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的手下张越。”随着男人走近,赖恒旭主动向周若楠介绍道。说完,那个名叫张越的男人就冲着周若楠鞠了一躬。
“想不到竟然是张先生。”周若楠也微微点头示意,“我与张先生,之前还有一面之缘呢。”
“之前是我冒犯了小姐,实在抱歉。”张越忙道。
赖恒旭想来是知道这件事的,也没有问,只是笑着道:“今日也用不着谈那些了不是吗?重要的还是小周探长的身世。小周探长想必已经猜到,自己的身世涉及到霍家叛国一案了吧?张越可是当年事件中的重要人物,小周探长放心,他说的话,必然不是道听途说的消息。”
周若楠没有说话,只是笑着点了点头。之后张越就在赖恒旭的示意下坐在了沙发上,一字一句,将那深藏于少数人心中的秘密往事说了出来。
张越,当年还叫霍昌岳,是名门世家霍家的一个小管事,他的妻子名为霍婉,是霍家大少爷霍承旭之女霍云兮的奶娘。霍昌岳原本生活幸福,他有妻有女,主家宽厚,每日所想的,也不过是平安度日,过个几年再要个儿子。
可没想到一朝形势陡变。
彼时霍家老家主霍知煊刚刚过世不久,大少爷霍承旭匆忙接手家族,紧接着,身犯叛国重罪的二少爷霍承德便逃回了霍家,警察前来要人,平日刚正的霍承旭却拒绝了交出胞弟,最后惹上了窝藏贼寇的罪名,之后,霍家便被迅速抄家,多年积业,毁于一旦。
霍家被抄当日,恰逢温煜明的太太裴以冬带着和霍云兮同年同月同日生的温怀兮来到家中做客,警察上门抄家时,霍夫人柳林菀将霍云兮交给了霍婉,让她和霍昌岳一起,带着温太太和两位小姐离开,但温太太表示自己是客人,加之温煜明同为警察,或许能说得上话,周旋一二后,温太太便留了下来,只让霍昌岳夫妇带着孩子离开。
而被一起带走的,还有霍昌岳和霍婉之女霍茹。
然而两个人带着三个婴孩逃跑,简直难如登天,哪怕三个孩子都在熟睡之中,没有哭闹,但行动起来仍然十分不便——速度慢,目标也很大。
在一个房间中暂避搜查兵时,霍婉决定做出牺牲,用一个孩子掩人耳目,让另外两个活下去。她本想将霍茹舍弃,抱着主家和客人的孩子逃离,然而她纠结再三,却还是没能舍得。
最终,霍婉咬了咬牙,调换了温怀兮和霍云兮的襁褓,将温怀兮交给了霍昌岳,二人相约在霍家后宅一处墙角碰面,之后她便在霍昌岳的掩护下,一个人带着霍云兮和霍茹逃离。
吸引了搜查兵目光的霍昌岳本不想舍弃襁褓中的温怀兮,然而搜查兵的数目太多,速度也实在太快,为了逃脱、也为了再见自己的妻女一面,霍昌岳最终还是将温怀兮扔在了半道。搜查兵的首要目的本就是搜查叛国逆党之后,看到襁褓的一瞬间,他们立刻缓下了脚步,温家的孩童彼时只有三个月大,她也很自然地被当成了霍云兮本人,最终死在了警察的枪下。
成功逃脱的霍昌岳最终与霍婉在约定之处会面,所幸霍婉之前有霍昌岳的掩护,她和两个孩子都毫发无伤。
而这一次碰面的时候,霍昌岳发现,霍婉怀中两个婴孩的襁褓已经再一次被调换过了,他也瞬间明白了霍婉的意思——如果下次还有紧急情况,被舍弃的,就将是霍茹。她躺在温怀兮原本的襁褓中,在“霍云兮”已经被找到的情况下,搜查兵应该不会再立刻处死一个婴孩,哪怕霍茹被舍弃,也还是有机会能活下来。
搜查兵的搜寻的确还在继续,霍家再大,也没有大到令人难以搜查的地步,两人决定,翻墙而出,离开宅院。
彼时霍婉已经跨上了墙,一手刚接过霍昌岳递过来的霍云兮,而就在此时,搜寻者的脚步声和呼喊声再一次逼近,情急之下,二人决定再次分开行动,这一次,也依然由霍昌岳掩护霍婉出逃。
然而霍昌岳知道,这一次他或许便不会有那么幸运了,既然霍家的孩子已经被找到,用孩子做诱饵的方式他用不了第二次。最后,他将怀中的霍茹藏在了墙下的灌木丛中,自己迎着搜查兵来的方向飞奔而去。
为了牢牢吸引住搜查兵的目光,霍昌岳用尽全力奔跑,虽然后来右腿中枪受伤,但他靠着对霍家大院的熟悉和命运的眷顾找到了机会,避开了追兵的耳目,成功翻墙逃出。
带着一身伤的霍昌岳不停地走、不停地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走到了哪里,最终倒在了路边,他被赖恒旭的手下发现,并且获得了救助。
霍昌岳当时称自己名为张越,已经无家可归的他选择为赖恒旭干活,报答救命之恩,然而他的身份很快就遭到了赖恒旭的质疑,在多番逼问之下,霍昌岳选择将实情全盘托出,得知这一切的赖恒旭没有将他赶走,反而依旧将他放在了身边,从此以后他便一直以张越的身份生活,直至今日。
“赖先生不仅救了我,还帮我找到了我的女儿——我的霍茹并没有死,她被当做温怀兮交给了温家,温署长当时应该知道她并非温怀兮,但他没有将她舍弃,她能在温家过的日子,比作为霍茹长大还要好,我便也没有再想过相认。而我再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是如今亭亭玉立的大家小姐了。”现在已经改名为张越的霍昌岳继续说道,“我一直在寻找阿婉,可是却没有找到,我一直以为你们……后来我才知道她逃出了沽城,更名为秦婉娘,一直留在小周村,而霍云兮,也就是你,则作为她的女儿周若楠长大。”
周若楠观察着他,想要分辨他话中的真假,想找到秦婉娘确实并不容易,但也并非无迹可寻……
不过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因而她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纵然阴差阳错,人生错位,但好在云兮小姐真的还活着,你不仅安然长大,如今还成为了近海区警署独当一面的探长,这么多年我心中一直悬着的石头终于可以落地了。我也算是没有辜负当初前主家的嘱托,也算是对得起阿婉的一片忠心。”张越长叹了一口气,给自己的描述画上了一个句号。
静静地听完后,周若楠的神情依旧从容不迫,她甚至抬起那杯已经凉了的咖啡,慢慢喝了一口,放下杯子后,她自然地将视线从张越身上换到了赖恒旭身上。
赖恒旭同样看着她,笑了笑,挥了挥手,张越便对着他鞠了一躬,离开了。
“张越的话千真万确,我都查证过了,当然了,小周探长若是不信的话,可以再查一查。”
周若楠轻轻摆手,同时摇了摇头:“我自然是相信赖老板的,在这件事情上赖老板没有必要作假。我非常感谢赖老板能告知我关于我身世的实情,那么……作为报酬,赖老板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