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闻言,眸光闪了闪,伸手在陈守玉的腰上怼了怼,在陈守玉怒目的时候,她覆在她耳际轻声耳语道。
“同他讲些舅舅这些年的往事,快。”
陈守玉下意识地想反驳,却在对上江南的那双泛着警告光芒的眸子后,咽了回去,开口说道。
“我父亲其实一直也很惦念大学时光,拉开我家里放证件的抽屉,大学毕业证被父亲排在了第一位,我们家客厅还摆着一张他大学时期的合照,我总会看着他用毛巾细心地擦拭着上面散落的尘灰,唇角还带着笑意,学长,你和我父亲很熟吗?”
提到陈鸿,马雄飞脸上的阴郁便彻底不见了,甚至那被胡茬遮掩的唇角都因微微上扬的弧度,而得以重见天日。
“何止是熟,我入学第一天行李便丢在了火车站,那时作为学生干部的鸿哥到火车站跑前跑后地不知用了多少的法子才给我找了回来,可以说从我入学第一天开始就总是麻烦他,我性子急却怯懦,鸿哥性子软却坚毅,大学四年,他帮了我很多很多,最后,连报社的工作都是鸿哥给我托关系找的,只可惜我自己不争气,交友不慎犯了错误,被报社开除,想起这件事,我还哪有脸去见鸿哥。”
陈守玉听着马雄飞那满含着感谢和无奈的话,不知不觉竟然觉得眼前的人或许并没有多么的可怕,而是一个千帆过尽,被这岁月洪流毫不留情席卷地失意的可怜人罢了。
她咬了咬下唇,忍不住开口说着。
“我虽然不曾从我父亲那里听过你的名字,但我记得他以前跟我提过他的一个十分有才华的学弟,他对我说,这个学弟只是生不逢时,在他们的那个年代里,他的思想太过于前卫,而他的性子又过于孤傲,受了不少的委屈,可惜毕业之后就断了联络,不然,他真的很想再见一见这个学弟。现在看来,我父亲口中的学弟就是学长您吧?”
马雄飞眸子颤了颤,微微低下头,叫江南不能很好地看到他的表情,她握住陈守玉的手,让她不用再说了,已经够了,只要是不被岁月爱护的人不代表他没有被爱护的时候,而正是被爱护过,才会对现在的残酷现实无法忍耐,而陈守玉口中那些有关陈鸿的回忆就是马雄飞心底最柔软的时刻,也就是他现在心防最松懈的时候,也就是江南终于可以步入正题的时候!
江南拿起桌子上的报纸,缓缓说着。
“雄飞学长即便辞职了也依然几年如一日地看着这份报纸,可见当时雄飞学长一定不是自愿离开报社的吧。”
马雄飞低着头,沉默一阵子后,轻哼了一声,语气中满含着嘲讽。
“这间报社是别人挤破头也挤不进去的,我脑子又没有病,为什么要自愿离开!”
这语气让江南觉得马雄飞主动找何瑞山做枪手的想法是不可能了,那就还剩两种情况,一种是马雄飞自愿,也就是马雄飞知情何瑞山要发的这篇稿子,一种是马雄飞被算计,也就是何瑞山耍手段以马雄飞的名义发了这篇稿子。
江南从包里拿出了一篇打印版的稿子,放到了马雄飞的面前,不再迂回地同他绕,直截了当地问道。
“你刚才说你的离职是因为交友不慎,所以,这篇稿子不是你写的对吧!”
马雄飞目光落到那篇稿子的题目时,身子猛地一抖,倏地抬起眸子看向江南,两只手似乎在犹豫着要不要抓住江南,但当他看着江南那双眸子里没有一丝的恐惧和危险时,他忍住了,两只手紧紧攥在一起,没办法,他骨子里若是没有这么怯懦,当初也断然不会让那人拿了他的把柄!
马雄飞目光游移着,气息也有着几分不稳,看着江南大声吼道。
“你到底是谁,警察还是也想杀何瑞山的人,何瑞山已经死了!”
江南看着情绪如此激动的马雄飞,温和一笑,扯过一个椅子坐在他的身边,温言软语地说着。
“学长你别急,我知道我这突如其来的一句引起了你的不安,我们来找你确实不是为了校庆的事,但我们绝对并无恶意,而且你放心,有一件事我没有骗你,她确实是陈鸿的女儿,而我是陈鸿的外甥女,我母亲叫陈渺,您跟我舅舅这么熟,应该听过我母亲的名字对吧。”
马雄飞自然见过陈渺,还曾倾心于陈渺过,只可惜他的自卑并未将此说出口,如今看着江南和记忆里那似曾相识的眉眼,脸上的防备不禁淡了些许,甚至不自觉地抬起了手,似乎想要触上江南的脸,但在意识回笼后,又猛地把手收了回去。
既然确定了两人来这一遭没什么恶意,马雄飞不禁看着陈鸿和陈渺的面子上耐着性子,说着。
“你们到底找我有什么事,快点说,说完赶紧走。”
江南知道马雄飞这是彻底松了口,便也没再有什么禁忌,直接说着。
“我刚才只说了我母亲是谁,还没有说我父亲的身份,这篇稿子虽然不是你写的,但我相信你对写这稿子的人一定很熟悉吧,连带着,你再被炒了鱿鱼之后,一定也抓着何瑞山刨根问底地想要搞清楚他为什么要这么帮那个叫江军的警察,我说的没错吧。”
提起这件往事,马雄飞的精神就有几分难以自抑的紧绷和恍惚,不过,他现在可以确定眼前的女孩就是那名叫江军的女儿了。
马雄飞深深地叹了口气,两手死死地抓着自己的头发,简单地讲着那段日夜折磨他的回忆。
“我和何瑞山是大学二年级那一年认识的,他不是我们大学的,一次诗词大会上我们结识,他很有才华也很有想法,我们彻夜聊天,觉得很投缘,他并不是文学系的,但对文学十分感兴趣,我便把我的课表誊给了他一份,邀请他没事来听课,一来二去地我们之间就熟悉了,大四毕业找工作的时候,我求鸿哥把我和何瑞山都办进那间报社上班,鸿哥同意了,可是在面试那一天,何瑞山没有来,我自己进了报社上班,之后就断了和他的联系,他整个人也像是人间蒸发一般。”
说到这,马雄飞叹了一口气,才继续说着。
“等他再出现的时候,就是你父亲出事的时候,他知道我们报社的影响力巨大,就想借着我的名义发表一篇稿子,我当时没有一口同意,因为我当时不只是一个小小的记者,而是报社的主任,拥有很大的权利,我不可能随口就应了他,便让他把写好的稿子发给我看看,当我看到这篇稿子的时候,我就一口回绝了,我知道这篇稿子如果发了上去,那么我的前途就全完了,他这是在跟市长作对,那不就是寻死一样吗,我当然不会同意,可他却并没有就此罢休,他找到了报社,不做出格的事,只是白天黑夜地求着我,我被他磨得很烦,就说了一堆的重话,之后,何瑞山就消失了几天,我以为他终于放弃了,呵,是我太幼稚了。”
江南闻言,适时地开口,接道。
“他算计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