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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我的知青挚友卢立群(1 / 1)


原金宝屯胜利农场科左后旗知青 苏立生

卢立群是我的知青挚友,他离开我们已经两年多了。这两年来我经常想起立群,特别是在我们征集和编撰纪念上山下乡赴内蒙古金宝屯胜利农场四十五周年《难忘的知青岁月》一书的日子里,我好几次在梦里见到了他,他的音容笑貌是那样的真切和清晰……

1969年5月我们科左后旗知青下乡来到金宝屯胜利农场四分场,时隔不久浙江知青也来到了。浙江知青的到来给农场带来了生机和活力,更带来了先进的文化和江南的文明与时尚。我们当地人原来比较邋遢的生活习惯受浙江知青的影响也开始讲究起来,比如经常换洗衣物,讲究卫生,注意穿着打扮等等。农场的文化生活也活跃起来,每个连队都有专人负责写报导,连队板报几天一更新,营部的大喇叭经常广播、报导生产实践中涌现的好人好事。由营部政工组主办的板报设在营部门前,成为四分场一条靓丽的风景线。每天中午和晚上饭前饭后都集聚很多人在看板报,且不论板报的内容如何,单就看板报的书法和插图就是一种享受。新颖的版面、俊秀的字体大多出自浙江知青褚抗援和卢立群之手,当时他们俩在营部政工组工作。卢立群是浙江余姚中学老初三毕业生,中等偏高身材,清秀的脸膛,尤其是他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蕴含着灵气与智慧。从那时起我对卢立群有了很深的印象。

当时我在连队,同卢立群接触不多,了解自然也很少。后来我调到营部做通讯员,卢立群分到机耕队工作,我们之间的往来就多了起来。卢立群经常到营部取报纸、信件,我便借此机会向他请教一些文化学习中遇到的数、理、化方面的问题。他很随和,非常好相处,很快我们成了好朋友。

1973年初我也调到了机耕队工作,我们住同一个宿舍,朝夕相处,使我更多地了解了他。我看到卢立群不仅知识渊博,虚心好学,才华横溢,而且还是一个助人为乐的热心人。在四分场,对于无线电技术,从理论到动手能力他都是首屈一指的,无人能比。营部扩音机出现故障,卢立群手到病除。四分场知青中有一批无线电爱好者,我也是其中一个。检测晶体管,修理收音机,谁有问题都去找卢立群。就连附近农村老乡家里的收音机坏了也找他修,不取任何报酬,还要搭上自己的元器件。卢立群在机耕队做修理工,这是一个技术全面的工种。以往农闲季节,我们四分场的拖拉机大修都要把车开到场部机修连,卢立群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他自己花钱买来了许多关于拖拉机和农机的书籍,勤奋自学,刻苦钻研,随时向有经验的老师傅请教,很快掌握了修理技术,能主持拖拉机大修了。从此拖拉机的修理不出分场就可完成,不仅为四分场节省了时间,也为国家节约了经费。

1973年5月,传来了国家将要从知青中通过考试选拔“工农兵学员”上大学的消息,我们都很高兴和期待。6月初,家里给我寄来一套数、理、化、语、政模拟题,还有答案。家里再三嘱咐一定自己看,不要传给别人。但我还是拿给卢立群看了,他不相信高考题会是那么简单,因为这套题对于老初三的高材生卢立群来说简直就是“小儿科”。此后我经常和卢立群在一起复习,共同探讨一些难题。复习时他耐心地给我讲解了我不会做的习题,并把他“押宝”的语文、政治题和做好的答案提供给我参考。那年我俩都参加了考试,考试的题目和模拟题难度果真差不多,不太难。记得数学的难度是二元一次方程,物理也只有电阻的串并联,用欧姆定律就是难题了。化学的难度也不大。作文题真的让卢立群押对了,我按他的范文写了《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因为考前准备较充分,我认为考得还是不错的。回来对答案,卢立群数理化几乎是满分,我们都考得很好,都有望考上大学。没想到后来出了“张铁生交白卷”事件,那次考试的成绩被迫作废了。

1973年10月,我被农场推荐到哲盟师范学校上学,我学的是物理专业。那时还处在“文革”期间,学校开的课程是“三机一泵”(电机、柴油机、拖拉机、水泵)。由于我在农场开过拖拉机,跟卢立群学过修车,对柴油机、拖拉机的知识有些基础,学校让我带二十多个同学(都是天津、北京知青)在学校工厂专门成立一个车间,对外修理电机、柴油机、拖拉机。在为学校创收的同时,也为我毕业留校工作奠定了基础。在开无线电课时我突发奇想:何不借此机会自己组装一台像卢立群在农场组装的11灯电子管扩音机呢?在农场时就特别羡慕,但当时没有能力做。我想此时要是卢立群在我跟前帮我一把该有多好啊!可惜他因胜利农场“场变”已经迁到吉林省白城地区的洮河青年五七战校去了。我抱着一线希望,试着给卢立群写信求援。没想到很快就收到了他的回信及11灯电子管扩音机电路图,那五张电路图是他手工绘制出来的。他还把电源变压器、音频变压器制作方法、技术关键点一一详细地告诉了我。说干就干,我很快托人买到了电子管元器件,没到一个月就完成了这个“杰作”——双声道、高音质小型扩音机。因为变频管用的是军用管,收台超越了民用波段。此外,按卢立群给我的电路图还做了一台发射机,自制了一个电唱机。这在当时的学生中是很少见的,算是一个无线电发烧友了。我在校园里试验发射,一接收时围观的师生很多,引起了轰动。为此我也在同学中出尽风头,以致几年后还有同学向我要11灯的电路图。我没舍得把卢立群给我的电路图给他,又自己画了一套。记得我用了很长时间才把电路图画完,可以想象立群当时在洮儿河农场繁重的体力劳动后是多么辛苦地给我画了那五张电路图啊!

在以后几年里,卢立群在洮儿河五七青年战校搞机修,因为他聪明能干,勤奋努力,农场那边也很重用他。后来他调回浙江宁波在广播局负责技术工作。退休后他自己开了一家音响店,经济效益很好。2009年8月我们相约到胜利农场参加场庆和下乡四十周年纪念活动,在临近场庆的日子里,因有强台风在浙江登陆,怕天气有变故耽误航班,我们几乎每天都有联系电话,盼着相见。8月11日我们终于在通辽见面了!这是我们农场一别三十六年后第一次见面,我们都很激动。四十年的雪雨风霜好像没有在立群脸上留痕,他一如四十年前在胜利农场那样阳光帅气,温文尔雅,更有了学者风度。第二天我们一起回胜利农场参加场庆,回到四分场故地重游,岁月荏苒,物是人非。当年营部办公室、机耕队已荡然无存,我们一起漫步西辽河畔,小憩语录塔,合影留念。回首往事,大家都异常激动,感慨万千。8月12日场庆结束后返城时,我执意留他在通辽多住几日,无奈他已同原在洮儿河的知青约好去长春,当晚就坐火车走了。谁也没有想到那次农场见面竟是我们的最后一面,农场一别竟是最后的诀别!

2010年11月我们通辽、科左后旗知青十二人到浙江、北京、天津访友。临行前我与卢立群通过电话,他说一定到余姚看我们。那次在余姚该见的都见了,唯独没有见到卢立群!卢立群打电话给我,说正在上海女儿家,因有事不能脱身到余姚看我们了,很抱歉,并托褚抗援带给我一千元钱,要我在余姚买些土特产。说起来那次我最尴尬了,走前大家商定我们分头给浙江朋友带一些内蒙土特产的,因出发前事多,我想在第二天上午再买也来得及。没想到当晚下起了暴风雪,原定下午坐面包车去沈阳飞机场,因304线国道封路行不通,我们只好临时改坐第二天早上5点多钟的火车去沈阳。到余姚后浙江知青都有礼物赠送,我一点准备都没有,面对余姚朋友送我们的一包包土特产在车站打包,我心里特别愧疚。回通辽后,快过春节前我买了一些通辽当地的牛肉干、奶豆腐、炒米等土特产,准备打包发货给余姚的知青朋友。我还打电话给董加加,让他代我到余姚车站取出送给大家。没想到,到了通辽车站货运处才知年内余姚货运冻结,让我年后再来,一直等到过了正月十五还没有解冻。好在上海能做货运,卢立群的那份我在春节前总算发到了上海,心里还算有了些许安慰。在以后的日子里我们一如既往,隔三差五通话,电话里他经常打听通辽、后旗知青朋友的近况。当得知我在业余时间为一些学校做音响时,他把自己所了解的全国音响企业的信息和资料很快寄给了我,供我参考。立群还告诉我他一直在上海女儿家,宁波的商店也关了。我那时都没有多想,直到一次通话时我听到他说话声音很嘶哑,似乎感觉到一丝不好的征兆。我马上打电话给北京的胡世根,让世根再打电话问问情况,过一会胡世根回话说卢立群有些感冒没有什么事,当时我就没有多想。2011年八九月份,连续两个月我给卢立群打电话始终没有人接,我心生狐疑。有一天我连续打了四次电话,终于有人接话了,是卢立群的爱人。我询问立群在吗,她说他出去了。我再问啥时回来,她察觉不是一般朋友的电话,问我是不是通辽的苏立生。我说是,她说我知道了。“你春节时给我们寄来了沙半鸡和牛肉干、小米(炒米)是吧?”我说对。“卢立群呢?”我又问,好半天她说:“他走了。”“上哪了”我赶紧问道。她呜咽着说:“他永远地走了……”啊!刹那间我顿觉五雷轰顶,呆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稍稳定一会后,我又把电话打过去,询问了详细情况。原来两年前卢立群就患上了重病,手术后稍有好转。赶上农场场庆家里人不让他去,他深爱着农场,深爱着他的知青朋友,他亦知来日不多,强支病体执意来到农场,又急切切到长春看望一起战斗过的洮河知青战友。我们在余姚时,他的病又反复加重,疾病缠身,他没有给亲朋好友添麻烦,甚至对宁波的好朋友也没有透露一点消息,一个人在上海忍受着疾病的折磨……

立群,我的知青挚友,和你一起在农场五年朝夕相处的日子像电影一幕幕呈现在我眼前:我忘不了那年我在机耕队患了重感冒,发高烧躺在炕上,晚饭我不想吃,你从箱子里拿出家里寄来的藕粉,用开水冲后给我,让我尝着吃一些。那时我们当地知青很少见过这样“奢侈”的食品,一屋人都很好奇,你笑着把一盒藕粉让大家一扫而光。藕粉的味道是那样的香甜,至今难以忘怀。我更忘不了1973年10月,我上学临走的前一晚上你来送我,送我一本高档笔记本,并题写“努力学习,天天向上”赠言勉励我,让我终生受益。在知青中你家境很优越,又有才华,逢年过节,家里寄来稀罕的食品,你都与大家一起分享,从不歧视任何人。在机耕队只有你、葛国良、丁惠德、付浙余四人是浙江知青,他们三人关系怎样我不知道,但你同他们三人却如亲兄弟一般。我和国良是好朋友。国良年龄较大,穿戴又不讲究。我记得有一年有人给国良介绍上海女知青从黑龙江兵团来四分场相看国良,我真为国良捏一把汗。我亲眼见到你给国良洗衣服,帮他洗头,洗脸,穿戴整整齐齐,干干净净地去见女友。此事后来成与否我不知道,但我见到了你对朋友的热情与真诚。在农场你有那么多朋友,不仅是浙江的,还有后旗、通辽、天津的知青,还有贫下中农、复员军人,还有原场职工、就业人员。你与他们都有和我一样的友情,都有和我一样的故事。

2009年8月11日苏立生和卢立群(右)、褚抗援(左)在通辽相聚。

在《难忘的知青岁月》征文的日子里,我重新翻看了立群曾经给我寄来的信件和音响资料,这些都是我收藏的珍品。睹物思人,抚今追昔,我写下了这篇迟到的回忆。

卢立群走了,永远地走了,他去了遥远的天国,走得是那样地安详。他的生前身后没有给任何人添麻烦,却给我们留下了珍贵的友情和无尽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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