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若楠抬头看向店铺门口的招牌，红木制成，古色古香，上面正有四个大字——汇源书店。
字体是烫金宋体，旁边虽然没有印章标记，但看起来像是出自名家之手，四个字行云流水、龙飞凤舞，潇洒飘逸的质感搭配古朴的木质纹路，颇有些意境。
书店店面不大，装潢也非常简单，除去小小的柜台，只有几排大大的木质书架，书籍数量庞大，有些甚至摆到了地上，空余的几面墙面上挂着几幅字画，看上去与招牌上的字迹相像，同样也没有落上印章。
如今店内并没有客人，十分安静，周若楠装作在找书的样子简单地逛了一圈，很快就将整个书店都大致观察了一遍，随后她便走向了书店的柜台，一个头发全白、戴着眼镜的老人家守在柜台后，眼下正低着头，一手执笔写东西，一手拨弄着算盘。
刚走到柜台附近时，周若楠本想立刻开口询问，但她随意地将柜台周围看过一遍后，便立刻闭上了嘴，收住了声，眉头一皱，视线定在了柜台前那报架最上面的一层。
这排和柜台等长的报架共有四层，从上往下数，第二层到最后一层都被报纸码放得满满当当，唯独只有第一层，那最显眼的位置上，孤零零地放了一份被折叠了一次的报纸，还是一份纸页已经明显泛黄的旧报纸，十分显眼。
周若楠抬头看了看柜台后的老掌柜，对方依旧保持着方才的姿势，像是根本没注意到她的目光，也并不关心她的动作和行为。
她又低头看了看那报纸，片刻之后，她没有再犹豫，伸手将报纸拿了起来。
展开一看，被折叠隐藏起来的那一面就让周若楠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几分。
这一页是报纸的头版，一张不大不小的照片印在页面的正中间，照片之上就是粗黑的标题——窝藏叛国贼，大家霍氏灭门。
那照片上是几十台担架，它们整齐地摆放在一个大宅院的门口，而宅院门口的匾额已经歪斜，周若楠看着这张照片，突然觉得心里一咯噔，她缓了缓自己这一瞬的感觉，将占据了整个版面的详细报道细细读了一遍。
越看，周若楠心中那隐隐的不适感就越发明显，但她一直克制着，表面上没有任何情绪的波澜变换。
“掌柜的，我想买这份报纸。”周若楠想了想，冲着那书店掌柜道。
闻言，书店掌柜终于放下了笔和算盘，抬起头来，瞟了一眼她手中的报纸，点了点头：“沽海日报，一份三分钱，给十文不找，你要不再拿份别的？”
周若楠笑了笑，摇了摇头：“不用了。”
说着，她就掏出钱袋，准备结账。这份报纸明显就是卖给自己的，她在等，看这老头要卖关子卖到什么时候。
就在周若楠拿出一枚铜钱的时候，掌柜突然扶了扶眼镜，开口道：“你是周若楠小周探长吧？”
“我是。”周若楠笑着点了点头，“你认识我？”
“那倒不是。”书店掌柜摇了摇手，“只是之前有位贵人在这里放了这份报纸，并告诉我，会来买这份报纸的，一定是小周探长，我代为售卖就好，我这算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贵人还告诉我，如果小周探长愿意的话，可以到书店正后方雁安巷的车里叙叙旧。”
***
在书店正后方的雁安巷中，周若楠确实找到了一辆车，但这辆车上并没有什么周若楠所认识的故人。驾驶位上的人确认了周若楠坐入车中后，就直接启动了车子。
这车是周若楠自己上的，所以她也没有慌乱，就静静坐着，看着这车子一路来到了海城区郊外，驶入了一个位于山脚的别墅院子，一直开到了院中洋楼的门口。
而在门口站着的，倒确实是周若楠所认识的人——穆心童。
她此刻穿着旗袍，面容带笑，那笑容在周若楠看来有些刻意，好看，但没有感情。
“好久不见，周探长。”见周若楠下了车，穆心童冲着她微微鞠了一躬，而后就替她打开了洋楼的大门。
周若楠走入洋楼后，身后就立刻传来了关门声。周若楠没有理会那声音，而是径直继续往里走着。
客厅的沙发上，眼下正坐着一个悠闲地喝着咖啡的男人，而此人周若楠见过，正是当时在马场出现过的卷烟厂老板赖恒旭。
“原来是赖老板想见我。”周若楠笑着走了过去，“想见我您大可以直说，何必绕这么大圈子呢。”
“小周探长日理万机，若不是你休假，我哪敢打扰呢？而且我希望我们的会面能在一个不被打扰的环境下进行，毕竟我所想聊之事事关机密，出此下策也是无可奈何，还请见谅。”赖恒旭放下咖啡，手指了指对面的沙发，示意周若楠，“请坐。”
“赖老板说笑了。”周若楠自然地坐下，她面前的桌上也放着一杯还在冒着热气的咖啡，“有什么事情，赖老板直说便是。”
“小周探长果然是个爽利性子，名不虚传，既然如此，那我便直说了。”
见对方停下话头，看向自己，周若楠没有说话，客气地抬了抬手以作示意。
“小周探长之所以来这，是不是为了寻找自己身世的真相？”
听到这个问题，周若楠眨了眨眼睛，她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轻轻笑了一声。
一直看着她的赖恒旭也笑了，知道她虽然没有承认，但同样也没有否认。
他抬起咖啡，喝了一口，笑着道：“我能理解小周探长，毕竟谁不想搞清楚自己是谁呢？我今天一定不会让你空手而归。”
说完，他放下咖啡杯，轻轻拍了拍手，鼓掌的声音在偌大而安静空旷的房子里十分明显。
随着掌声停止，房门再一次被打开，门外依旧是穆心童，而这一次，她身后跟着一个中年男人。
赖恒旭一声指令，那男人便走了进来，他皮肤微黑，眉间刻痕极深，略显疲态，微微驼背，右脚微跛。
这正是自称温怀雪亲生父亲的那个男人，而周若楠也确实见过他——就在她和麦伦曾一起去到的那个咖啡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