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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主当国(1 / 1)


萧道成成功上位,南北朝南边儿的第二个王朝宣布建立。

翻检史料,老实说,别看之前萧道成武将出身,皇帝这份儿职业,他干的不错。

有一事儿挺能说明问题,萧道成日子过的非常节俭[jiǎn](这一点跟刘裕挺像);每天吃素,家里(皇宫)也没什么像样儿的摆设,出门儿的座车也不捯饬;一点儿都看不出暴发户的模样。

不光自己厉行节约,萧道成还经常跟大家说,老百姓活的不易啊;如果老天爷给我10年时间,我一定让黄金跟尘土一个价儿。

当然,如果黄金真跟沙子一个价儿,萧道成肯定得抱着枕头哭了;不过这也从侧面反应出,人这老哥儿是个很务实的皇帝。

但是,老话儿说的好,树欲静而风不止;就在萧道成卯足了劲准备把兼并过来的不良资产好好儿打理一番的时候,搅局儿的人出现了。

北方的鲜卑骑兵,再次南下了。

咱们上次说到北魏,是拓跋弘驾鹤西游,他鹅子,拓跋宏登基即位,成了北魏第六位皇帝;那一年,小皇帝10岁。

想指望小学4年级的娃把一个幅员万里的大帝国治理好,基本不可能;因此,咱那位太皇太后冯姐姐,再度临朝听政,成为北魏事实上的大当家。

史书上对冯姐姐的评价,用的基本上都是好词儿,像什么“性聪察”、“多智”;“知书计,晓政事”之类的话语,比比皆是。

一句话,这是一位合格的政治家。

合格的政治家一般都具有两种无与伦比的能力,一是能搞人,二是能搞事。

这两者,冯姐姐都具备。

先说搞人。

再次垂帘听政后,冯太后过门儿都没有,就在北魏朝中展开了大清洗;这里边儿,首当其冲的就是拓跋弘的亲信们;翻翻那段时间北魏的史书,大批宗室、朝臣不是被赐死,就是莫名其妙的“薨”了;反正是人头滚滚,挂了一堆。

送这批人去追随先帝后,冯太后又把之前拓跋弘的生母李氏家族和拓跋宏的生母李氏一系纳入了打击范围(有点儿拗口,不过没办法,谁让这爷俩的亲妈都姓李呢。)。

拓跋弘的亲妈李氏,出自梁国蒙县;拓跋宏的亲妈李氏,则出自中山。

咱以前说过,北魏祖制,立子杀母;因此这两位李氏,均在生下皇子后不久便被赐死了。但是要说一句的是,她们家族里的人,可都在朝廷里担任要职。

像蒙县李氏的大哥李峻,被封为顿丘王,后来还进爵太宰;而中山李氏的家里也不含糊,这位李氏的粑粑李惠,也被封王,而且还担任过北魏征南大将军、长安镇大将等要职;端的是位高权重。

对于冯太后来说,这些人无疑都是潜在的威胁;还是让他们去陪伴先帝,比较保险。

冯太后收拾的第三类人,是朝中的“逍遥派”;这类人以宜都王拓跋目辰为代表,具体表现是不爱往是非圈子里扎。这堆人里姓拓跋的居多,既然是宗室,不管朝里谁主政,反正少不了我一口儿嚼谷儿,因此这些人也乐得清闲自在。

不过在冯太后的二元思维方式里,不是我的人,就是我的敌人;既然是敌人,得,那就麻烦你们帮我给先帝捎个信儿,就说哀家很想他,走你!

然后,全杀了。

这三类人一清除,朝中剩下的都是太后的铁粉儿了;冯太后也不客气,把家里人提拔了一堆,北魏朝廷基本上也实现了清一色。

但是,冯太后还是觉得闹心;因为,最重要的人,她老人家还没搞定。

谁啊?

她孙子,小皇帝拓跋宏。

冯太后和拓跋宏的关系很微妙。

跟这儿插一句,历史上除了冯太后和拓跋宏以外,还有两对比较著名祖孙俩,一对儿是汉武帝刘彻和他奶奶窦太后;另一对儿是康熙爷和他奶奶孝庄太皇太后。

众所周知,刘彻跟他奶奶关系一般。个中缘由,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中间有个梁王刘武的过节儿,老太太疼儿子,想让刘彻他爸把皇位传给弟弟。所以刘彻继位之初,窦老太太对他这孙子皇帝压制的挺厉害。不过等老太太百年之后,刘彻并没把窦家人怎么着,后者虽说不如在老太太活着的时候风光,但至少家门无虞。

康熙爷跟孝庄的关系就更甭说了,杠杠的。

而在这三对儿祖孙里,最特殊的就是这冯太后和拓跋宏。

原因说穿了也简单,人那两对祖孙,有血缘关系;这对儿,没有。不仅没有,从拓跋宏的角度看,把他奶奶冯太后列位杀父仇人,那也是实至名归的。

也就是有这么个区别在,冯太后一直有个担心,万一自己百年之后,拓跋宏反攻倒算,自己娘家人可就得倒血霉了。

基于这个考虑,开始的时候冯太后对拓跋宏说不上有多好。有两个事儿,挺说明问题——

有一年寒冬腊月,大雪纷飞;冯太后下令把拓跋宏塞进小黑屋,好几天既不给吃的,也不给羽绒服;拓跋宏连冻带饿,差点儿就over了。

后来幸亏有大臣冒死进谏,太后,您听说过《未成年人保护法》吗?您这么干这叫虐待儿童,万一被人发微博,再转载个500次,您可就火了!这种网红,咱还是别当了吧。而且拓跋宏挺乖一孙子,您真下得去手啊?一番摆事实讲道理,说的冯太后沉默不语,想了想,还真是这么回事;算了,放他出来吧;拓跋宏算捡回条命。

还有一次,宫里有个死太监,唤作赵黑,这厮搬弄是非,在冯太后跟前儿给拓跋宏上眼药,冯姐姐盛怒之下,既不调查,也不取证,不问青红皂白,就把拓跋宏叮咣五四给臭揍一顿。

后来冯太后甚至一度曾想废掉拓跋宏的皇位,立拓跋宏的弟弟、比他稍微小一点的咸阳王拓跋禧xī为帝。不过这事儿因群臣反对,没废成。

那位说了,既然这样,后来这祖孙俩咋又好了呢?

这里边儿至少80%的原因,是拓跋宏小朋友太懂事了;不论冯太后怎么对他,拓跋小朋友毫无怨言。而且,说来拓跋宏也是冯太后一手带大的,多少有感情基础,所以时间一长,冯太后慢慢儿也就改主意了。

这主意一变,冯太后也就由容嬷嬷变成了慈祥的老奶奶。

她亲自给拓跋宏辅导功课,还抽空编写教材,编的还特多,光《劝戒歌》就写了三百多章;教材编的相当有水准,合辙押韵,唱着歌做着游戏就完成了素质教育;等拓跋宏再大点儿,冯太后又主编了《皇诰[gào]》18篇,以诏书的形式,规定了拓跋宏将来施政方面的纲领。

拓跋宏打小就是牛娃那类的主儿,脑瓜好使,过目不忘。再加上奶奶施以的“精英教育”,这就为后来拓跋宏迁都,汉化改革,成为名垂青史的孝文帝打下了基础。

跟这儿再八卦几句吧,关于冯太后和拓跋宏的关系,也有学者提出了比较雷人的观点:拓跋宏是冯姐姐的亲生儿子!

这一派的论据主要有这么几条儿——

拓跋宏出生那年,他爸拓跋弘只有13岁,13岁毛儿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儿有没有生育能力?

冯太后一度曾想废了拓跋宏,可后者却毫无怨言,这表现不老合常理。

冯太后杀了拓跋弘,可拓跋宏在冯姐姐去世后,却没给他粑粑报仇,这是为什馍呢?

再有一个,拓跋宏的亲妈李氏这边儿,在冯姐姐第二次垂帘时几乎被灭族,可等冯姐姐走了之后,拓跋宏却没给他舅舅们平反,不仅他没表示,到他儿子宣武帝元恪时代对老李家依旧很薄情;这又是为什摩呢?

还有,在《文成文明皇后传》中有这样一句话,“迄后(冯姐姐)之崩,高祖(拓跋宏)不知所生。”这话翻译过来的意思大致是,拓跋宏压根儿不知道自己亲妈是谁。

有这几条儿为什摩,弄的拓跋宏跟孙悟空一样,身世成了迷。

当然,这些为什摩如果成立;那拓跋宏的亲粑粑会是谁呢?八成儿就是那个被拓跋弘干掉的、冯姐姐的情人李奕了。

如果这样,那躺在棺材里的拓跋濬[jùn]估计会气的活过来;毕竟,事关皇家血统,除了刘彧那种奇葩外,谁也不愿意脑袋上顶着一大片绿油油的呼伦贝尔大草原!

不管拓跋宏的身世如何吧,反正后来他跟冯太后的关系很好;我们暂且不去管他们。

搞完了人,接下来,冯太后就要搞事了。

当然,如果把冯太后搞出来的事逐一列举出来,至少得几万字;在下即便写了,您也未必乐意看。所以,就捡重点的说说吧——

第一件,打冯姐姐这儿起,北魏的官员们开始有工资了。

咱前面不止一次的说到过,北魏的官员其实是没有俸禄的;他们收入的主要来源,一是部曲的供奉,二是战场上的掠夺;后来占的地方大了,外放的地方官又多了一个渠道,那就是从当地的赋税中扣一点儿下来,当做自己的花销。

这其实是挺不靠谱儿的,没有稳定的收入,手里又掌握着国家机器,北魏官员盘剥起老百姓那叫一个心狠手辣,这也就导致北魏国内各地揭竿而起的事儿史不绝书。

现在好了,冯姐姐一声令下,官员们按级别发俸禄;给你们发钱,忒干丢人的事儿了;而且冯姐姐跟大臣们有言在先,你们拿了老娘的钱,就不能再动其他的歪歪心眼儿,否则严惩不贷。

冯姐姐这么说,也这么干;为了切实贯彻俸禄制,冯姐姐向各地派出中央巡视组,督导执行。

这里边儿就有那倒霉蛋撞枪口上了,说起来也不是外人,拓跋宏的舅舅,时任秦益二州刺史的李洪之,这货顶风作案,拿着朝廷的俸禄,还问别人索要巨额贿赂;消息通过巡视组报到朝廷,冯姐姐也不客气,一道懿旨,令其在家自裁,凡是跟这事儿有瓜葛的地方官员连带着处死了四十多人。

经此整饬,北魏吏治大有改观,贪赃受贿者也大为收敛;不敢再去摸这位母老虎的屁股。

第二件事,土改。北魏自立国以来,连年征战;这一打仗,好多地就撂荒了,时间一长,好好儿良田,就成了无主的荒地。针对这种情况,冯太后下令颁布“均田令”。

这项措施简单的说就是国家统一丈量土地,然后将无主荒地以政府的名义分授给农民。这样做的好处,就是使已经失去了土地的农民,又可以重新回到土地之上;还有那些不愿意、但又迫不得已给豪强当佃[diàn]客的农民,以及流亡无居者,都有了稳定的居所和土地。往小了说,降低社会动荡的风险;往大了说,这些人成了政府在编的齐民,一来增加了国家控制的劳动人口,二来还能拉动GDP的增长。

要说一句的是,均田令这一制度历经北齐、北周,到隋唐,一直持续执行了三百年;在当时促进了北魏社会经济的迅速发展,在后世,奠定了隋唐社会的经济基础。这才叫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第三件事儿,冯姐姐主持了对北魏地方基层组织的改革,废黜“宗主督护制”,推行“三长制”。

这怎么回事儿呢?

自匈奴汉国崛起后,中原板荡;北方各路神仙,你来我往杀个不停;而朝廷又无力制止;在这种背景下,那些不愿意南迁的,又有点儿家底儿的豪强士族为求生存,不约而同的采取了一个办法,那就是聚族而居,设坞自保。久而久之,这些坞主,就成了地方一霸,占着当地的全部资源;而一些流民也甘愿投到其门下,受其庇护。

等北魏统一北方之后,前几代皇帝,像拓跋珪、拓跋嗣,既没那本事,也没那耐心去建立社会基层的治理结构,怎么办呢?北魏朝廷凡是打下来一块地方,便在当地挑一户有实力的“坞主”,给个宗主的头衔,让其代行地方行政权力;这就是所谓的宗主督护制。

老实说,这办法在战时,很管用;但在平时,弊端其实挺大。

比如,国家要花钱,就得问老百姓收税;可是当北魏税务总局派人到下面收税时,这些坞主明明家里罩着2千人,他只给你报1千个人头儿;那剩下的人头税,他自己个幂下了。

这样一来,势必造成国家赋税流失,严重影响国家的财政收入。

为了把豪强隐匿的劳动人口编入国家户籍,既增加政府编户,又抑制豪强势力,大臣李冲提出废除宗主督护制,实行“三长制”。

所谓“三长制”,即按照汉族的什伍里甲组织的形式,重建北魏的地方基层机构,规定五家为一邻,五邻为一里,五里为一党,邻、里、党各设一长,合谓三长,由本乡能办事且守法又有德望者充任,负责检查户口,催征赋役,管理生产,维护治安。

冯太后见到李冲的奏疏,赞不绝口,当即决定,颁布全国推行。

这样,北魏建立起了较为完善的地方基层组织,既便利清查荫附户口,又确定了课征赋税的统一准则,防止那些企图逃避赋役者再钻空子,同时削弱了地方豪强的实力,进一步增强了国力。

国家这么一改革,安定了,团结了,富强了;换句话说,北魏二次创业成功,雄起了!

多说一句,冯姐姐在事业上这么成功,感情生活更是丰富多彩。真正做到了事业爱情双丰收。

之前不是死了个李奕吗?这些年冯姐姐一直单着;而就在她形单影只的时候,一段爱情不期而至。话说有一天,冯姐姐去野生动物园参观;她这身份自然用不着逃票,一行人溜溜达达的就进来了;可是不巧,走着走着,一头老虎突然窜出来了,直奔着冯姐姐就去了。

这给冯姐姐吓的,花容失色啊!

千钧一发之际,忽的从随驾的队伍中,一个猛男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就冲了出来,抡起一杆长戟迎着老虎就去了,几下子就把老虎打跑了;算是救了冯姐姐的驾。

此人名叫王叡[ruì];这一年,冯姐姐35,王叡[ruì]43。

被救下来之后,冯姐姐把恩公叫到跟前一看,登时花痴病就犯了;眼前打虎的汉子身材魁伟,相貌堂堂。

冯姐姐情不自禁又掏出一块儿绿箭,来,交个朋友吧!

不过人王叡[ruì]可是个有妇之夫,但自从这次开始,就再也没时间回家陪媳妇儿了。冯姐姐也觉得挺不好意思,接长不短儿的,就赏王叡[ruì]的媳妇儿一大堆硬货,最后封了人一个王妃头衔,算是补偿。

国内经过冯姐姐这么一打理,北魏的GDP翻着翻儿的往上涨;国力强了,肯定就不能仅仅是自己关起门儿来自娱自乐;冯姐姐把目光投向了国外,寻思着找个什么机会扬我国威。

她这头儿正四下萨摩,机会说来还就来了——

帝国西南方向上的仇池,发生了动荡;帝国的北部边境,柔然人大军压境。

怎么回事儿呢?

这话,得从仇池说起。

其实南方的国号还唤作宋的时候,仇池那地儿就不太平。

从刘骏驾崩以后,刘宋内部变乱频仍,也就没心思顾及到帝国的边疆地区;瞅着中央是这个德行,曾经的氐王、当时替刘宋看大门儿(葭[jiā]芦城)的杨僧嗣心思活泛起来了,就想找个什么空子闹一把独立。

不过天不假年,没等他有具体的动作,公元473年,杨僧嗣就病死了。

杨僧嗣死后,他堂弟杨文度接过了他的手中枪,成了新一代氐族领袖;这家伙早就想自己干了,因此等杨僧嗣一死,杨文度便自立为武兴王,不再甩南方的刘宋朝廷,而是向北魏称臣。

这会儿刘宋正是刘昱在位,刘昱什么德行,咱前面说过;帝国西北出现的叛乱,这货根本不操心。而北魏凭空得了老大一块地方,自然喜上眉梢;不过那会儿北魏朝廷里也是暗流涌动,也顾不上享受凭空得来的胜利果实,因此除了扔给杨文度一个武兴镇将的头衔外也没啥其他表示。

两边儿大佬各忙各的,杨文度的小日子过的很滋润。

但是,滋润到公元477年,杨文度也不知怎么的,脚着不滋润了,这伙计突然发飙再度叛魏,并且派他弟弟杨文弘带兵攻陷了已经属于北魏的仇池;占住就不走了。

这一年,正是北魏孝文帝太和元年,冯姐姐第二次临朝称制;对于这个跳梁小丑,冯姐姐没惯着;诏命征西将军、广川公皮欢喜(人家这名儿起的,没别的,就是喜庆。)、镇西将军梁丑奴,平西将军杨灵珍三将率四万大军讨伐杨文弘。

北魏这一重视,给杨文弘吓一跳;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这货没敢抵抗,魏军进抵建安(甘肃成县以北)时,杨文弘便弃城南逃了。

首战轻松获胜,统军的皮欢喜不肯善罢,鞭梢一指,魏军跟踪追击,奔着葭[jiā]芦城而来。

看北魏军没完没了,杨氏兄弟知道这次麻烦大了,赶紧一面组织力量准备抗战,另一面派出使者前往建康,请求刘宋增援。

不过这俩货运气不好,使者紧赶慢赶,赶到建康,却正赶上刘宋内部爆发了攸之之乱,建康方面全部精力都搁在怎么对付沈攸之的10万大军上,对于杨氏兄弟的请求除了表示严重关切外就没下文了。

刘宋腾不出手里,杨氏兄弟就只能自力更生并自求多福了;随后魏军挺进葭[jiā]芦城,仅一个回合,鲜卑人便攻陷了葭[jiā]芦城,当场斩杀了杨文度。

眼看要吃亏,杨文弘决定当回好汉,好汉不吃眼前亏嘛;他派使者到魏军大营,声明这一切都是我哥的主意,跟我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我投降了。为表诚意,杨文弘把自己的儿子杨苟奴送去平城做了人质;北魏朝廷封杨文弘为南秦州刺史、武都王。

北魏西南,暂时平静了。

这个平静仅仅持续了两年,即公元479年,这一年萧道成建立南齐。

因为之前有杨文度求援,而萧道成无力救援的这么个茬儿在,萧道成一直挺关注仇池的局势;待他稳定了朝中局面后,便派出密使前往仇池,说服了氐族的一个老宗室,唤作杨广香降齐。

这么一来,杨家发生了分裂;一部分听命于北魏,另一部分服从于南齐。双方今天你给我一天马流星拳,明天我还你一佛山无影脚;不过碍于实力相当,一时谁也搞不定谁,僵住了。

西北这一僵,萧道成觉得这不是事儿,万一北魏那边儿再度用兵怎么办呢?想来想去,萧道成决定得找个盟友牵制一下北魏;于是他派出骁骑将军王洪范假道西域出使柔然,跟后者约定,双方共伐北魏。

柔然跟北魏是世仇,王洪范又巨能说,一番游说下来,柔然主欣然同意;于是这就有了上文发生的,十万柔然骑兵压向北魏北疆的事儿。

这一南一北两档子事儿摆上了冯姐姐案头。

要么怎么说冯姐姐人家是合格的政治家呢;稍加梳理,冯姐姐一眼就透过现象看到了问题的本质——

在这一南一北两个方向的背后,都是南方的萧道成在捣鬼。

冯姐姐当即决定,置那两个表面上的麻烦不顾,直奔主题,向南齐开战。

公元479年11月,冯姐姐以北魏皇帝拓跋宏的名义下诏,出兵20万伐齐!

当然,话还是要说的漂亮点儿,此次出兵,咱目的是要帮助叛逃到北魏的前刘宋宗室刘昶[g][g]恢复刘宋政权;冯姐姐逗起咳嗽来,那也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她借着拓跋宏的嘴,在赐给刘昶[g][g]的诏书中称,“卿宗庙不复血食,朕闻期问,矜忿兼怀。……克荡凶丑,翦除民害,氛秽既清,即胙[zuò]卿江南之土,以兴蕃[fān]业。”

说完,鲜卑骑兵兵分三路,南下——

广阳王拓跋嘉率军攻淮阴,陇西公拓跋琛攻广陵,河东公薛虎子攻寿阳;战争目的,彻底瓦解南齐部署在淮南江北的防御体系,重现太武帝饮马长江的荣光。

不得不说,北魏的这次大举南侵,抓的机会真的不错——

南方经过多年的内讧国力消耗严重,而萧道成也是刚刚消灭沈攸之夺得最高权力,国内人心不稳,统治基础非常脆弱;再加上在魏齐两国边界上还散布着大量的“骑墙派”,时不时的就会有地方豪强率众投降北魏。因此在冯姐姐和北魏朝廷看来,他们,没理由会输。

鲜卑骑兵南下了,齐高帝萧道成这边儿什么反应呢?

港真,四个字:严阵以待!

其实自打即位,萧道成晚上睡觉都要睁着一只眼睛盯着北方。

之所以会这样,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在老萧同志对北魏的了解。查查他的履历,老萧同志13岁从军,52岁登基;其中绝大多数时间是在宋魏边境上度过的;假如南朝要弄个“知魏派”的排行榜,萧道成绝对位列是三甲之内。于是自打建立新朝以后,萧道成凭着对北魏的理解便断定,北方的这个强邻不会让自己过踏实。

那么问题的关键就是,怎么办?

多年对敌斗争经验此时发挥作用了;萧道成眼望地图,连着下几道命令,进行了一连串让人眼花缭乱的人事调动——

命心腹王敬则为都督南兖州兖州青州冀州徐州五州诸军事、南兖州刺史;兖州刺史垣[yuán]崇[g]祖调任豫州刺史;兖州刺史空缺由周山图接任;曾在平定攸之之乱时立下大功的柳世隆调任徐州刺史;近臣崔祖思担任青冀二州刺史;萧赤斧调任雍州刺史;扬州刺史萧嶷[yí]兼任荆、司二州刺史。

布置完毕,老萧同志自言自语了一句:无忧矣!

不过,萧道成尽管嘴上说没啥好担心的了;但实际上内心还是惴惴不安。

这里边儿有两个原因——

其一,南齐这会儿国力不行。

咱前面说过,其实北魏这次南下抓的机会不错,一来南朝新旧交替,人心不稳;二来,老刘家自己人砍砍杀杀,把国家糟蹋的不成样子。

国力既军力,因此此时萧道成能用于北方正面战场的部队在数量上,老实说是要弱于北魏军的。

人,就这些;而防线,巨长。全面布防肯定不现实了,只能选择几个有价值的要点进行固守。

那么这就带来第二个问题,北魏军的主攻方向会是哪里?

思来想去,凭借多年战场经验,萧道成判断,此次魏军南下,有两个点是肯定绕不过去的,一是寿阳,二是淮阴。这俩地儿在本文中已经多次露面儿,重要性不言而喻。

敌必攻之地,就是我必守之处;萧道成下令,厚集力量于此二者,严阵以待。

萧道成这头儿紧锣密鼓调整部署,密切注视着北方鲜卑人的动向;战争首先在安徽打响了。

公元480年1月,魏军负责中路攻势的陇西公拓跋琛率部攻陷了齐军在淮河南岸的军事重镇寿阳东北的马头城,杀南齐太守刘从;拉开了魏齐大战的序幕。

攻陷马头城之后,拓跋琛稍作整理,直扑南齐徐州刺史治所钟离(安徽凤阳东北的临淮关);想着一鼓作气,彻底撕开南齐的淮河防线。

但是,这一脚,这货踢到铁板上了。

闻听魏军从安徽南下了,萧道成第一反应,叫来亲信、中领军李安民率领禁军火速北上驰援。

而就在李安民带着援军玩儿命往前线跑的时候,消息传来,拓跋琛居然撤退了。

此时任南徐州刺史的这位,唤作崔文仲;以前给萧道成当过骠骑司马。

两军对阵怎么打的,史书上写的很简略,就一句“文仲击破之”;但是,想来这一仗打的应该很是精彩,因为崔文仲在顶住敌军优势兵力的攻击之后,还有余力发起反击,于野战中将拓跋琛击退;这还不算,就在拓跋琛败退之后,崔文仲得理不饶人,命令手下将领崔孝伯等人率军强渡淮河,攻下了魏军据守的茬眉戍shù(今地不详);连续斩杀了魏军将领龙得侯以及阳平太守郭杜羝[dī]、馆陶令张德、濮阳令王明。

拿下茬眉戍shù之后,崔文仲继续扩大战果,朝魏军身后杀去;连克竹邑(安徽宿州被符离集)、淮阳(江苏睢宁县);阵斩两地魏将白仲都和梁恶。

崔文仲如入无人之境般的一顿猛砍,把北魏朝廷吓的不轻,不得已,从平城派出援军,由尚书游明根率领增援淮北。

而捷报传入建康,萧道成挺得意,NND,以为老子好欺负嘛,那就给你点儿Colour see see。

可是,没等他这阵子得意劲儿过去,部下来报,广陵被拓跋琛占了。

嘿,我去!萧道成大惊。

翻翻地图,广陵紧贴着长江;如果这儿有失,魏军分分钟就能打到江边儿上来;而长江以南就是建康。

这个地方怎么会出现魏军呢?

萧道成大吼,王敬则呢?

是啊,王敬则呢?

答:使持节、散骑常侍、都督南兖兖徐青冀五州军事、安北将军、南兖州刺史王敬则,此时就在建康城里。

怎么回事儿呢?

原来,就是崔文仲在魏军身后闹的天翻地覆的时候,被其击败的拓跋琛并没有回援,而是按照既定的方针,弃后方及东路淮阴的齐军于不顾,继续向广陵杀来。

而负责统一指挥淮河中下游防御的齐军总司令,正是王敬则。

而这位王大司令,是个银样镴枪头。

战前布置任务的时候,萧道成把他的亲信,这位凶狠的老王放在江北,负责指挥齐军在淮河中下游的部队。

按说王敬则多少也经历过一些战阵,见过血,杀过人,不该这么尿;但是这次,这货的底色暴露无遗;没等魏军打来,这货就吓的尿了裤子,骑马逃回了建康城;而随着他离去,淮南江北谣言四起,军民乱成一团,拓跋琛不费吹灰之力,便拿下了广陵。

萧道成没想到他寄予厚望的王敬则居然缩头做了乌龟,气的在宫里大骂;不过念在王敬则是他上位的功臣,没要他的小命儿。

王敬则的事儿,可以回头再说,当务之急是要挡住江北的魏军,使其不能继续南下。

定了定神儿,萧道成连下三道命令——

其一,命护军将军陈显达接替王敬则的职务,全权指挥淮河中下游的齐军,立即组织反击。其二,飞马传诏给正跟魏军后方作战的崔文仲,让其放手放胆打砸抢烧,一定要把魏军身后弄的一地鸡毛。其三,派出敌后武工队,深入魏境,煽动老百姓造反(“(萧道成)多遣间谍,扇动新民,不逞之徒,所在蜂起。”)。

这三步棋一走,效果非常明显,史载,当陈显达到达广陵时,拓跋琛部已经撤走,不知所踪。

中路战场打成胶着,双方算是打了个平手;而就在中路魏军发起进攻的同时,西路魏军也在河东公薛虎子的指挥下对寿阳发起了进攻。

不过,仗还没打,北魏这边儿先出了个小插曲——

按照战前的分工,魏军西路军的统帅是薛虎子;他的前锋是镇南将军薛道标。

说薛道标,您可能觉着陌生;但如果我说出他爸是谁,估计您就有印象了;这位的粑粑,就是之前叛宋投魏的南朝猛将薛安都。因此萧道成得知是薛道标领兵,心里立刻翻了个个儿。

怎么呢?

萧道成和薛安都,不用说,这是老相识了;所以萧道成知道这位小薛童鞋不是个善茬儿。当然要说打仗,萧道成即便不敢小觑薛道标,但也不至于怕他。让萧道成有点儿小纠结的是薛道标的身份。

薛安都在南朝军中日久,多少也算得上是背景深厚,军中故旧甚多。万一薛道标通过关系拉拢一些意志不坚定的将领,给自己裹乱,可就不好了。

因此萧道成密令齐郡太守刘怀慰,你,想个辙,给我把这个麻烦(指薛道标)从前线弄走。

刘怀慰说,这太easy了;刘怀慰抓起笔刷刷点点,以冠军将军薛渊(薛安都的侄子)的名义,给堂哥薛道标写了封热情洋溢的家信,劝堂兄认清形势,迷途知返,不要做历史的罪人。写完,叫来快递,发走。但是,这封信封皮儿上的收件人,刘怀慰填的可不是寿阳前线的薛道标,而是远在平城的拓跋宏。

拓跋宏看完信后吓了一跳;本来北魏对投降过来的像薛安都这些人就不太信的过,现在又出了这么档子事儿;拓跋宏下令,快马追回薛道标。

命令发出,拓跋宏拿着信进宫找他奶奶冯姐姐去了,前因后果一说;冯姐姐沉思片刻,说了一句,那就连薛虎子一道换了吧。

诶,这薛虎子怎么跟着躺枪了?

插一句,薛虎子的老爹名叫薛野猪(这名儿起的),曾是拓跋濬[jùn]的心腹,历任御林军将领,后被封为平南将军、并州刺史。有这个背景,等薛虎子长大,就跟拓跋弘走的很近,算是帝系的干将;而且这虎子哥非常耿直,属于有话就说,有屁就放的那类人,眼中除了拓跋弘六亲不认。再后来,冯姐姐第一次临朝称制的时候,薛虎子就因直言而获罪,好好儿的京官当不成了,被踢出朝廷成为枋头(河南浚县淇门渡)的镇将;估计那次薛虎子说话太楞,给冯姐姐留下了极其恶劣的印象;这事儿过去没多久,冯姐姐再次下令,把薛虎子的镇将衔抹掉,直接给贬成了看大门儿的大头兵。后来,拓跋弘要拉拢自己的势力跟冯姐姐抗衡,好说歹说,才把薛虎子从门房儿的位置上又调回京城。

本来他就不是冯姐姐路线上的人,这次率军出征,冯姐姐也是勉强同意的;现在有这么个肎节儿,干脆,连他也免了吧。

北魏军临阵换将,二薛走人;接替北魏西路军指挥的是原定进攻淮阴的拓跋嘉(此时这货的头衔已是代理梁郡王)。

而跟着圣旨一道来到寿阳前线的,还有一个人。

谁啊?

丹阳王刘昶[g][g]。

看过前文估计会有印象,这货当了叛徒,而且还在薛安都之前,就叛逃到了北魏。

原因咱前面儿说过,跟这儿就不赘述了。

简单补一句这货在北魏的经历吧。

一句话:不遭人待见。

当然,像刘昶[g][g]这种宗室级别的人叛逃过去,北魏还是很重视的。做为统战对象,官位自不必说,“拜侍中、征南将军、驸马都尉,封丹杨王。”;而且光公主就给了仨,分别是武邑公主、建兴长公主和平阳长公主。多说一句,这些公主不是同时,而是先后;说来也怪了,这些公主基本上都是嫁过去时间不长就“薨”了。

刘昶[g][g]不招人待见,说起来主要怪他自己,这货“天性褊[biǎn]躁,喜怒不恒。”;发起脾气,喜欢揍下人;因此,“人怀畏避。”,都躲他远远儿的。

不过老话儿说的好,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刘昶[g][g]喜欢欺负别人,偏生就有那么一帮人,专门以欺负刘昶[g][g]为乐。

谁呢?

北魏的宗室们。

这帮拓跋们就跟一帮小痞子似的,兹要是见着刘昶[g][g],上去就耍,要么掰手指头,要么咬胳膊;经常把个刘昶[g][g]欺负的嗷嗷乱喊;而这帮拓跋们则哈哈大笑。(“诸王每侮弄之。或戾手啮[niè]臂,至于痛伤,笑呼之声,闻于御听。”)

所以您想,象刘昶[g][g]这样欺软怕硬的货,有几个人能看得上他。

现在这块料被冯姐姐和拓跋宏打发到寿阳前线了。走之前,冯姐姐和拓跋宏忽悠他,你这次去,运气好,咱可就帮你复国了。

因此到了寿阳城外的北魏军大营里,刘昶[g][g]先来了一段悲情戏,这货当着一众鲜卑将领的面儿,呱唧一声儿跪倒在地,嘴里不住的念叨,昶[g]家国沦丧,皇上慈悲为怀,出兵帮我,小的愿与诸公同心戮力,灭了萧道成个老狗。

说着说着,刘昶[g][g]入戏了,想想这些年抛家舍业的跑到外国苟且偷生,还让人家动不动就开涮,心中的委屈涌来,刘昶[g][g]顿时号啕大哭,内牛满面;周围的鲜卑人也陪着掉眼泪,伸出大拇指:真是好演员啊。

而就在刘昶[g][g]嚎啕大哭的时候,寿阳城中,豫州刺史垣[yuán]崇[g]祖正把众将召集起来商议破敌之策。

对面的魏军号称有步骑二十万之众,城里面压力大了去了;垣[yuán]崇[g]祖一说开会讨论,大家都默默不语。

垣[yuán]崇[g]祖一看,大战在即,这士气怎么成;他笑着跟大家伙儿说,大家很害怕是吧?其实我也害怕;不过呢,在我看来,魏军人多不假,可咱们并非没有胜算。

听主将说有胜算,屋里众人把脑瓜子抬起来了;垣[yuán]崇[g]祖接着说,我有一条妙计,可破敌军;简单说就是四个字,以水代兵。

顿了顿,垣[yuán]崇[g]祖接着说,咱们可以在城外秘密修筑一道拦河坝,把淝水屯起来;然后我们故意示弱,放鲜卑人过河攻城;等他们投入主力的时候,哼哼,咱特娘的就放水,淹死这帮狗日的。

屋里众将一听,这就是您的妙计啊?忒异想天开了吧?自古以来,就没人能在淝水上修堤筑坝;而且,您当魏军是瞎子?就眼睁睁看你跟那儿施工?不可能的事儿嘛!

有那楞的,直接就说,您这主意不成,要我说,咱还是复制以前的成功案例,拓跋焘南下那次,南平王刘铄放弃外城,死守内城;最终拖的拓跋焘粮尽而走,咱也这么干,肯定能成。

垣[yuán]崇[g]祖听着这些人的议论,不住的摇头;你们说的不对,如果咱们轻易弃守外城,那么鲜卑人肯定会拿外城当攻击阵地;你们瞧瞧,外城要比内城高多少?到时候人家居高临下,咱们更被动;弄不好,咱都得进战俘营吃牢饭去。

说到后面,垣[yuán]崇[g]祖脾气上来了,这里我最大,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出了问题我负责。

他是寿阳城最高军政长官,一锤定音之后,别人也就不敢再说啥了。接下来就是具体分配任务。

头一个任务,垣[yuán]崇[g]祖交给他的长史封延伯,老封,你的任务就是出城连筑坝带修城,动作要快,我料魏军见你修城,肯定会发兵攻打,这时候你一定要hold住,等我信号;我这边儿一发信号儿,你那边儿就把堰坝掘开;呵呵,到时候,咱就坐看水淹七军了。

接着,垣[yuán]崇[g]祖对后面增援而来的周山图说,老周,你的任务,一个字儿,等。等到封延伯那头儿放水,你就出城掩杀。

这俩安排完,剩下的诸将也各有各的任务;分配完毕,大家散会,各自准备厮杀。

再说城外的北魏军,看刘昶[g][g]演完悲情戏,也各自散去,准备攻城。

他们这头儿还没动呢,侦察兵来报,寿阳齐军出城了,在城西北又筑起一座小城,不过里边儿人不多,几千人的样子。

拓跋嘉闻听,这几个意思啊?瞧瞧去呗那就。

一看,拓跋嘉来兴致了,这么点儿人就敢出城,弟兄们别慎着了,拿他们练练手儿,热热身。于是鲜卑人开始向封延伯的阵地发起了进攻。

但是北魏军的进攻打的不是很顺利,别看封延伯人手里的兵不多;但是他选的地形帮了大忙,齐军阵地不仅高,而且封延伯还依据地势挖了好几条很深的壕沟;北魏军徒有优势兵力,却无法展开。

看看小城迟迟攻不下来,拓跋嘉一想,干脆甭理他了,反正他那点儿人也构不成威胁;于是下令,留一部监视小城中的齐军,剩下的主力直扑寿阳城。

黑鸦鸦鲜卑大军随即向寿阳扑来。

寿阳城头,齐军已然做好准备,灰瓶炮子、滚木礌石,一顿造;把鲜卑人臭揍了一顿。

远处督战的拓跋嘉没想到齐军还挺不好对付,不过既然来都来了,肯定没有就此罢手的道理。令旗招展之处,魏军主力可就逐渐投入到攻城战之中。

其实,这就是垣[yuán]崇[g]祖要的效果,你人不上来,我淹谁去?

这一仗从早晨一直打到下午,双方都玩儿了命了;垣[yuán]崇[g]祖戴了顶很拉风的白帽子,亲自登城指挥战斗。看看日落西山,鲜卑人的攻势慢慢放缓,垣[yuán]崇[g]祖觉着时机差不多了;传出命令,给小城的弟兄们发信号。

那边儿封延伯等的就是这一刻,看到主城信号,他立即命齐军手刨脚蹬开始扒堰闸。

北魏军打了一天,本已疲劳,而且注意力都在城头上,哪儿想到背后会有花活;淝水被憋了半天,这一开闸,劈头盖脸的就冲下来了。

鲜卑人费劲巴力拉到城下的攻城战具泡汤了了不说,猝不及防之下连人带马当即就被淹死了好几千。

这还不算完,看水兵给力,垣[yuán]崇[g]祖立刻叫来已经做好准备的周山图,现在到你了!

周山图领命出城,冲着倒霉的鲜卑人下开了家伙;被大水冲崩溃的鲜卑人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又丢下了数万具尸体和数不清的粮草辎重,拼命的向北逃窜。

路上,他们又中彩了;中领军李安民增援钟离,走到半道上,拓跋琛不是被打退了吗?萧道成一道手札,命其驰援寿阳;高潮部分这伙计没赶上,等他带着部队抵达战区,正碰上周山图追杀魏军;二人合兵一处,又给拓跋嘉来了个男子双打,打的拓跋嘉晕头转向。

最后,得亏刘昶[g][g]机灵,把拓跋嘉捞了出来,二人灰头土脸的向北撤退而去。

二人北逃途中,刘昶[g][g]给北魏朝廷上了封折子,把撤退的原因说成是南方雨季将临,不利于骑兵作战,请求班师休整。

折子递到朝廷,已经得知实际战况的冯姐姐无奈之下只得诏准,同时命令车骑大将军冯熙再率大军南下;任务是将处境不妙的拓跋嘉、拓跋琛等各路魏军接应回国。

而随着拓跋嘉所部的离去,魏齐之间第一阶段正面战场的战事,暂告段落。

注意,是暂时。

而随着寿阳大战的战报分别传到建康和平城,对战双方的最高统帅,萧道成和冯姐姐,那心情,绝逼云泥之别。

不用说,萧道成肯定笑的合不拢嘴;手下将领该立功立功,该授勋授勋;该嘉奖嘉奖。

那反过来,冯姐姐九成九就是要咬碎银牙了。想想也是,鲜卑人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败给了齐军,连个喊冤的时间都没有,想想真特娘的窝囊透了。

但是,要说一句的是,此时这二位有一点惊人的一致,那就是:这事儿没完!

别的都不说,就在正面战场硝烟散去的时候,在双方另一条战线上,斗争可还在继续——

当初因为北魏军声势造的很大,南朝一些感脚自己识时务的“俊杰”有了活思想,比如有个叫谢天盖的义阳(今河南信阳)土豪,就想抱鲜卑人的大腿。

这货他纠集了一帮闲汉,自称司州刺史,准备将司州(今湖北东北地区)打包献给鲜卑人做见面礼。

谢天盖自称司州刺史,真正的齐朝司州刺史萧景先越想越搓火,你这个山寨版冒牌货,也敢抢老爷的盘子?

萧景先紧急向身后的萧嶷[yí]求援,萧王爷不敢大意,立刻调辅国将军萧惠朗带着两千精锐前去平叛;同时遣南蛮长史崔慧景率军3千屯于方城(今河南方城)做为预备队,准备随时增援萧景先。

北魏方面为了接应谢天盖,派左将军韦珍率乐陵镇本部人马过来砸场子;齐军的注意力此时都在东线,被韦珍暗度陈仓的偷袭了一把,打的大败;不过幸好这会儿谢天盖的马仔内部却在发生了内哄,谢被手下喽罗给干掉了,人头一拎,降了崔慧景。

老谢死了,韦珍的增援失去了目标,这厮纵兵抢劫,抓了不少齐国百姓,又打哪儿来回哪儿去了。

双方边境就这么你给我使个绊子,我还你一口吐沫的纠缠着。而在双方的高层,不论是萧道成还是冯姐姐和拓跋宏,都在绞尽脑汁盘算着下一步的动作,以及对方会采取的应对方案。

跟这儿简单说说,魏齐之战后双方的态势——

停战之后,魏齐双方实际控制线大致以淮河为界,不过齐国在淮河以北还有几个桥头堡;这几个桥头堡一路斜向东北,分别是寿阳、下蔡(安徽凤台)、角城(江苏淮阴古淮河和泗水交汇处)、涟口(江苏涟水)和海西(江苏灌南);以及朐[qú]山城(江苏连云港)。

这里边儿,寿阳的作用不用说,这是南朝的一道设防坚固的阻击阵地,自刘宋起鲜卑骑兵几次在这儿铩羽而归。而此时,让北魏更加如鲠在喉的,是涟口、海西和朐[qú]山这条防线。

这里以身后的淮阴为依托,遭遇正面攻击时,齐军想小打,可以派兵沿内河增援;齐军想大打,在此地顶住魏军之后,可以走海路远程包抄防线前的魏军。

什么?你说你不碰这条防线,走中路打钟离?

太好了,齐军就等着你这一招儿呢;如果鲜卑骑兵这么走,到钟离他们会发现自己的侧翼和后方会出现大量的齐军,这伙人拎着刀枪正不怀好意的盯着他们,就等着他们在钟离碰个鼻青脸肿之后过来落井下石。

因此,这条防线在手,萧道成很得意;反过来,对于北魏来说可就忒恶心人了,想要痛痛快快的南下,就必须拔掉这3颗连成一线的钉子。

于是,公元480年9月,魏齐边境在恢复了几个月的平静之后,再度燃起了战火。

不出所料,这次魏军的攻击重点放在了涟、海、朐[qú]方向;而重中之重便是最靠海边儿的朐[qú]山。

史书记载,这次冯姐姐一口气出动了几十万人,领军者,老熟人儿拓跋嘉;这架势,冯姐姐此战志在必得。

开始的时候,魏军进展的还是比较顺利的;毕竟那叫几十万人,大军很快扫清外围打到了朐[qú]山之下。

敌人既然来了,那就打呗;负责守朐[qú]山的南齐将领玄元度按照预案一面派人向后方求援,一面闭城固守,见招儿拆招,严防死守。

几天下来,魏军原地不动;拓跋嘉有点儿急了,这货分出一路人马强行穿插到朐[qú]山背后,把玄元度和后方联系的通道切断了。

按拓跋嘉的想头儿,把你粮道断了,看你还怎么玩儿。没想到玄元度该怎么玩儿还怎么玩儿,一点儿崩溃的意思都没有。这让拓跋嘉有点儿郁闷了,通过侦察,拓跋嘉弄明白咋回事儿了,敢情齐军的粮道,陆地上的虽然被切断了,人家还有条备用的——海上!后方的青冀二州刺史卢绍之通过海运,接长不短儿的就把粮食运到前方。

嘿,我这暴脾气!拓跋嘉下令,去,派人,把沿海一线兹要是能上岸的地方统统给我堵上。

去过连云港的都知道,这座城市就在海边儿上,漫长的海岸线无遮无拦;想要把这儿“堵上”;办法只有一个,人站在海滩上盯着。拓跋嘉的命令很好的被部下执行了;朐[qú]山临海的海滩上密密麻麻的站的全是鲜卑骑兵。

不过,有一点生在草原的拓跋嘉不知道,大海,那是会涨潮的。

史籍记载,当月27日这天,东海海水暴涨!瞬间就把拓跋嘉安排在海边儿的部队拍死在沙滩上。而更让拓跋嘉郁闷的是,城中的玄元度见状,立即率军出城猛攻魏军正面;给了鲜卑人一个血的教训。

拓跋嘉倒霉催的,在寿阳,被淝水淹了个一溜够,他本人差点儿喂了鱼;跑到海边儿,又被海水灌了个透心凉。这事儿闹的,他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没等他把残部收集起来,消息传来,齐军援军即将抵达,无奈之下,拓跋嘉只得再次灰溜溜的撤回北方。

拓跋嘉灰头土脸的逃了回去,但这货走的时候忘了干一件事儿,那就是把他之前部署在敌后执行切断朐[qú]山粮道的部队召回去。

这路魏军很敬业,一直打到淮安附近。

淮安,当时叫角城。

齐军守角城的将领名叫成买;这位爷才上任不久。

鲜卑骑兵杀将过来,成买二话不说,领兵出战。

老实说,此时,敌众我寡,但成买毫无惧色;而且这位成爷身先士卒,冲锋在前;带着为数不多的部下,跟鲜卑骑兵死磕。史籍记载,这一仗仅死在成买刀下的魏军就有上百。

怎奈敌我力量太过悬殊,出城迎敌的齐军最终寡不敌众,全军覆没。

尤其值得说一句的是,领军的成买;激战中,成爷的头被魏军砍掉,可是他的尸体却端坐马上,他的坐骑很有灵性,驮着成爷的遗体狂奔还营;之后,成爷的尸体才轰然倒下,齐军将士们见状,无不潸然泪下。

成买,爷们儿!

成买悲壮战死;不过他的死,价值极大。

怎么呢?

正是他跟角城这玩儿命,给后方的援军争取出了宝贵的时间!

鲜卑人南下猛攻涟——海——朐[qú]防线,后方的萧道成接到报告便派出了援兵;领兵将领一位叫李安民,另一位唤作周盘龙,由这二位带着火速北上增援。

他俩人还在路上,消息传来,拓跋嘉差点当了海鲜,涟——海——朐[qú]防线的危机已经解除了。不过,没等他们喘口气儿,探马来报,鲜卑骑兵猛攻角城。

二将对视一眼,啥也别说了,换个方向接茬儿跑吧。

那头儿成爷战死,这头儿周盘龙所部的尖刀连紧赶慢赶赶到了角城。

尖刀连的连长,是周盘龙的儿子,唤作周奉叔。

一个连,也就1、2百人;而对面儿围攻角城的北魏军,数万。

一般人看到这场面,第一反应肯定是要等后面的主力到齐再展开行动。但是,人周连长可不是一般人,赶到战场,气儿都没喘匀,便向北魏军发起了冲锋。

一个连对一个甲种师;后者都不用打,靠挤就能把这个连挤死;在带队的鲜卑将领看来,这就是送上门儿的便宜;反正角城也不会跑,那就暂时放一放;这货令旗一挥,鲜卑骑兵四下一兜便把周奉叔的这个连包围了。

那就,打吧!

周奉叔领着弟兄们开始玩儿命,怎奈鲜卑人太多了,砍倒一层,后面补上来一层;再砍倒,后面再往上补。这种拿人命往上垫的仗,想都不用想,肯定是人多的赢。眼看自己这边儿能战之兵越来越少;周奉叔一把扯过身边儿一个士兵,命其立即突围,找老爷子搬救兵去。

这兵运气不错,生生从鲜卑人的包围圈儿里突出来了;一路狂奔来寻周盘龙的主力。

这会儿周盘龙也到了角城附近,刚把营盘扎好;自己端起碗准备弄口吃的;就这么个当口儿,浑身是血的信使冲进来了。

一见面,也顾不得客气,大致把战场的情况一汇报,最后说了句,我出来的时候,我们头儿还在苦战,这会儿恐怕凶多吉少。

一听儿子有难,周盘龙当时就急了,筷子一扔,横槊上马,也不带警卫员,一个人就奔着周奉叔被围的方向冲去。

您可看好了,这位爷,一个人;这一年,周老爷子67岁(周盘龙公元415年生人。)。

直接上《周盘龙传》的原文吧:“盘龙子奉叔单马率二百余人陷阵,虏万余骑张左右翼围绕之,一骑走还,报奉叔已没。盘龙方食,弃箸,驰马奋槊,直奔虏阵,自称‘周公来!’虏素畏盘龙骁名,即时披靡。时奉叔已大杀虏,得出在外,盘龙不知,乃冲东击西,奔南突北,贼众莫敢当。奉叔见其父久不出,复跃马入阵。父子两匹骑,萦搅数万人,虏众大败。盘龙父子由是名播北国。”

冲到鲜卑骑兵包围圈外围,周盘龙深呼吸,大吼一声:“周爷爷来了!”

喊完,周盘龙舞动大槊开始往里扎;将胆敢上前挡横儿的鲜卑人立毙槊下。

周盘龙玩儿命往里冲,可是包围圈里的周奉叔却并不知道粑粑来救他了;这伙计的战斗力也超强,一顿猛砍之后,鲜卑人居然没挡住他们,让他带着剩下为数不多的弟兄们突围了。

等周奉叔冲出包围圈才知道,老爹为救自己一个人杀入了鲜卑阵中;这可给他急的不轻,心说这老爷子逞什么能呢?

周奉叔先把劫后余生的弟兄们安顿好,然后一拨马头,单枪匹马的又杀回去了。

在这儿,请允许我由衷的说一句,这爷俩,根本不是人,是神!

瞧见没,人爷俩儿,在数万敌军中闲庭信步,砸了场子,杀了人,然后成功突围;走的时候,挥一挥衣袖,甩甩上面的血,回营。

这么一比,什么一吕二赵三典韦,四关五马六张飞,简直弱爆了;而经过这场大战之后,周盘龙和周奉叔爷俩儿的名字响彻北国大地,鲜卑人一听周家父子,无不心生惧意。

而就在周家爷俩奋力血战,疯狂践踏鲜卑人心理底线的时候,李安民率领的齐军主力抵达战场;看着眼前已被搅了个人仰马翻的战局,李安民一声令下,齐军全部押上给了鲜卑人重重一个窝心炮;于是“虏众”大败,被杀了上万人。余者撒丫子向北狂奔而去。

鲜卑人想跑,没想到李安民反倒不干了;周家爷俩大放异彩,多少把他这个主将比的有点儿掉色。而且鲜卑人战力这么菜,这便宜过了这村儿可就没这店儿了。

于是李安民设了个套儿,准备在鲜卑人的伤口上再撒上一把加碘盐——

选了个不错的地儿,李安民把齐军的大部队藏了起来,然后派他弟弟李长文带了2百骑兵出发,任务就一个,追击北魏军。

有周盘龙父子做榜样,这会儿你别说让李长文带两百人追击,就是给他俩人,他也敢去。这伙计撒开欢儿,没多长时间便在江苏宿迁南追上了败退中的鲜卑骑兵,也不废话,上去就砍。

北魏军跑着跑着猛然间被黑了一道,等稳住神儿定眼儿一看,大怒;就这点儿人也敢黑我们,太不拿我们当盘儿菜了。带队的鲜卑将领不跑了,传下令去,把这股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南蛮解决掉咱再走。

一看北魏军渐渐围了上来,李长文笑了,呼哨一声,弟兄们,撤;齐军骑兵风一样的向南而去。

他这一跑,鲜卑人来气了;孙贼,黑了我们想跑,哪儿有这便宜事儿,也不管后面是不是坑,一猛子就追了过来。

就这么着,双方你追我赶,可就来到了孙溪渚附近的战父湾,李长文一转身,你还追啊,我,到家了!

鲜卑人还没醒过味儿,只听见旷野中杀声四起;李安民的大队齐军出现了,本来就是败军的鲜卑骑兵措不及防,被士气正盛的齐军摁在地上这顿暴打;魏军死伤极为惨重。

老话儿说的好,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说的就是眼下这支北魏军。

被李安民挖的坑摆了一道之后,侥幸逃出生天的部队再不敢停留,昼夜兼程向国内狂奔;可惜,这帮伙计的霉运还没过去,走到淮阳,又碰上了齐冠军将军桓康;这位也不是善茬儿,轻松愉快的又把他们拍了一顿,而且连续追击,打的这帮鲜卑们是失魂落魂;最后连徐州南面的门户樊谐城(今江苏宿迁西)也扔给了桓康,这才算勉强绊住了后者的腿。

而随着魏军在正面战场上连续惨败,后遗症出现了,青州徐州之间的百姓开始行动起来,嘴里唱着“爬上北魏的粮车,像骑上奔驰的骏马;兵站和粮道线上,是我们杀敌的好战场。”

一时间,北魏在青、徐一带的势力被搞了个人仰马翻。

前线打成这幅鬼样子,身在平城的冯姐姐坐不住了;公元481年正月,冯姐姐带着拓跋宏离开了京师平城,开始南巡。

这次南巡,冯姐姐发表了热情洋溢的南巡讲话(“大赦天下”),并且亲切接见了组团儿的耄耋老人,看望了贫困地区的留守家庭,送去了政府的温暖。

明眼人都知道,冯姐姐这是要把国内稳住;果然,这一番秀作下来,冯姐姐和拓跋宏在百姓中的口碑噌噌的往上涨。

国内暂时稳定,冯姐姐腾出手来开始调整战场部署;根据上一阶段的战果,冯姐姐判断,此时齐军主力云集东线,接着在这儿打下去,恐怕讨不了好儿。那萧道成既然在这儿驻有重兵,我就打你相对空虚的西线。于是,她命人带话儿给拓跋嘉,暂时收缩兵力,全力围剿青、徐的叛乱,稳住局势。同时,命令昌黎王冯熙为西道都督,与征南将军桓诞进攻西线的义阳;命镇南将军贺罗向钟离发起牵制性的进攻。

但是,就当冯姐姐紧锣密鼓的调集军队,准备找回场子的时候,史籍记载,公元481年2月,一条情报摆上了冯姐姐的案头:平城,有人阴谋叛乱。

冯姐姐大惊,赶忙又带着拓跋宏快马加鞭的往平城赶。

这次叛乱的主导者,还真不是个普通人,是位和尚,名叫法秀。

法秀是谁?为啥要搞事儿?北魏这边儿的史籍语焉不详;而在他们的敌人南齐方面,也只有寥寥数笔,大意是这个和尚不简单,拉人头拉到了苟儿王、阿缛[rù][rù]瑰[guī]王这些人头上。

不过,法秀和尚的政审还是不严密,他拉到了一个名叫王亮的大臣;最后坏事儿也坏在这个王亮身上。

法秀应该看看王亮的档案,王亮有个哥哥,名叫王叡[ruì];王叡[ruì]的情人,就是冯太后。

得知有煽颠份子要搞事儿,王亮第一时间就跑去告密了;冯姐姐临走的时候,留下司空苟颓看家;苟颓一听还有这事儿,立即部署禁军展开抓捕,有的没的,最后抓了上千人。

等到冯姐姐和拓跋宏回到平城;苟颓已经把乱党一网打尽了。这种案子肯定不能从轻发落,人头滚滚之后,这场企图推翻冯姐姐的政变,胎死腹中。

这事儿虽然不大,但是对冯姐姐来说,刺激可是老强了。她没想到,表面上对她毕恭毕敬的大臣中居然有这么多人想要置她于死地。

而就在冯姐姐每天把自己关在宫里三省吾身时,打击接踵而至,她之前任命的西部都督、寄予厚望准备替她找场子的冯熙,居然自作主张,从西线撤军了。

简单说一句,这个冯熙在北魏朝廷中口碑很差,除了是冯姐姐的哥哥外,这货啥也不是;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就这么个货。您这么块料,哪是领兵打仗的主儿;因此本来他就对冯姐姐派他上前线很不爽;可是圣命难违,他又不得不去;等他磨磨蹭蹭走到清丘(河南省淮阳县北)之后,发现此地齐军早已严阵以待;这货瞬间就没了继续前进的勇气,把部队驻扎下来,搞了一场演习,向齐军示了一下威,便匆匆北撤了。

这可给冯姐姐郁闷坏了,自己的娘家人这么不着调,难怪外人会动别的心思。

而让冯姐姐的心情雪上加霜的是,就在此时,东线战场传来战报;连战连捷的齐军,发起了反攻。

怎么回事儿呢?

这就得返回头,从萧道成说起了。

东西两线捷报频传,萧道成那段时间的心情,美!弟兄们太给力了。

不过,美过之后,盯着地图,一个计划在萧道成心中油然而生。

这个计划简单地说,就是他要重新夺回被北魏占领的淮北四州。

所谓淮北四州,指的是青州、冀州、兖州、徐州。怎么丢的,您可以翻翻前文。

这一大块儿地方,地广人多,经济发达,丢了这儿,南朝在经济上少了一大块收入;而尤其重要的是,基于古老的战略原则,“守江必守淮”,此处一失,等于南方失去了非常重要的战略屏障。

久为边将的萧道成自然知道此中利害;不过他无能为力;他打工的时候,老板家里一个劲儿闹家务,你方唱罢我登场,根本顾不上外面的事儿;现在熬到自己当家作主了,国内一摊子烂事儿还没解决好,鲜卑人又打来了;只好先顾眼前,打退北魏军再说。

现在,萧道成觉得机会来了,正面战场上,鲜卑骑兵似乎失去了往日的强悍,被自己的手下打的节节败退,鲜卑骑兵不可战胜的神话宣告破产;而敌后,也传来了让他觉着提气的消息——淮北四州,民变迭起。

后者追根儿,有两个原因,一方面胡汉有别,淮北四州本来是汉人的地方,被鲜卑人抢占了;现在北魏军屡战屡败,让淮北四州的汉人们动了背魏归齐的心思;另一方面,萧道成向来比较重视对北四州汉人的策反工作,经常派出大批间谍进行游说;就在不久前,齐魏第一阶段大战的时候,萧道成还往此处派了一大批武工队,进行瓦解和争取,武工队的工作,卓有成效。

而此时,由于战场上的失利,淮北四州的北魏正规军都被调走;此时不干,更待何时?于是徐州人桓标之、兖州人徐猛子等人公推司马朗之为主,聚众起义,扯起了反魏大旗;打的驻守于此的拓跋嘉步步后退;同时,司马朗之派人赶赴建康,向萧道成求援。

看到淮北义军干的风生水起,这可是收复淮北四州的天赐良机!萧道成手敕李安民、周山图,命你二人率军火速北上驰援。

齐军“倍道应赴”!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平城的冯姐姐接到报告,看到萧道成打山东的主意,也顾不上闭关了,自己吃到嘴里的,岂能再吐出来?拓跋嘉不给力,冯姐姐无奈,只好派出她并不喜欢的镇西大将军、淮阳王尉元和平南将军薛虎子率军出征,企图抢在李安民、周山图之前消灭司马朗之这些土豪。

鲜卑人虽然打齐朝的正规军比较吃力,但对付这些乌合之众还是绰[chuò]绰[chuò]有余的,没过几招,司马朗之这些人都被尉元给灭了,拎着人头回平城交差去了。

淮北四州的局势再度稳定下来;萧道成的计划遗憾落空。

事后追责,做为主帅的李安民被萧道成臭骂一顿。

说话儿,时间可就到了公元481年4月,齐魏两国虽说还处于战争状态;但是双方高层都清楚,正面战场的仗打不下去了。

原因很简单,实力半斤八两,一时间谁也吃不掉谁;强撑着接茬儿再打下去,最后的结果就是两败俱伤;何必呢。

这里边儿,齐国的困难很现实,萧道成入手的就是个烂摊子,国内本来一屁股烂事儿还没解决好呢,鲜卑人打来了,不得不打起精神迎战;好在手下的弟兄们给力,把鲜卑骑兵打回去了,可几场大仗下来,国库都空了,老百姓也实在承受不起繁重的战争负担;因此前线再难扩大战果了。而北魏那头儿虽说家底儿厚实点儿,但是决策层却无心恋战了。

怎么呢?

这个月,冯姐姐颇为倚重的两位铁杆儿,先后病重。

头一位,唤作拓跋云。

此人是冯姐姐的小叔子,同时也是冯姐姐在朝中的得力助手,并且在北魏朝廷享有很高的威望。这位爷从发病到去世,时间很短;说走就耿直的走了;让冯姐姐很是郁闷。

如果说拓跋云走的让冯姐姐痛失臂膀;那第二位躺倒的主儿,可就让冯姐姐撕心裂肺了。

这位爷就是冯姐姐的情人、也是她在朝中的最坚定的支持者,中山王王叡[ruì],也病倒了。而且看那架势,也是头也不回的向黄泉路上猛跑,拦都拦不住。

这一年,冯姐姐40岁,拓跋宏,14岁;接二连三的打击,让冯姐姐一下子苍老了很多;尤其是情人眼瞅着就要离她而去,冯姐姐再也无心政事了。

这个月月底,冯姐姐通过“铭终制于金册”,对外表示自己将结束临朝称制,将帝国的最高权力交给拓跋宏。

一个月后,王叡[ruì]病逝。

北魏朝廷权力更迭的消息传到建康,萧道成敏锐的觉察到这可能是个谈和的机会;于是他派出后军参军车僧朗带着使团前往平城,看看能不能结束双方这场都已经力竭的战争。

公元481年7月,车僧朗一行风尘仆仆的来到了北魏首都平城;这会儿拓跋宏已经亲政了,小皇帝也觉得这是个契机,便亲自接见了车团长。

场面上的事儿,该走的走一遍,都还正常;但是到吃饭的时候,出事儿了。

说来这也是拓跋宏少年心性,战场上没打赢人家,本来就觉着没面子;可是人家千里迢迢的来了,礼仪还是要讲一下的,不然不更被人家瞧不起了。现在两杯酒下肚儿,借着酒遮脸儿,拓跋宏说话就开始秃噜了。

拓跋宏就问车僧朗,老车,朕听说你们老大做前宋的宰相没几年,就把自己领导扒拉到一边儿去了,自己沐猴而冠当老大,这不合适吧?

能被萧道成挑中出使敌国的,肯定不是一般人;车僧朗一看这是要找茬儿啊,顺嘴就接了句,这不稀奇,舜和禹都是自己登上了帝位,曹操和司马懿则是子孙举行了禅代,难道说前两者都是匆匆忙忙地登基,后两者是谦虚而独善其身?客观情况发生了变化,岂有一定之规?齐王是根据实际情况才登基的。

拓跋宏说,你这都是歪理,齐王有啥功劳?

这可是做宣传的好机会,车僧朗朗声回答,我们主上性格宽厚,见识非凡,年少时就被宋文帝所赏识,担任禁卫军军官。泰始初年,四方反叛,我们主上东平刘子房、张淹,北伐薛索儿,刘宋桂阳王、建平王发动叛乱,我们主上一举荡平。后废帝所为形同桀纣,我们主上象昔日的伊尹[yǐn]和霍光那样行废立大事。袁粲[]、刘秉、沈攸之同恶相济,我们主上又亲率大军讨平叛党。我们主上四十多年,历经艰难,这些功德可谓是有目共睹。

他这儿一口一个我们主上,拓跋宏就知道坏了,自己的问题问蠢了,这不是摆明给他洗脑的机会了;因此接着就拦了一句,你们屁大点儿地儿,还弄个齐国,诶,对了,为啥封老萧当齐王?

车僧朗说,这有啥好奇怪的,淮海之间自有青州和齐地;有齐地,自然就有齐王了。您那地理谁教的,这都不知道啊?

拓跋宏被噎了一句,不甘心,继续发难,苍梧王(刘昱)在时,也是一国之主,老萧以臣弑君,忒不地道了吧?

车僧朗心说您还有完没完了,嘴里连珠炮的回答,苍梧凶残暴虐,有史以来前所未闻,您扫听扫听去,那货恶比桀纣,人神共愤。我们主上那叫顺天应人,诛此逆顽,天经地义。

话说到这儿,再说下去就得直接开骂了。

拓跋宏也不愿意弄僵了,打了个哈哈,好吧好吧,喝酒喝酒!

可是没一会儿,拓跋宏又忍不住要嘚瑟了;诶,老车,让你见个老朋友。

一招手儿,他让人在车僧朗对面儿摆了张桌子,然后叫进来一个名叫殷灵诞的大臣。指着此人跟车僧朗说,老车,我们这位,你认识吧?哈哈哈!

车僧朗定眼儿一看,登时火冒三丈,站起来指着殷灵诞的鼻子汉奸、叛徒就开骂了。

这殷灵诞什么来路?惹的车团长发这么大火儿?

其实这货也不是外人,车僧朗这团长的官儿他也当过;不过那会儿他代表的是刘宋,可是出使北魏之后,这货就没回去,跟平城安家了。

骂完殷灵诞,车僧朗扭头儿对拓跋宏说,您这几个意思?

拓跋宏能有几个意思,无非就是刚才嘴上没占着便宜,换个方式恶心恶心车僧朗。看后者急眼了,拓跋宏刚想解释;可没等他张嘴,挨了骂的殷灵诞不干了,跳着脚骂起了车僧朗,内容无非是骂车僧朗如何如何助逆篡[]位,丧尽天良等等吧。

车僧朗也不甘示弱,回嘴就是一通儿国骂;前任使团团长和现任团长就这样当着北魏皇帝的面儿跟街头大妈一样开撕了;而且隔着桌子越骂越来劲。

这可是国宴,喝酒吃肉的可不光他们俩,边儿上还有大把的北魏官员呢;这大庭广众之下成何体统,太不给面子了;看这俩吵起来没完了;拓跋宏说,都闭嘴,来劲是吧!

他出面了,车、殷二人不敢不从;乌眼儿鸡似的盯着对方坐下了。

可车僧朗这头儿屁股刚坐定,旁边儿一个与会的北魏官员突然欺身过来,手腕儿一翻,亮出了手里的短刀,一刀就把车僧朗给攮死了。

目睹了这一幕,国宴大厅里先是沉寂,接着可就炸了窝了。

这又是怎么回事儿?

捅死车僧朗的人,说来也不是外人,此人名叫解奉君,之前也是刘宋的将领,后来叛逃北魏;这货有个关系不错的朋友,名叫刘昶[g][g]。

估计是车团长那番慷慨激昂尊萧贬刘的话传到刘昶[g][g]耳朵里了;后者绝逼异常恼火,这种场合,他肯定不方便出面,盛怒之下,让自己的朋友出头,替他把车团长给做了。这解奉君也是个楞货,不考虑后果,就真的当着拓跋宏的面儿,让车团长躺着离开平城了。

正笑嘻嘻的看热闹的拓跋宏万万没有想到,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有人就敢持刀行凶;这安检工作是怎么搞的?万一这厮不是叉车僧朗,奔自己来怎么办?拓跋宏越想越气,下令将解奉君当场击杀。

回头再看车僧朗,人已经咽气儿了;拓跋宏无奈了,这事儿闹的。

也没别的办法了,善后吧;拓跋宏遂下诏,以最高规格为牺牲在工作岗位上的车团长举行遗体告别仪式;之后将人车团长送回建康。

不过,让谁去送殡,拓跋宏使了个坏,他安排跟车僧朗大吵一架的殷灵诞为正使,同样叛逃北魏的前刘宋官员苟昭先为副使,择日出发。

简短截说,一行人抵达建康,这会儿萧道成又有其他事儿要忙了,自己派出的使臣被杀了固然恼火,但殷、苟二人带来了北魏朝廷愿意停火儿的消息,又让萧道成觉得稍感欣慰。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要说一句的是,萧道成可不知道这次平城国宴上,对面儿站着的殷灵诞都骂了自己什么;因此他虽说挺瞧不上这位殷团长,却也没跟他过不去;殷团长于是侥幸多活了几年。

可惜这货好日子没过多久,等转过年儿,萧道成突然病逝;他骂萧道成的那些脏话就被跟他一道南来的苟伯先抢先一步捅给了继位的齐武帝萧赜[zé]。

萧赜[zé]一听,我勒个去,居然有这事儿;立即下令把殷灵诞抓进了监狱;不久之后,后者死于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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