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柳国公便带着一顶软轿敲响了宸王府的大门。
待小厮来应门时,竟直直跪了下去。
现下临街小贩多是已经支起了摊子,见状纷纷伸长了脖子看热闹。
“求柳神医开恩,救救柳家老祖宗一命!”
紧闭的大门开了一条缝,柳池盈缓步而出,神色匆匆。
她诚惶诚恐地将柳国公从地上搀扶而起,“柳国公对池盈有养育之恩,池盈如能能受得起您如此大礼。”
“倘若柳神医能救家母,柳某就算是磕得头破血流也值得。”
都是千年的狐狸,既然柳国公想当这大孝子,那她定然会铆足劲儿把他架上去。
“柳国公言重了,只是池盈医术不精,不知可有请其他名医瞧过?”
柳国公佯装沉重地点头称是。
娇柔的嗓音骤然拔高两个度,她惊讶道:“难道京中的医师都说没救了?”
柳国公顿觉有些不对劲。
倒也并非是都笃定药石无医,有那么几个能治的,皆是狮子大开口。
围观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他只能硬着头皮道:“是。”
总不能让他亲口承认是因为心疼钱才不治的吧!
人群骤然迸发出一阵惊呼。
柳老夫人和善仁慈的的名声在京中也算是响亮,当初掌家时每逢七日便施粥,算是难得的活菩萨了。
柳池盈抹了一把眼角不存在的泪珠子,回身让出一条道。
“既如此,池盈也只能竭尽全力了。”
将柳老夫人送到偏院床榻上后,柳国公立即借故离开。
生怕多待一刻,这老妇人就死在自己跟前。
仲嬷嬷也被一起留在了宸王府,见四下无外人,抹着眼泪啐了一口。
“我呸,这柳致远真不是个玩意儿!”
柳池盈一边听她咒骂柳国公,一边替柳老夫人喂下解毒丹。
“嬷嬷快去歇歇吧,这里有我看顾便好。”
仲嬷嬷的脸色不比柳老夫人好上多少,闻言晃悠悠起身,朝柳池盈欠了欠身子。
“多谢柳庶妃体恤。”
守了片刻,柳老夫人悠悠转醒。
见四下装潢与先前全然不同,便知柳池盈的计划奏效了。
她有些犹豫,“我留在此处,可会给你添麻烦?”
毕竟柳池盈也不过是个庶妃,过的也是寄人篱下的日子。
这时谢辛打了帘子而入,身后是裹着一身寒气祝宴卿。
他双手一拢,规矩行礼。
柳老夫人大惊,这可是当朝皇子,又是不良司的指挥使,哪有给她行礼的道理?
“老身一个半截子入土的,受不得殿下如此大礼。”
“姌姌是我的妻,您是姌姌的长辈,便也是我的长辈。”
说着,又是恭敬一礼,“蕴之见过老夫人。”
“老夫人即来了王府,安心住下便是。”
“倘若柳国公来要人,蕴之替您回绝。”
到此,柳老夫人便安下心来。
久不见笑的脸上雨过天晴,揽着柳池盈的手高兴的说不出话来。
傍晚时分,柳池盈吩咐小厨房炖了一锅雪莲土鸡汤。
给仲嬷嬷送去一盏后,其余的尽数进了柳老夫人院中。
柳老夫人久不进荤腥,第一口鸡汤入腹时,眼角又噙了泪。
“我走后,柳国公竟如此待您?”
她轻叹一声,“终究不是自己的儿子,倘若我的宁儿还在,那……”
泪珠顺着脸庞滑落,她自知失态,连忙换了个话题。
“姌姌,你的两个孩子我还未曾见过,可否能抱来给我瞧瞧?”
那日来的匆忙,还未等到见孩子,她便先行离去。
柳池盈灿然一笑,“早就等着您这句话了。”
嬷嬷们抱着吉祥与如意进屋时,正是刚吃饱了奶的时候。
小脸嘟嘟的透着粉,如玉雕般可爱。
玛瑙似的眼珠子圆溜溜地盯着柳老夫人,过了片刻,竟咯咯笑了起来。
钱嬷嬷嘴甜,连忙道:“老夫人,小皇孙都喜欢您呢。”
柳老夫人抱了这个抱那个,丝毫顾不上自己还有些酸痛的腰。
嘴角上扬,那叫一个喜笑颜开。
“两个孩子都生的这般珠圆玉润,还是姌姌会生养。”
如意也难得没耍小性子,憋着小嘴巴巴靠在柳老夫人肩头。
颊上的软肉挤作一团,甚是滑稽可爱。
过了一会儿,甚至直接打起了小瞌睡。
听着肩头传来的轻微的呼噜声,柳老夫人笑弯了眼。
都说隔代亲,诚是不假。
又聊了一会儿,柳夫人便有些乏了。
伺候着她喝了一盏蜂蜜枣仁茶后,柳池盈这才细声细气地叮嘱仲嬷嬷。
“我已替老夫人写好了这些时日的药膳,明日开始有劳嬷嬷盯着老夫人。”
“一日三餐,顿顿不能落下。”
仲嬷嬷也是识文断字的,捏着那药膳看了许久,鼻头有些酸软。
大姑娘这个外人,倒比柳国公这个所谓的儿子还要用心许多。
且不论这药膳用的各色珍贵食药材,就单说这亲手编写药膳,都足以见其体恤。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又过了几日,柳国公那边递来了帖子。
柳娉娉下月初便要嫁入东宫,届时邀请众人一齐前往国公府宴饮。
只是帖子还未送到柳池盈手中,便被祝宴卿拦下。
一目十行看完后,随手扔进了炭盆。
“不要什么脏东西都往听荷院送。”
同样送来的,还有沈国公府的定亲帖子。
“沈姐姐竟要定亲了?!”
柳池盈欣喜地站起身来,连忙张罗莲翘去备贺礼。
什么头面耳钏,项链镯子,备了满满十六箱子。
她双手环胸站在箱前,仍是觉得寒碜。
于是又添了六箱金元宝,这才觉得有了些排面。
莲翘看的瞠目结舌,好家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家主子嫁闺女呢!
祝宴卿哭笑不得,索性又替她添了六套沿街铺面与百亩田地。
“姌姌的姐妹,自是要有排面。”
看的莲翘在一旁直鼓掌。
好好好,你们两口子真会玩。
于是柳娉娉成婚当日,柳国公府门可罗雀。
反观沈国公府的定亲宴热闹非凡,连一些平日与柳国公交好的官员都悄悄前来送了贺礼。
柳池盈与祝宴卿到时,受到了整个沈家的热情款待。
沈奕兰今日穿了一身霞粉色的衫裙,外罩羊绒披风,仍似未出阁的少女般娇俏。
被调笑了两句后,骤然板起脸来。
“好你个柳池盈,早知今日不请你了。”
柳池盈灿然一笑,“我不来,你可就少了些添妆了。”
数箱金银首饰搬入沈府时,把沈国公夫妇惊了一跳。
司徒皓摸了摸鼻子,夫人这彩礼瞧着能把他家院子堆满似的。
又见柳池盈摸出厚厚一沓田铺地契,沈国公立马回绝。
“柳庶妃与我沈家的恩情这辈子都还不完。”
“倘若我们再腆着脸要你的添妆,岂不是传出去叫人笑掉大牙!”
柳池盈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祝宴卿。
“这都是王爷给的。”
沈国公更是惊掉了下巴,“这这这……”
若不是柳池盈亲口说是添妆,他都要以为这是彩礼了!
柳池盈美目中满是笑意,“王爷说了,不能让沈姐姐到司徒将军家中受半点委屈。”
站在司徒皓身边的郦修言:“……”
坏了,这波是冲他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