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金宝屯胜利农场浙江知青 沈桂珍
沈桂珍 女,1952年10月出生于浙江慈溪。1969年6月支边到金宝屯胜利农场,先后在三营鸡鸭号和营部财务室工作。1978年11月返回慈溪,先后在宁波三环动力机械有限公司、慈溪博格曼密封材料厂从事财务工作,曾任慈溪世伟食品有限公司、慈溪金北物业有限公司财务科主管会计。2008年5月退休。
四十五年过去,弹指一瞬间,岁月流逝,往事难忘。
胜利农场那段甜酸苦辣的生活,始终保存在我大脑的记忆库里,想删也删除不了。每当碰到昔日的知青朋友,就像点击了一下键盘,会激活我大脑中胜利农场的文件库,仿佛一幕幕往事展现在眼前。我还经常会做类似的梦,梦见带着我年幼的儿子去农场,景还是当年的景,情还是当年的情,就是秋风飒飒,略有几分凄凉……从梦中醒来再也无法入睡,直到天明。
那年我还未满十七周岁,响应时代的号召,坐上知青的专列经过三天两夜的奔波来到胜利农场三营。1970年我从农业连队调去鸡鸭号工作。鸡鸭号离营部约有两里地,上下班也方便。鸡鸭号很宽敞,院内有好多高大的树木,两排整齐的土房,院子外边有一个很大的水塘,专供鸭子戏水。别看我们鸡鸭号只有二十几个人,却都来自五湖四海。北京、天津、浙江、内蒙、东北等哪儿的都有,互相交流乡音都很重。记得有位老师傅,他老是把鞋子说成“孩子”,把鹅蛋说成“我蛋”,大家听了抿嘴偷偷直笑。我们的排长杜冷是个蒙古族复员军人,有军人气派,能力很强,办事雷厉风行,我们都很尊重他。但他的普通话说得不怎么样,舌头显得那么笨拙。但一说蒙古语,别提有多利索了。在他的领导下,我们养了成千上万只专供出口的鸡鸭,有白花花的北京鸭,有五颜六色的优良品种肉用鸡。每到喂食时,鸡鸭的叫唤声,几里地以外都能听得见。等工作闲下来时,杜冷排长偶尔会教我们几句简易的蒙古话,大家学得很认真,也很开心。这里工作相对下大地来说轻松了许多,起码不受风吹日晒之苦。在鸡鸭号工作期间曾发生几件事,是那么有趣和惊险,直到现在想起来仍觉得可笑。我经常把这些故事讲给同事、朋友及家人听,让他们分享我年轻时的快乐。
骑毛驴
鸡鸭场里饲料很多,平时放在一口大锅里,除了下雨天从不收起,因此有几只聪明又调皮的小毛驴经常在鸡鸭场转圈、溜达,趁没人时,偷吃几口饲料。其实我们从不驱赶它们,心情好的时候反而给它们添加一些吃的,心想反正都是农场的肥水也没外流。那些刚出生的小毛驴长长的耳朵,大大的眼睛,长得特别讨人喜欢。我看见它们总会放下手中的活,抱抱它们摸摸它们,小毛驴显得很温顺站着一动也不动。这些小家伙长得很快,没几天就抱不动了。
我虽是个女生,但与男生一样的淘气。男生学骑马我也想骑,可大马我不敢去骑,总想在小毛驴背上体验一下骑马的感受。心想我还能怕这个小东西吗?不管三七二十一,逮着一头,一下就骑了上去。可还没等我坐稳,这头毛驴因受惊吓拔腿就跑,把我重重地甩了一个仰面朝天。这一甩可不轻,疼了我好几天。有了这一次教训,以后我小心多了。我慢慢地试探着每头小毛驴的脾气,摸索它们的性格,终于找到了一头比较老实容易驾驭的小毛驴。我轻松地骑了上去,发出“驾”的口令,小毛驴迈着轻轻的小步点,跑了起来。骑着它去兜风,别提多带劲了!但人多的地方还是不敢去,深知骑驴的形象不怎么阳光,有日本鬼子偷地雷的感觉。但我心里确实很开心,就像骑在高头大马上一样帅气。骑着小毛驴出去遛,最理想的方位是果园,那边人少,风景独好。加上看果园的是我们浙江知青,碰到果子熟的时候顺便捎上一点,他们也不会说什么。回来分给同事们一起分享,大家都很开心幽默地夸我“自得其乐”。
学赶马车
贫下中农老耿,是赶马车的车“老板”。他专门为畜牧连服务,平时我们和他很熟悉,关系也不错。有一天他带我们几个饲养员去63号地送饲料,那边有一个较小的种鸡场,顺便割一些苜蓿草回来喂鸡鸭。我们坐着马车上了营部西边的大道,那是农场通往外界的一条主干道,两边种着密密的防风林,透过林带左右都是一望无际的青纱帐。马车要加速了,老 耿 举 起 大 鞭,随 着“叭!叭!”清脆的两声鞭响,惊飞了树上栖息的小鸟,马车沿着大道“嗒!嗒!”地跑起来,车后扬起了阵阵沙土。车老板抱着鞭子,美滋滋地哼着当时流行的电影《青松岭》里的主题歌:“长鞭哎,一呀甩哎叭叭的响哎……”我们也跟着一起哼哼。我手痒痒的不得了,心想最好我拿着鞭子坐在那里有多好。当车拐到63号地头,前面是一片绿油油的玉米地,无其他遮拦,我大胆地向车老板请求让我赶一次马车过一把瘾。车老板爽快地答应了,他从前边轻松一跳下了车,我马上从后边吱溜一下移到了车老板的座位上。我得意洋洋地拿着鞭子当起了车老板,没等老耿上车,我急着把鞭子一扬,发出“驾!”的一声口令。马车加快了速度,越跑越快,三匹马还不停地回过头来看我,它们的眼神是那么惊恐,看得我心里直发怵!一阵紧张,知道事情不妙,要赶快停车。又高声地叫了一声“吁!”这一叫不得了,把马惊毛了,顿时三匹马迈开大步,飞一样地跑了起来,速度快得惊人。因耿老板没有上车,一下子又追不上来,没办法征服它们。我们一起来的几个饲养员一看情况不好,一个个叽里咕噜滚下了车,唯独我还坐在车把式的位子上发呆,不知怎么才好?只听耿老板在后面喊我:“小沈,你快下来!从后边下,前面危险!”这一喊猛然提醒了我,我立即扔掉鞭子收起双腿,从车把式的位置向后连滚带爬,一个跟头从马车后面翻了下来。所幸的是沙土地,人没伤着什么。只是马车还在一个劲地狂奔,一直到地头爬上了大堤。马车上装的饲料颠簸得一袋一袋地往下掉,马车穿过沟底,又翻过大堤,直往辽河方向狂奔,很快消失在我们的视线中。耿老板拿着鞭子在后面猛追,我坐在地上吓得脸如土色,心怦怦直跳,知道自己闯祸了,发愁不知道将会发生什么?心想等着回去挨批评吧。一起来的同事跑上来了,她们一边安慰我,一边陪着我静静地坐在那里。大约过了半个小时,耿老板终于把马车赶回来了。我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飞快地向马车迎了上去。耿老板对我说:“幸好前面是辽河,挡住了去路,马过不去停了下来,没出事情。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啊!”看得出他庆幸的神色,他又说,“想起来真是后怕,万一出了事怎么向领导汇报?又怎么向你父母交代啊?有惊无险,才是最大的幸运。小沈,你以后千万别学赶车了,这不是你们女孩子干的活,懂吗?”我像一个犯了错误的孩子,连声说好。大家知道人和马都没出事,就跟我开起了玩笑,说:“这个坑给你砸得那么结实,保证明年长不出草来。”大家在哈哈的笑声中,驱散了刚才心头的恐慌。
沈桂珍和她心爱的小毛驴。
回想我们青年时代在内蒙古边疆农场的生活,虽略带几分苦涩,但仍会勾起我们无尽的美好回忆。那时候我们天真幼稚,善良纯真,一心奋发向上,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在当时环境下,虽有压抑,但知青们以诚相待,生活得快快乐乐、无忧无虑。以至于四十多年过去,不管社会如何变化,我们知青之间的深厚情义,仍如同湖水般清澈和纯洁。
2013年11月,写于慈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