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祁暝感慨一句,便就又提起正事:“这件事,去证实了吗?”
许伍点头,回:“从江淮安处得到这个消息后,卑职就让人去一一验实了。原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查起来没有方向,的确白费了不少功夫,不过,既然有了明确的走向后,再去查,很快就有了消息。许立的确是花了大钱在查当年的那桩旧事,可这里头到底是江淮安推动而成,目前还没有直接的证据。不过,既然江淮安这么说,应该不至于是骗茹姬的。”
冯正奇也在一旁,听到这,开口:“眼下这事情已经是明摆着了。四年前,就是许立,因为孙娇的关系,杀了江明姝,而四年之后,他知晓了江明姝是自己真正的救命恩人之后,出于愧疚,亦或是其他什么原因,对孙娇与月歌下了杀手,只有可能是这样。”
首先,许立的确是目前少有的嫌疑杀害月歌与孙娇的人,而若他是凶手,那么杀月歌,或许是因为嗓子那回事,或许还有其他矛盾,这还能解释,毕竟在一个戏班子里,月歌与江明姝又都是唱旦角的,利益有抵触,而杀孙娇,可就隔得有些远了,除非当年孙娇也是造成江明姝死亡的死因之一,许立才需要去杀孙娇,否则,也不至于因为她纠缠过江淮安,许立就因此杀了她。而孙娇害死江明姝,许立又是从何得知,很大的情况,就是他本人参与其中。
照目前的情况来看,他们现在的分析,合情合理,也是可能性最大的。
只是,没有证据。
“谁还不是这么想的,可我们现在一点证据都没有。许立这些日子安分得很,每日都只待在淮家班,根本就没动过,现在想要抓他的小尾巴,一点都不容易,除非我们找到他无法反驳的证据。”许伍有些烦躁。
眼下的情况,对他们来说,就仿佛是已经知道了凶手是谁,但却因为苦于没有证据,而无法将人拿下,甚至,连用刑都不行,毕竟,许立只是嫌疑人,目前还没有特别重要的证据能够指向许立。
他喜欢孙娇,他不承认,谁能逼着他承认?自然而然的,他就可以否决与孙娇之间的一切,毕竟,一个是名不经传的戏子,一个是知府千金,的确不会有交集。而江淮安虽然知晓许立喜欢孙娇这件事,但他没有证据可以证明,而且鉴于江淮安也同样是嫌疑人的关系,他的证词,并不能完全启用。而一旦否认了与孙娇的关系,那么杀江明姝的动机就没有了,他们也不能因为他是最后见江明姝的人,就一口咬定他是杀害江明姝的人。
目前对许立唯一不利的一条线索,就是梨亭戏楼的密道。
这是许立所无法否认的一点,但他同样可以说,他不知道这个密道,如此一来,这个证据依旧不成立,照这么下来,他们还真是拿许立一丁点法子都没有。
不过,傅祁暝在听完许伍的话后,眸色微微变了变。
“人与人之间有过来往,必然会有痕迹留下,或许,这一点,可以是个落手的地方。”程见袖想了想,开口,先证明孙娇与许立之间的关系,走出这第一步,后头会好走许多。
许伍点了点头“算是个法子,我尽量想法子,看看能不能找出来一些蛛丝马迹。”
傅祁暝听着他们几人说话,指尖轻轻地敲在自己的膝盖上,直到许伍这话落下,他才抬头,看向屋内的几人:“你们为什么就这么肯定,许立是凶手。”
“不是他还能是谁?目前就他的嫌疑最大了。”程见袖反问,许伍同冯正奇同样是这个想法,只是不敢说,程见袖可不给傅祁暝这个面子。
傅祁暝摇了摇头:“最有嫌疑的,从一开始就不是他。”
“江淮安?”程见袖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便蹙起了眉:“可是你先前不是已经去淮家班和他打过照面,他的表现可不如许立异常,而且,很多事情,若没有他,我们可能至今还没有找到蛛丝马迹,好比江明姝的存在,若非江淮安提起,我们也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查到这一环上去。”
他们的确一开始最怀疑江淮安,但这个怀疑是在查到江明姝这一环上的时候,若是江淮安是凶手,他为什么要将这件事抛出来,若是没有这件事,本身他就是没有什么嫌疑的人。
“有三点。”傅祁暝开口。
程见袖点了点头:“你说。”
“第一,梨亭戏楼的密道,除了许立屋子之外,还有江淮安的屋子。在这件事,两人的嫌疑是一样大的,我们不能因此就断定许立所为,江淮安也不能排除嫌疑。其二,比起与江明姝的关系来说,江淮安显然更为亲近,许立即便知晓了江明姝是他曾经的救命恩人,那又如何?难道江明姝本来对他没有恩吗?他能够为了孙娇,或者说能够为了自己去杀了一个对自己有恩的人,而现在,他忽然发现自己杀的这个人,对自己恩情更大,所以他就愧疚了?而相比江淮安,江明姝死后,是以他妻子的名分立的碑,如今间隔半月就去拜祭一次,这里头的关系,亲近一瞧便知。这两人与江明姝的关系,要为江明姝报仇,显然,江淮安的可能性更大一点。第三点,至今为止,许立没有任何动静,不管他表现出来什么样的态度神情,但他都安分守己地待在淮家班,而江淮安呢?他恰恰是最不安分的那个,首先,他推动我们知晓了江明姝的存在,而后,他现在又透露给我们许立与江明姝、以及孙娇之间的恩恩怨怨。”
“可是,这也并非是他主动告诉我们,若不是你们……”程见袖下意识地想要反驳,可说到一半却止了声。
傅祁暝笑了笑:“反应过来了?”
程见袖抬眸瞧了他一眼,面色不大好。
许伍懵:“什么意思?”
傅祁暝没吭声,程见袖没好气地说:“很简单,江淮安知晓锦衣卫插手此案,凶手定下下一个预告,他如此放心自己的安全,这未免太不符合正常人的心理了。他就算再相信锦衣卫,也不该是这番作态的,何况,锦衣卫再能耐,与他又没什么关系,他如何判定锦衣卫一定会精心保护他?以防万一,就连茹姬她也不敢完全安心,而作为被凶手盯上的人,江淮安想的那么开,这有两种可能,其一,他不怕死,无所谓生死,自然不在意,其二,他知道凶手根本不可能对他动手。还有一点,他看得那么明白,难道就没有猜到,锦衣卫也会怀疑他?毕竟,照正常外人的思维来看,与江明姝有关的人,他是最需要查的一个人,那么,他就没有再多想想,锦衣卫私底下盯着他?你们的本事,在盯人上不是很厉害吗?”
程见袖这话,许伍与冯正奇听明白了,只是这最后一句话,听起来,怎么好像不是什么好话呢?
锦衣卫遍布天下,有时候私底下说几句不好的,都有可能被锦衣卫知晓,也正有这个原因,许多人才会谈及锦衣卫便面色大变,如临大敌。也就是说,江淮安很可能已经猜到了锦衣卫私底下已经盯着他了,所以,他根本无需正儿八经地跑到锦衣卫里去寻人说,只要在锦衣卫的眼皮子底下演这么一出,便就可了。
“我之所以怀疑江淮安是故意为之,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傅祁暝再次开口,说:“茹姬。”
“茹姬怎么了?”许伍问,明明大家知道的消息都是一样的,怎么得出的结果,差距这么大?
还是程见袖率先反应过来:“江淮安私底下给茹姬传过消息。”
“啊?”许伍有些懵了。
程见袖笑了一声,带了些认真:“茹姬当时寻上傅哥哥的时候,提起孙娇与许立时,面色还正常,可而后第二日,却面色苍白出现在了江明姝的墓前。这一日里,发生了什么?茹姬怀疑江明姝的死有问题,可她并无任何确切的证据,而在这个时候,也不会有人与她去谈什么江明姝,只有一个可能。”
“江淮安!”分析到这一份上,许伍可算是全明白过来了。
锦衣卫的人一直盯着淮家班呢,茹姬本来就不是特别重要的嫌疑人物,所以没有专人盯着,毕竟人手有限,但是江淮安和许立那边,人是就没缺过的。所以,如果他和茹姬是正常发生的对话,他们不可能不知道,他们不知道的,那就只能是江淮安特意避开了。
他为什么会想要避开?是此事说不得,还是本就是避开锦衣卫所为。
可是……
“他这么大能耐能避开我们?”许伍有些怀疑自己手底下的那群人能力了。
程见袖乐了:“很简单,选择你们不可能在的场合便就行了,或者,用你们不知道的暗语。他可以写下来,悄悄传给茹姬,或者他不是每日在吊嗓子吗?唱的那些戏曲中,有传递给茹姬一些讯息。只要有心,并非没有可能。”
说完,程见袖转头看向傅祁暝:“所以,许立与江淮安之间,你更偏向江淮安?若我没有想错的话,在许伍他们过来之前,你更怀疑的,还是许立。”
“江淮安是多做多错。”傅祁暝说。
程见袖想了想,点头:“也是。”
江淮安故意传出来的这些话,指向性太明显了,孙娇月歌已死,当年害过江明姝的就只剩下许立了,而江淮安传出的这个信,可不就是指向了许立?一旦许立罪名成立,江明姝当年的死亡真相大白于天下,而许立也会付出相应的代价,而他江淮安就可以深藏功与名,退身幕后。
而且这么一来,他们先前觉得江淮安不可能是凶手的点也被否认了,他为什么要积极地推动案情的调查,因为这本来就是他其中一环,他将自己也算计其中,以自己为线,将嫌疑再慢慢转移到许立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