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金宝屯胜利农场浙江知青 冯迪意
冯迪意 女,1951年4月出生于浙江慈溪。1969年6月起在内蒙古哲里木盟金宝屯胜利农场二营(五分场)务农;1975年在哲里木盟财贸学校读书;1977年在哲里木盟百货公司工作;1980年调回慈溪百货公司工作;1988年调至中国人寿保险公司慈溪分公司工作至退休。
在我的记忆中,金宝屯很小,小得在地图上往往找不到它的位置;而内蒙古自治区哲里木盟金宝屯胜利农场却很大,大得像浩瀚的大海在我心中永无休止地澎湃。
尽管离我们远赴内蒙古戍边已近四十五年,这漫长的岁月交织了太多的往事,经历了太多的人间冷暖。但这尘封久远的特殊历史诗篇对我们这些身临其境的知识青年来说却有着特殊的意义。一经开启,还是像那万里无云的天空透明而湛蓝,那么近又那么清晰。
想起刚到农场的时候,一切都觉得新鲜。一个县团级的国营单位,拥有十万余亩肥沃的土地。有军管会领导的行政机关统辖着五个分场,一个牧场,一座冷库和一个由人工开掘出来的渔库。还有学校、医院、商店、加工厂,组成了浓缩的小社会。满眼望去是绿色的林带、平整的农田、清洁的马道、划一的房舍,构成了劳动与生活的基本条件。虽说简单,却已足够生存。
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知识青年、复员军人、贫下中农和“哲里木盟五七干校”的各级领导干部合成的生产大军,操着全国各地不同的方言,热热闹闹地形成了一个色彩斑斓的民族大家庭。这种氛围对我来说,内心是喜悦的,这起码缓解了我对未知的将来仅存的那点恐惧与戒备。
那些年,我与同龄的知识青年有着几乎相同的经历,十八周岁开始就到遥远的边疆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在那艰苦的环境中改造思想,强化锻炼,经受了各种各样的考验。但与在周边农村插队落户的知青相比,却有着天壤之别。我们的农场是农、林、牧、副、渔全面发展的机械化农场。住的是砖瓦房,吃的是大食堂,十天一休假,工资月月拿。不仅如此,大集体生活还有丰富多彩的文体活动、政治学习和劳动竞赛,可以说在艰难困苦中仍能找到无穷无尽的乐趣。
记得第一年的秋季,雨水频袭。农忙过后,有一段较长时间的休整。于是,军管会领导就抓住时机天天组织军训拉练,不管白天黑夜,搞得我们疲惫不堪。
派到我们营里来的是一位姓李的现役军人连长。他对军训有着特殊的嗜好,对待我们如同他的士兵一样,要求十分严格,不仅背包要打得符合部队的标准,而且必须在规定时间内集合完毕,整装待发。在正常的操练之外,他还喜欢搞一些出其不意的动作,常常弄得我们提心吊胆,夜不能寐。例如有一次行将黄昏,却已乌云密布,眼看倾盆大雨即刻来临。我们预计不会再有大动作了,纷纷准备睡一个好觉,做一个美梦,享受一下这天赐的好时光。谁知李连长别出心裁,正当夜深人静、大雨磅礴之时,他的哨声突然划破夜空,命令我们打起背包,紧急集合。真让人无法想象,五分钟后,全营知识青年飒爽英姿地出现在大操场,并认真接受这突如其来的雨夜大行军。历经长途跋涉,防空奇袭,再返回营盘,已近午夜。大雨仍在不停地倾泻,营房里挤满了一个个被淋成“落汤鸡”的“呆头兵”,虽然狼狈不堪,但心情却十分痛快。大家自知无法睡觉,干脆又组织起来跳起了“篝火舞”,通宵达旦地度过了这不眠之夜。
军训拉练虽然也是一种苦活,但对我们知识青年来说却是一种特殊的活动。它不仅培养了我们的勇气,锤炼了我们的意志,增强我们的组织纪律性,而且还体现了我们知识青年在这片土地上的人生价值。
下乡的第二年,营里调我到炊事班去当管理员。第一任班长侯殿富是从附近平安公社选调来的老贫农,他觉悟高,技术好,为人厚道,是一位长者,大家都叫他“侯爷”。
“侯爷”的行事风格很简单,处处以身作则,身教重于言教。
在与他的共事中,我确有切身体会,慢慢领教了旁人对他的评价。同时,在他的身上也学到了许多可贵的品德。
农场的生活条件远近闻名,虽然也是以“粗粮”为主,可也有一定比例的“细粮”。“侯爷”不仅能够把“粗粮”细做,“细粮”精做,还能花样翻新,合理搭配。为了达到预期效果,他每天大半夜就起来做准备,却从不要求我们帮忙。待前期工作就绪后,他再手把手地教我们实际操作,所以,我们炊事班的工作一直井然有序,处处领先,做出来的饭菜清香可口,特别有味。
炊事班除了五六个身强力壮的男青年外,还有两位清新漂亮的女生,一个叫王馥丽,一个叫葛广霞,她们都是天津知识青年,也是许多人仰慕的“花朵”。只有到开饭时,她们才会出现在卖饭菜的“窗口”。当然,这是一线独特的展示场,更是一弯清澈的小港湾。她们手中的饭勺“判决”着同胞们的饥饱,她们宽容、腼腆的笑容鼓舞着同胞们再接再厉。
逢年过节,杀猪宰羊,改善生活,这是农场的惯例。“侯爷”不仅亲自动手,血刃猪羊,还会巧妙部署,把气氛搞得火火热热。他做的手扒肉、羊杂汤鲜嫩开胃,干面馒头筋道耐饥。然而,“侯爷”也有“短门”,却不会“做鱼”。回想起他第一次指挥“做鱼”的场景虽然十分壮观,但我却不敢恭维。他不刮鳞、不剖肚、不去鳃,把鱼直接倒入大锅“烀”着吃。结果,鱼没吃成倒剩了一锅腥鱼汤。后来,他不耻下问,向我请教如何“做鱼”,我毫无保留地告诉他南方人“做鱼”的诀窍,也算完善了他这位大厨的“鱼艺”。可惜北方少鱼,“侯爷”的“鱼艺”后来怎么样,自然只有他自个儿知道了。
不久,营部又派我到兽医所去学习兽医。
这是一个极其重要的岗位,也是一个专业性很强的部门。当时,所里只有一名农场自己培养的专职兽医,名叫季加华。让他负责管理着全营马号、猪号、鸡鸭号的畜禽防治,有点疲于奔命。我作为他的助手,尽快进入了角色。除了分担一部分的内勤工作以外,还跟着他到下面去巡诊。这对他来说可称得上是雪中送炭了。
季加华是一个非常勤奋的兽医,长年累月都起早贪黑地深入在基层,没有固定的工作时间,也没有节假日,哪里有疫情,那里就有他的身影。他又是一个非常热心的大哥,脏活苦活都是他的事,室内的工作才交给我来做。当我有技术方面的请教时,他都会毫无保留地传授给我。我在工作中出现了差错,他都会毫不犹豫地揽过去。他有一位好老师,是在场部工作的刘泽庭。为了提高我的专业知识,他经常邀请刘老师亲临现场来给我们讲课,使我受益匪浅。
为了减轻季兽医的工作压力,我跟着他到“鸡鸭号”去给鸡鸭打疫苗,还到“猪号”去劁猪。说实话,给鸡鸭打疫苗,只要耐心细致倒还不成问题,但是“劁猪”那就不好玩了。猪是大家伙,仅凭自己学到的一点点皮毛,怎能顺手驾驭得了那种场面。何况一个小姑娘去做这种风险性极高的事情,被许多人看作儿戏,甚至还遭偷偷窃笑。现在回想起来,自己也觉得实在有些不可思议。
农场是一个大熔炉,千锤百炼,百炼成钢的先进分子层出不穷。在社会主义劳动竞赛中,来自五湖四海的知识青年、贫下中农、革命军人在各自的工作岗位上大显身手,体现着自身价值。谢泓君作为全场知识青年的代表,侯殿富作为分场贫下中农的代表是其中之一,都是在极其平凡的工作岗位上通过自己艰苦努力成长起来的先进典型。他们的先进事迹使大家深受感动,还成为我们学习的榜样。有了他们的带动,我们自觉地进行着脱胎换骨的改造,取得了人生道路上的第一次进步。
因为有许多人的关怀和帮助,我从一名单纯的学生渐渐成长为对社会有用的人。除了田间劳作,我还在鸡鸭场里养过鸡鸭,在大食堂里做过会计,在兽医所里学过兽医,后来在领导和贫下中农的推荐下上学深造。这每一步都凝聚着金宝屯胜利农场对我的考验,这每一项都凝聚着胜利农场的父老乡亲赋予我的恩情,我将终生不忘。
2013年7月,写于慈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