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敦盛的初步尸检结果出来了，用郑咸安的话说，很久没遇到让他犯怵的尸体了。
“死者全身刀伤多达33处，导致大量失血致死。”
但他同时指出，虽然刀伤很多，也有出血，但大多都是防卫伤，不足以致命，真正要了他命的伤口有两处。
冰冷的法医室一片冷机制的白光，所有人的焦点都在检查床上那具没有生气的尸体上。
尸体从颈部往下遍布刀伤，尤其是手掌胳膊，虽然血迹已经清理过，但整条胳膊都花了。
“双臂防卫伤明显，说明死者试图用手臂和胳膊阻止刀具。死者被发现时呈侧卧位，手臂前伸，推测要展开自救，但很可惜，大量出血导致他非常虚弱，最终没能自救成功。”
“致命伤在哪里？”
“这里和这里。”
郑咸安走到尸体中部，从下面掀起白单子，让芦孟霖等人看陈敦盛腿根部一处深深的伤口，另一处严重伤口在脚上，已经形成贯穿伤。
“伤口深达3厘米，伤到股动脉，造成大量出血。根据卧室门口的擦拭状血迹，推测死者先伤到股动脉，这个时候他应该和凶手继续展开搏斗，所以地面的血迹非常不规则。”
在场众人倒吸一口冷气，这个结论颠覆了以往这帮见过大世面的刑警的世界观，这叫什么，完全想不到系列。
砍人下三路，这得多大的仇？
法医的陈述永远是机械性的平声，不掺杂任何感情。对于他们来说，就是要让沉默的证人，用他们最后留下的证据，帮助警方发现真相找出真凶。
郑咸安用他一贯的平声说道：“通过检查，地面的血迹是死者的，但擦拭痕迹却不是由死者形成。从痕迹的形状上分析，当时那人的体位应该是坐姿，在被拖拽过程中双脚做出蹬踢等动作，所以会留有类似‘S’和‘Z’字型痕迹。而死者的裤子指臀部位置，没有发现大量浸染状血迹，也恰好证明了这一点。”
综合第一段擦拭状血迹，郑咸安判断，陈敦盛有可能在某一时刻控制了凶手，地面的擦拭状血迹就是那个时候留下的。而他胸腹包括腿上其他伤口，划伤居多，推测为凶手在被控制后，为了挣脱束缚，连续挥刀所形成。
“至于另一处比较严重的伤，你们看，”郑咸安指着一道整齐的刀口，说：“这一刀是垂直刺入，伤及足背动脉，出血量虽然没有股动脉受伤时的多，但考虑到死者已经失血过多，所以这个伤，是加速他死亡的诱因。”
判断出死因，郑咸安并没有急着让芦孟霖离开，他特意指出尸体上的部分防卫伤让他们看，并问道：“发现与以往案件里受害人的防卫伤的不同之处了吗？”
芦孟霖被他这么一问，立即弯下腰来，边上几个也同他一样，仔细查看起那些划伤。
期间唐横特意戴上手套，在几处伤口轻轻按了按，又轻抚了个别伤口，认真地查看那些就像婴儿裂开的嘴无法闭合的伤口创面，芦队小声道：“看出什么？”
郑咸安见唐横似乎懂了他的意思，终于露出一丝欣慰的淡笑。
“伤口很深。”
芦孟霖诧异瞪向唐横：“看出来了。”
可唐横却摇头，不确定地说：“如果是凶手慌乱之下挥刀造成的伤害，伤口应该是深浅力道各不相同。但是这些伤，位置、方向都很凌乱，符合抵御型伤口。但是，有一点，伤口都太深了，这说明凶手虽然被控制，也很紧张，但他出刀的最终目的不是脱离禁锢逃离现场，而是奔着要人命去的。”
郑咸安手指在空气中，当着芦孟霖的面，朝唐横点了点，意思你学着点。
芦队嘶，终究没敢和老郑法医嘴硬。
“你居然把陈敦盛设计杀王忠民的过程给录下来，什么设备啊，太神奇了？”
芦队要赶着开会，路上突然问起唐横这件事。
之所以想起来问一声，还是黄志和告诉他，收服王忠民，全靠唐横的视频。本来芦孟霖就好奇着王忠民那种又滑又怂的货，唐横有什么法宝能把这种人一举拿下，刚好又碰上经侦那边的人给他透露了一个消息。
经侦那边是早上来人过来“认领”王忠民，那会陈敦盛的死讯已经传回局里，路人有人小声议论，正好被王忠民听到。这家伙一听害自己的人死了，顿时来了精神。
“烂仔，黑心肝的，死的好！”
王忠民的表现几乎可以用拍手称快来形容，但一旁的经侦却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他们之间的交易还未终止，这个时候陈敦盛出了事，王忠民的反应不应该是抓心挠肝的担心交易问题吗？可王忠民在对陈敦盛的死表达完心情愉悦之后，就再没了动静。
于是芦队就很急切的想知道唐横对付这种人的法宝长什么样，要是合适，价格也不贵，自己也搞一个来。他想说，和那种滑不溜丢的货打交道，手里有真家伙才是最稳妥的。
唐警官一指前边会议室：“到地方了。等开完会给你看，先干活。”
功夫不大，会议室里挤满了人，一瞧人到的差不多了，庄家乐替他师父，把陈敦盛尸检以及现场勘察情况做了简单汇报。
“综合现场来看，大量喷溅型血迹，包含拖拽型血迹，都足以说明，死者在生前最后一刻都在与人发生激烈搏斗。种种迹象表明，这不是一起简单的入室抢劫、仓惶反击致死案。”
这次参会人多，好在没有再闹出专攻下三路的笑话，不过听庄家乐分析两处拖拽痕迹，其中一个不是死者留下的，又震惊于陈敦盛的凶悍。看着中等体型，却有着如此彪悍的战力。在大量失血的情况下，还能把凶手打得几乎毫无招架之力，简直就是彪悍他哥悍利。
庄家乐特意指出：“你们仔细看卧室到客厅这一段，地面的滴落型血迹，是从卧室往客厅延伸，这说明死者是在卧室遭到袭击，在卧室门外，开始出现拖拽痕迹，说明他发现了袭击者，曾一度控制住对方。对方手持凶器持续攻击他，导致他多处受伤，最后体力不支，无法再控制袭击者。所以这里的拖拽痕迹，是凶手留下的。而且你们看，地面痕迹凌乱，判断凶手当时应该是不慎跌倒后，在地上被死者从身后往外拖。在这个过程中，两人撞翻了房间内多出家具和物品……”
小庄法医着重把这段讲了一遍，让他们留意双方搏斗痕迹，唐横则像想起什么，抓起车钥匙推门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