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雄飞家里并不如外面那般落魄,看着还算是过得去,尽管他自己胡子拉碴的,但家里竟然可以称得上是整洁,马雄飞没有在客厅,应该是回到卧室整理自己去了,江南拉着陈守玉在沙发上坐下,江南习惯性地把目光放在茶几上的一些物品上。
茶几上没有垃圾,只有一叠报纸和杂志,还有些散落的定外卖的单子,还有一套茶具。江南的眸光暗了暗,这个马雄飞很注意自己的生活品质,尽管他现在的资料上是没有工作的,但光是那套价值不菲的茶具就可以看出他并不愁吃穿。
江南身子向前倾,伸手拿过报纸,发现那一沓报纸居然都是他曾经工作过的那间报社出版的,也就是H市民生周报,这一沓报纸的排序是按照时间排的,上面的月份都是当月的,江南把报纸放了回去,脑子里飞速地转着。
他父亲的事是八年前的事了,而何瑞山借马雄飞的名义写的那篇文章就是在八年前,所以,马雄飞被报社炒鱿鱼也是在八年前,那究竟是什么原因会让马雄飞在被炒了这么多年后,还一直惦念着这个报纸呢?真的热爱还是别有原因?
这边江南目光不断地在马雄飞的家里绕着,陈守玉也没闲着,大大的眼睛在房间里转着,待看到什么后,她眸光一滞,赶忙抓住江南的胳膊,指了过去。
江南望过去,那是一副大概有一面墙那么大的壁画,色调灰黄并没有多么鲜艳的血的颜色,但壁画的内容却不只是阴暗那么简单,上面画了一个小镇,而小镇上横七竖八地躺着许多的人,他们有的胸膛插着剑,有的手里的握着剑,因为壁画很大,大到连人脸上的狰狞和绝望都清晰可见。
“Massacre。”
陈守玉听着江南嘴里的英文,不禁一抖,她又往江南的身边凑了凑,紧紧挽住江南的胳膊,压着嗓子的声音不禁带着些颤抖。
“那画上画的是不是圣巴托罗缪之夜啊?”
江南还没待回话,一个更粗犷低沉的嗓音就给了陈守玉答案。
“没错,那画上画的就是圣巴托洛缪大屠杀。”
“妈啊!”
陈守玉被马雄飞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猛地抱住了旁边的江南,脑袋也扎在了江南的怀里,江南伸手扒拉开陈守玉扫在自己脸上的头发,目光望向那边坐在另一边沙发上淡定喝茶的马雄飞,微微勾起唇角,笑着说着。
“圣巴托罗缪是法国的狂欢节,时间是每年的8月25日。由于那时的天主教对胡格诺教徒的屠杀发生在圣巴托罗缪节的前夜,因此这次屠杀也被称做是圣巴托罗缪大屠杀。Massacre是大屠杀的意思,而“夜”在中国含有“黑暗、残酷”的意味,因此中译就将“St Bartholomew’s Day Massacre”(圣巴托罗缪节大屠杀)译为了“圣巴托罗缪之夜”。”
马雄飞听着江南的解释,眼皮都没眨一下,径自地吹着手里本就不怎么热的茶水,沉默了一会儿后,才哼了一声,说道。
“狂喜与绝望不过就是一瞬间的事,他们选择在狂欢夜杀死敌人,不只是想杀死他们,而是在他们尝尽欢乐后再将他们拉下地狱,那种快感又怎是简简单单地杀死他们可以比的。”
马雄飞的话里话外都是些不得志的怨气,甚至是偏激得让人心惊,他墙上的那副壁画就将他的这个属性暴露无遗,江南闻言,微微垂下眸子,他脑子里那些偏激的想法绝对是日积月累的,不能与之过度的讨论,难免哪句话引起他的不适,再生事端,想到这,江南抬起眸子,再次扬起手里的请柬,说着。
“校庆的时间在下周一,学长如果没什么事,还希望可以出席这一次的校庆,学校里的教授们还嘱咐我,务必要把话带到,可以看出,教授们都很惦念您。”
提到大学里的事,马雄飞的表情不再像刚才那般阴沉,就像是透过片片乌云泄出来的那缕阳光一般,让他那张胡子拉碴,阴郁非常的脸都变得柔和了几分,果然,看来马雄飞和何瑞山的相识八九不离十就是在大学了。
“我知道了,请柬放那吧。”
江南把请柬放在了茶几上,却没急着走,状似无意地说了一句。
“学长如果有十分交好的朋友也可以一并带去,记得教授那时说过学长有一位十分好学的朋友总去听课,教授对他也很有印象,若是他有功夫,也可以带去。”
江南说完这话后,目光有意无意地看着茶几上的报纸,余光却紧紧地盯着马雄飞的动作,这句话她是在赌,没有任何的依据,若马雄飞反驳,那她就说她记错人了,但若是她赌赢了,那马雄飞绝对不会沉默。
果然,静了几秒后,马雄飞的声音冷了好几度,没有搭江南的话茬,而是问了一句。
“除了我以外,你们还邀请哪些人了?”
江南眸光一滞,这是怀疑起她们的身份了?
江南抬眸,对上马雄飞那试探十足的眸子,心下一紧,果然是怀疑起她们来了,就因为刚才那一句话吗?为何他会这么敏感?江南不由伸手摸向手机,准备若是有特殊情况好给纪潮生打电话。
江南心中百转千回着,而马雄飞的神色逐渐转为不耐,就在江南准备说些绕弯子的话时,就听着她怀里传出了一个闷闷的声音。
“陈鸿。”
马雄飞似乎并没有听清,而江南却听清了,所以,她脸上表现出带着歉意的笑容,说着。
“不好意思啊,学长,我刚才注意力在茶几上的报纸上了,没听清你问的问题,你刚才是问还有那些学长学姐受了邀请是吧?我们每个人就负责几个学长,我们两个就负责邀请您和陈鸿学长,陈鸿,耳刀陈,鸿鹄之志的鸿,不知道你们认识吗?”
马雄飞在听到陈鸿的名字时,眼前闪过一丝光亮,语气中竟也带着几丝期待。
“他答应要去了吗?”
江南心中一动,他和舅舅竟也相识?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地说着。
“陈鸿学长这几天在外地参加讨论会,我们还没有见到他,不过,我想他一定会去的。”
“为什么?”
江南勾唇一笑,把窝在自己怀里的陈守玉拽了出来,忍着陈守玉掐在她胳膊上的钝痛,缓缓说着。
“我这位同学就是陈守玉学长的女儿,女儿的邀约任务,他自然不会拒绝了。”
这么一来,马雄飞就把目光落在了陈守玉的身上,那双深邃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陈守玉,直把陈守玉看得嘴唇都有些发白,这尼玛实在是太恐怖了,她觉得没有什么事是比被一个有着杀人和暴力倾向的邋遢大叔紧紧盯着更恐怖的了。。。
江南自然清楚陈守玉的害怕,她要不是有十足的把握马雄飞不是坏人,怎么可能会把陈守玉的真实身份说出去呢,陈鸿的为人江南最清楚,他性子温和,但交朋友却绝对不泛泛,性格脾性,爱好审美,甚至连价值观点都必须与他相契合,他才会将之纳为朋友之列,而这个马雄飞光是听到陈鸿的名字,眼里的怀疑就已经消失,足以可以看出两人交情不浅,那这个马雄飞就一定不是什么坏人,性格上的偏激并不代表他本性为恶。
果然,就这么看了一会儿后,马雄飞才把目光从陈守玉脸上移开,语气中带着几丝恍然和叹然。
“鸿哥的女儿都已经这么大了,我们还真是太久没有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