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姑娘吓了个半死。
她们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表现,自然不敢是去见什么许立的。好在,戏班子如今停工,大伙没事的时候都待在自个院子,两人就缩在茹姬这,打死也不出去了。
至少,在她们缓过劲来之前,是怎么都不能出去的,万一遇上许立,那画面,两人想都不敢想。
茹姬便就没有这个纠结了。
那些情感,她早就体会过了,不是不震惊,不是不恨,可为了要为江明姝讨回公道,她必须克服一切。有时候,人的潜力当真是无穷的,茹姬的确表现得很好,虽然隐约有些排挤许立,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其实并不显眼。
青环与绛红离开后,她一个人又在屋子里想了许久。
好一会儿,她才起身,出了院子,直接去寻了江淮安,这一切都被暗中的锦衣卫,瞧的一清二楚。
江淮安大概是这戏班子里最淡定的人了,这个时候,还在自个的院子里练身段,才唱了半段,便见茹姬过来了。
“茹姬?你过来寻我?”江淮安停了手中的动作,问。
茹姬点了点头:“淮安哥,我有些事要同你商量。”
江淮安看了她一眼,随后朝里指了指;“进屋说吧。”
两人先后进屋,一进屋,不等江淮安问,茹姬就有些等不住了:“我身边有个叫绛红的丫头,淮安哥应该知晓,她那父母经常同三教九流打交道,今儿个,他们给绛红传了个信,说是许立前些日子在查明姝姐姐的事,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查什么,淮安哥,我这心里有点慌。”
江淮安闻言,略见诧异,但是那股子诧异,又和茹姬想象中的不同,而且没有担忧,也没有气恼。
“茹姬,这些事,你不要管了。”江淮安开口说。
茹姬情绪有些激动:“和明姝姐姐有关的事,我如何能不管?而且,明姝姐姐已死,许立能调查什么事?他到底想做什么,会不会对你不利,你让我如何安心。”
“我知道他在查什么。”江淮安说。
茹姬愣住了:“你……知道?”
江淮安点了点头,随后嘲笑了一声:“我不仅知道,这还是我故意引导他去做的。”
“淮安哥……”茹姬有些愣愣地看着他,竟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好一会儿,她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问:“淮安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能不能告诉我!我真的很担心。”
江淮安叹了口气:“茹姬,你还小,我真的不想让你掺和进来这些事。”
“可是我已经参与进来了!”茹姬颇为激动地打断了江淮安的话。
江淮安闻言,叹了口气,问:“你还记得许立当初是怎么进我们淮家班的吗?”
茹姬是淮家班的老人,自小就在戏班子,虽然年纪同许立相差不大,但是却比谁都入淮家班要早,自然而然,许立进入戏班子的事,茹姬也知晓。
“当年,他父母去世,他被大伯霸占家产,赶了出来,当时他年纪不小,并非什么好苗子,是明姝姐姐,她劝淮安哥你收下许立,还说许立会点拳脚,可以唱武戏。淮安哥当初是看在明姝姐姐说情的份上,收留了许立。”茹姬说。
江淮安点了点头:“不止如此,许立家并非在我们戏班子附近,明姝又为何会知晓许立这个人?”
“还有其他什么事?”茹姬问。
江淮安似乎陷入到了回忆中。
江明姝是偶然一次机会遇上许立的,当时他已经被赶出家门,只能在街上乞讨,与乞丐争抢食物,可他当年幼小,纵然会些拳脚,也不是那些成年人的对手,非但保不住食物,还经常挨打。
那一日,许立依旧没抢到食物,还被痛揍了一顿,而且打的十分严重,他整个人都晕晕乎乎,江明姝便是这个时候遇见他的。
江明姝心善,买了个热乎乎的馒头,又要了一碗水,就蹲在那个脏乱的角落,撕着馒头一点点地喂许立,等到人醒过来了,她留下了还没又吃完的馒头,起身离开。
说来也是巧,江明姝当时是有急事,若是换了平时,定是会留下确认许立的情况,可当时自个急,见人睁开了眼,便就走了。
江明姝以为人醒了,其实许立那会还是云里雾里的,只知道有人救了自己,却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偏不巧,在江明姝走后,孙娇带着仆从经过。
当时的孙娇,还是个小姑娘,或许还有一丝善心,取了几个铜钱,扔到了许立跟前,许立这会却偏偏清醒了,将孙娇的模样记了进去。
说来巧,可事情的确是就这么发生了,许立认错了恩人,他以为救了他的是孙娇,而非江明姝。
即便后来江淮安收留了许立,许立也只当江淮安善心,却完全没有想过江明姝先前已经救过了他一回,而江明姝又没特意提过,她觉得,没有人会愿意提起这些事,如此一来,这个误会便就一直这么压了下去。
“许立误以为孙娇是他的恩人?”茹姬瞪大了眼睛,这不是只有话本子才敢写的巧合吗?而且,她忽然就生出了一个很可怕的念头:“许立喜欢孙娇,不会因为这个原因吧?”
江淮安摇了摇头:“这便无从得知了。”
“淮安哥,你又是从何处得知此事?”茹姬问,既然他知晓,为什么不与许立说清楚,许立若是知道江明姝是他真正的恩人,应该也就不会杀这个杀手了吧?
江淮安苦笑:“我便是知晓得太晚了。明姝救过许立的事,我知晓,可是明姝不提,我自然不会去许立面前提,直到明姝去世后,孙娇一直纠缠于我,我隐约发现是有人在出卖我的踪迹,这些事,其实也是在不久之前我才确认是许立所为,我不解,便就寻他说了回明话,正是那时候他告诉我,他喜欢孙娇,而孙娇还是他的救命恩人,听完他所说的一切之后,我竟觉得那么的可笑!”
茹姬这会已经完全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就是那事之后,我甚至开始怀疑明姝的死并不是意外,但是我没有证据,而且事情过去多年,无从验证,所以,我就给许立设了个计。我故意让他无意间从我与外人的口中听到了当年明姝救他的事,引起他的怀疑,许立并没有因此相信,所以他找了许多人去调查此事。虽然过去了多年,但当时的事情就发生在大街上,自然有人瞧见,他只要花心思去查,必然能查到,就算他查不到,我也要足够的证据让他相信,当年救他的是明姝,而非孙娇。”江淮安说到此处时,其实带了些恨意。
茹姬张了张嘴,长篇大论全部都压在了嗓子口,只问了三个字:“然后呢?”
“若明姝的死与他无关,那么自然皆大欢喜,他或许会懊恼没有那么早发现真相,可也没有太大的什么,可若是他杀了明姝,这件事对他必然是一个重大打击,这不止会暴露他自己,也是对他所作所为的报复。”江淮安说到最后闭了眼,走到这一步,显然实非他所想。
“那……结果呢?”茹姬问。
江淮安顿了顿,睁开了眼睛,他似是收敛了所有情绪,望着茹姬:“我不知道,或许是我真的误会了他,或许是他隐藏太好,我没有结论。而后,便是凶案的发生了。”
“淮安哥,这一切……是不是都是许立所为?”茹姬忽然有了这个猜想。“当年他为了孙娇杀了明姝姐姐,而如今,在知晓了真相之后,对明姝姐姐有所愧疚,所以便接连杀了毒害明姝姐姐嗓子的月歌,间接要了明姝姐姐性命的孙娇?”
江淮安顿了顿,摇头:“我不知道。”
“可是如此,他为什么要杀淮安哥你呢?”茹姬又有些不解。
江淮安却笑了:“茹姬,你以为,以如今锦衣卫参与其中的情况,就算凶手不是许立,他能杀得了我吗?”
“我们还是要以防万一才是。”茹姬一脸不赞同,但是很快,她就明白过来了江淮安的意思:“淮……淮安哥,你是说,许立是故意引到你身上,是想让你做替罪羔羊?”
这下不用江淮安说什么,茹姬自个就圆上了:“是了,若是为明姝姐姐报仇,淮安哥你的嫌疑最大。许立他……他若真的是有愧与明姝姐姐,就应该自己自尽,在明姝姐姐墓前谢罪自杀,为什么还要再把淮安哥你牵扯进来,他到底安的什么心。”
“人心,谁说得好呢。”江淮安回。
程见袖听到这一番发展时,乐了:“这不是明摆着吗?自私,他对江明姝的愧疚,那也是在他的性命之后的,说到底,一切都是自己的性命最重要。”
许伍才刚说完这些来龙去脉,傅祁暝还没来得及去说什么,程见袖便就说了这么一番话,语气还是满满的鄙夷。
“若真是如此,这事,可就真的好玩了,杀了当年江明姝的,和如今为江明姝报仇的是同一人,这大抵是我办过最为可笑的一件案子了。”傅祁暝同样有些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