有的一顿饭都省掉。
除了皇帝的职业装,萧衍平时穿的是就是普通的粗布衣,用的蚊帐也是普通材质做的;床上的被褥,缝缝补补,几年也就是它。
萧衍从不喝酒,除了参加大型典礼外,平时连音乐也不听;唯一的爱好,就是下下棋;仅此而已。
就这样,萧衍把从萧宝卷手上接过来的,实际上是一个外强中干、内部民生凋敝,外部强敌压境的帝国,生生的止住了下滑之势;并且在他精心治理下,南梁逐渐出现了蒸蒸日上的局面。
而就在萧衍埋头国家治理,南梁逐渐步入正轨的时候;出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