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凤起只身驱车前往青年军二〇七师防地劝阻代朴抵抗之事,暂且不表,但见:
(一)特急(2007密)
大总统钧鉴:卫立煌弃职逃走,职正调整部署,竭力备战,孤守沈阳,待援。
谨察,53A周福成三十日晨。甲电。
(二)十万火急(2116密)
大总统亲察,王理寰已叛变,现正解决中,如何,再陈。53A周福成三十日晚。乙电。
这两封电报,是卫立煌逃走后,周福成发给蒋介石的。其用意很明显,第一封电报,表示他仍固守沈阳向蒋介石表示忠诚的邀功;第二封电报,把沈阳失守嫁祸他人,以推卸责任。由此可见周福成其人之政见,难怪他周围的人一度幻想争取他率部起义屡遭失败。
说起沈阳的国民党主力,除第二〇七师是蒋介石嫡系较为顽固外,其余均为东北军旧部所掌握的部队。周福成是东北军早年所属35万大军仅仅剩下的一个军。按当时的形势和他的历史与处境,确有争取推动他率军起义的必要和可能。这是大家抱有的希望。
东北“剿共”高参室中将主任苏炳文,曾先后访问过周两次,诚恳地劝导他,可都没有什么好脸色;东北军法执行分监部中将主任,周的同乡、同学赵毅,更是屡进忠言,他怒目相对;沈阳商会副会长,东北知名人士,周福成的老朋友卢广绩,更是苦口婆心,推心置腹地说明成破利害,促其率军起义,周毫无情面,严辞拒绝;第五十三军的赵镇藩、王理寰,届时也曾利用机会分别向他陈述利弊,但均无效果;许赓扬率领部队渡过辽河时,曾派周福成的同乡副师长徐继章持许赓扬亲笔信面见周福成。信中含蓄劝他“爱护家乡,勿使沈阳市民遭受兵祸”,表示拥护他倡导起义。第二天,许由辽西退回辽中,即去兵团部见周福成,委婉地表示拥戴并希望他顺天应人,倡导起义。周福成竟以老前辈的姿态愤愤地吵嚷道:“他妈的,你们一个个说得都那么好听,你们那样干,我成什么人啦,我怎能对得起蒋总统啊!”
至此,大家知道了周福成这是被蒋介石一纸空文(蒋介石曾在不久前任命他为松江省政府主席)所迷惑。这是10月下旬的事。
卫立煌逃走后,他除任本守备兵团司令官外,还兼指挥驻沈阳地区的二〇七师,编为五十三师等部队,实已是东北剿共司令部当权人。在他内心里坐上这把交椅,很感惬意,可以说这乱世败局中的宝座使他利令智昏了。他曾大言不惭道:“宁做文天祥,不做卫立煌,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好一个“忠臣”的活写照。
蒋介石接到周福成的电报,当即派了一架飞机到锦西机场,用麻袋扔下一个信筒,里面有一封给剿总副司令杜聿明的亲笔信,信中说:“沈阳秩序很乱,你马上去沈阳找周福成将防务调整好,再回葫芦岛。”
杜聿明接令后马上登机前往,还未到达沈阳上空,王叔铭从空中来电说:
“沈阳北陵机场已混乱,不能降落,光亭兄(杜的别号)到沈阳后千万不要降落,等我向老头子请示后再说。”
一会儿,王叔铭又来电道:
“老头子要你不去沈阳,仍回葫芦岛。”
杜聿明心中想,沈阳已完了,营口、葫芦岛如不急行撤退,也将步入后尘,于是他决定先到北平向蒋介石请示一下,再回葫芦岛。
杜聿明在北平西苑机场,正遇见蒋介石披一件黑斗篷,满面通红,准备上飞机回南京去。杜忙上前敬礼。
蒋介石很惊异地问:
“啊!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我已到了沈阳上空,王叔铭告诉我沈阳不能降落,叫我回葫芦岛。我有要事请示,所以来了。”
蒋介石迟疑一下说:
“到里边谈。”
他们一同走进空军作战室里,蒋介石走到地图前转身道:
“沈阳情况怎样?”
杜聿明如实说:
“我只到机场上空,见机场以南有零散部队南逃,北面似乎有敌人窜到,但未见发生战斗,沈阳可能靠不住了。”
蒋介石听此,窘态毕露,沉默不语。他此刻心情是欲干不能,欲罢难止。良久,转身悄声问道:
“你还有什么事?”
“以目前情况看,沈阳无希望,请校长决定大计,营口、葫芦岛的队伍要赶快撤退,华北如何部署,而最重要的是徐州,这可是……”
蒋介石听到这里站了起来,边走边说:“你回葫芦岛等命令。”
“撤营口部队的船一直未到。”
蒋介石有些不耐烦地说:
“我催桂永清马上去好了。”
这时已走到飞机附近。杜聿明推王叔铭,上前去对蒋说:“卫先生是不是把他接出来。”
蒋大为恼火地嚷道:
“怎么搞的,他不是已经乘坐你的飞机逃出来了吗?叫他到葫芦岛指挥。”
说完,蒋坐上飞机,离开北平向南京飞去。
时近黄昏,杜、王刚到葫芦岛,忽然接到空军电话说,卫总司令的飞机即将到锦西。杜忙同侯镜如等赶到机场。
卫一下飞机,就慨叹地说:
“差一点见不到面啦!”
卫立煌到葫芦岛后,寝食不安、坐卧不宁,闲暇时便与杜聿明等一起检查起失败的原因来,其实是在发牢骚:
“我看他已经老湖涂。无论什么人战斗,只要他去指挥,他就一意孤行,谁的意见也不听。”
“他要召集开会,别人只有附和、执行命令的份,谁不同意,他就骂人。”
卫立煌不服气:
“蒋介石用人是人人直接通天,弄得谁也不能指挥,我在东北没下过一道命令,看谁负责。这个仗打得真窝囊,我当了个空牌位儿。”
杜聿明听得出卫立煌此番也是有些怕蒋介石追究起失败的责任,于是说:
“东北失败与总座无关,是他自己命令廖耀湘的,如果追究起来,那只有迫到我身上,这你放心好了。”
其实,他们此刻谁也没有意识到国民党政权的覆灭,根本不是谁所能够挽救得了的,慢说是他们,即使再有两个蒋介石,也是枉然。
卫立煌在葫芦岛,糊里糊涂地熬了一个星期,便奉蒋介石之命到北平居住去了,而后他又接到蒋介石的命令:
东北剿总总司令卫立煌迟疑不决、坐失军机,致失重镇,着即撤职查办。
至此,卫立煌如当年张学良一样,成了又一只替罪羊。
再以后,几次险遭军统特务的暗杀,那是以后的事情了。
再说沈阳时至31日,周福成仍阻挠守军起义,拒绝多方面对他的劝说。企图先对第二守备总队进行惩罚。
但他现在已是光杆司令,再也调动不灵。为了使沈阳各部队采取一致行动,邱立亭建议要王凤起再率兵一团以奇袭手法前去逮捕周福成。
秦祥征、王凤起都同意邱的主张,正拟行动实施,接到第五十三军副军长赵镇藩打来的电话:
“周先生我们请他休息了,五十三军这边大家已推我负责。富成作我的特派员,做好你我与共方的三角关系,咱们采取统一行动。”
原来,周福成看到沈阳市内已形成戒严状态,事事多已瘫痪,不能得心应手,当他与守备北方的一三〇师通话时,不想接到了信号的总机上,吓得他手中像抓住一个烧红的烙铁,急忙扔下话筒,愤然只身跑到大西门里的银行内藏匿起来,对外面之事不闻不问,听其自然,反抗他是无能为力了,自杀成仁为鬼雄,又没有那种勇气,直到后来被五十三军一支巡逻队抓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