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温家后，周若楠立刻拿上纸笔，找刘管家讨了钥匙，来到了温怀雪的房间。
打开门进去的一瞬间，周若楠清楚地看见温怀雪抬头时眼前一亮，猛地从铺着白色缎面蕾丝的大床上站了起来，然而在看清来人后，她脸上的表情就变成了失望和隐忍的愤怒，她抬了抬手，抬到一半却又放下，跺了跺脚，坐回了床边，双手交叉抱于胸前，也不看周若楠，只是冷哼了一声：
“你来做什么？我现在被禁足了，大哥和二哥都向着你，你满意了？”
虽然房间换了不少新摆件，但还算整洁，此刻温怀雪也明显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看来这一天下来，温怀雪已经冷静了不少。
“你想错了，我可从来没想过看你笑话，我和你一样，都是温家人，是温大哥和怀远的妹妹，他们并不会有向着谁的说法，你犯傻被人当枪使，是你自己的错，别把罪名推到其他人身上。”周若楠说着，慢慢走了过去，一边摇了摇头。
“你……你牙尖嘴利，我说不过你，懒得和你掰扯！”温怀雪回头，瞪了周若楠一眼。
“反正你自己心里很清楚，我也用不着多说。今天我过来，是来做一次问询。”周若楠也坐到了床边，和温怀雪保持着一定距离，而后她打开手中的笔记本，在纸页上写下了日期、时间和地点。
见状，温怀雪皱眉怒道：“你这是把我当犯人来对待？！”
“如果我真的把你当嫌疑人，你现在就不会在这里，而是在警署了。你想去的话，我可以满足你，你也好些年没去过了吧？”周若楠闻言，挑了挑眉，停下笔，看向温怀雪。
温怀雪一噎，还想说什么，却被周若楠抢了先：“怀雪你不傻，除了我之外，温大哥和怀远应该也与你说过许多，好听的，不好听的，你应该都听过，你也已经冷静了一天，想必很多事情都应该已经想明白了，既然如此，倒不如为自己的行为负起责任。”
周若楠说这话时语气柔和了不少，并不是在与温怀雪争锋相对，而更像是在劝说。
片刻沉默之后，温怀雪终于松了劲儿：“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是谁告诉你，我是贼寇之后，叛国贼之女？”
第一个问题，就让温怀雪有些犹豫。
周若楠见状，也不催促，只是平静地看着她。
过了一会儿，温怀雪叹了口气，开口道：“前段时间，有天我去书店买书，突然有个男人和我搭话，他说我和他女儿一般大，而且长得很像，看见我，他就想到了他女儿。那天他替我结了账，我当时觉得奇怪，但他语气诚恳，而且听上去他和他女儿间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横竖也就一本书，我就收下了。”
“前段时间？具体是什么时候你还记得么？”
“大概一个多月以前吧。”温怀雪想了想，回答道，“后来我又和他偶遇过几次，都是在书店和图书馆，毕竟我出门也只去这两个地方，最开始我一直都觉得很奇怪，哪能这么巧总是偶遇呢？怕不是被跟踪了……但是每一次，他都只是和我打个招呼，或是送我书和报纸。
“一个礼拜前，他又在图书馆门口碰上我，那次他告诉我，他女儿很小的时候就失踪了，还给我看了他和他女儿的照片，那孩子只有一岁都不到，他说她的生辰是四月九日，耳朵后有三颗连成一排的红痣，后腰上还有一块圆形的胎记。二十年了，他一直记得这些特征，却从没找到过她。”
“你的生辰就是四月九日，而且在你身上，有一模一样的印记，是不是？”周若楠眯了眯眼睛，问道。
温怀雪一愣，而后轻轻点了点头：“当时我就问他，他女儿叫什么，他说叫张茹。他又问我叫什么、眼下多大、生辰是几月，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回答了，他就问我是不是温署长家的孩子，我表示肯定后，他说他以前明明见过温署长的女儿，应该是叫温怀兮、生辰也该是在十一月才对，而且他还说，温怀兮早就死了。
“我那时候心里很乱，匆匆跟他告别了。之后这一个礼拜里，我总是会想到这件事，前些天我跟父亲说，外头的书太杂，我想借他的书看看，问他能不能允许我进他书房挑挑书，父亲同意了，之后白天我就会以这个为借口，找郑姨开门。我在里面翻了翻，后头真的翻到了温怀兮满月宴时候的老照片，照片拍摄的日期是十二月，那时候我意识到，我可能不是父亲的亲生孩子。”
“于是你就主动找到了这个男人？”
“是的。”温怀雪点了点头，“就在昨天，我心里实在好奇，想去书店或者图书馆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遇上他，结果没出家门多久，就发现他开着车，在路边等着我。我进了车之后，他告诉我，其实他一直知道我就是他的亲生女儿，原本他觉得，我在温家，比跟着他过得要好，所以从没想过相认，但眼下温家要出事了，他怕牵连我，就想把我带走。”
“他告诉你温署长被带走了？”
“对。他说爹昨天那会儿应该已经收到了通知，明面上是要去开会，但实际上是要被关起来了，因为他收留了叛国贼的女儿——当年娘……也就是温家的夫人裴以冬，就是因为警署抓捕叛国贼而遭到了误杀，温怀兮也替你送了命，爹或许是觉得看见你能让他想起他的妻女，又或者是对上头怀有怨念，就收养了你，然而如今这件事情败露，温家这般行径，肯定是要出事的。”
“之后你就慌了神，想等我回家，把我赶出去？”
“我哪有那么傻！”温怀雪突然抬头，瞪了周若楠一眼，“我问他怎么会知道这些东西，他说他以前的主家其实和温家关系很好，其余的便不肯多说了，我看出他在搪塞我，就下车离开了。当时我第一反应是再观望观望，毕竟也有可能是以前在温家待过的人把我的身体特征说了出去，让人钻了空子，何况温怀兮要真是替你死了，爹怎么还会收养你呢？
“结果我刚回到家的时候，正好听见刘管家接到电话，说爹他接到了总署的通知，要去开一个紧急会议，不知道需要多久，近期可能都不会回家了，这下我才慌了神，将那人的话信以为真……”
说着说着，温怀雪的双眼开始泛红，脸上的表情也不知是在懊悔，还是在气愤。
周若楠见状，叹了口气，放下笔，从口袋里掏出手帕，递了过去，温怀雪不肯接，周若楠也没坚持，将手帕直接扔了过去，然后重新拿起笔，低头整理刚才的记录，也算是给温怀雪一些时间缓和情绪。
过了一会儿，见温怀雪拿着自己的手帕狠狠地擦了擦鼻子，周若楠便继续开口问道：“那男人的身份你知道吗？”
温怀雪摇了摇头：“我只知道他的名字，他说他叫张越，至于其他的他就没提过了。”
“那你尽量详细地描述一下他的相貌。” 周若楠手下未停，并不纠结于张越的身份，毕竟就连这个名字都有可能是假的。
“皮肤偏黑，脸型偏瘦，常年皱着眉头，眉间有很深的皱纹，眼窝也略深，鼻梁不高，嘴唇很薄，下巴略方，看上去四五十岁的样子，微微有些驼背，看起来总是很疲倦。”温怀雪一边回忆一边道，“哦对，他右脚看起来不太好，微微有些跛足。”
“那他还有没有说过别的？” 周若楠皱了皱眉头。听这个描述，周若楠总觉得在哪见过这个张越。
想了一会儿，温怀雪有些犹豫地看向周若楠。
见状，周若楠又将笔放下，再一次问道：“他到底还说了什么？”
“我记不太清了，昨天我下车的时候有些急，我印象里，在下车前，他好像跟我说，让我给你带句话来着……”温怀雪顿了顿，似乎是在回忆。
“什么话？”
“他好像说……哦对，好像说如果你想知道更详细的信息，就去汇源书店找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