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怀远将烟盒递过去,木棉接过,顺手抽了一支出来,自己点燃,放到嘴边,吸了一口,又悠悠地移开,朱唇微启,白色的烟如轻雾缓缓而出,动作熟练。
和温怀远抽烟时强装出来的从容不同,木棉抽烟的动作才是一种习以为常的生活习惯,那种熟悉的感觉是很难演出来的,而她当下的神情也才是真的享受。
“这二位应该是周若楠周探长,以及温署长的长子怀信少爷吧?”木棉一边吐着烟,一边看着周若楠和温怀信说道,“看这样子,应该等了不少时候了?可也真是难为你们了。找我有什么事情几位警官大可直说,不必绕那么大圈子的。”
周若楠本也就没有隐藏自己的身份,因此被木棉戳穿后也没有在意,她点了点头,而后便直接向木棉问道:“你是木棉,对吧?”
“对,木棉是我的花名,我的真实姓名叫做穆心童。”木棉笑了笑,语气里似乎是在感叹,周若楠他们查得倒是清楚,“如果你们是来查岳秋桂的案子的话,那就请回吧,我对此事一无所知,并且和整个案子没有任何关系,对警察也自然没什么好说的。”
周若楠直视着穆心童,穆心童也看着她,一边神情从容地抽着烟,眼神没有丝毫躲闪和游移。
仙女牌香烟主要面向的就是女性市场,因此它的烟丝味道并不重,但香味却十分浓郁,这香气随着烟雾飘到周若楠面前,而后又散开,只留下调制的香味。
这香味有些太过了。
“一无所知、没有任何关系……?未必见得吧,木棉姐姐。”温怀远说着,抬手在面前轻轻扇了扇,让那刺鼻的香气减淡了一些,才继续开口,“你刚进海乐门的时候,就与岳秋桂相识,岳秋桂甚至可以说是有恩于你。我们调查得知,岳秋桂认识赵庆德也是经你介绍,而且自从岳秋桂跟了他之后,你就开始购买岳秋桂母亲雷芳的刺绣,购买的价格远高于市场的价格。”
“她一开始确实算是帮过我,但我也还了人情——就像你说的,我给她介绍了赵老板,后头还帮衬了她家一二。”穆心童弹了弹烟灰,烟灰还未落地就被风全都吹散了去,而她的面上毫无波澜。
“别急啊木棉姐姐,我还没说完呢。调查的时候,我们还发现了一个更有趣的情况——赵庆德死后不久,你借着购买刺绣的由头给了雷芳一大笔钱,而在赫尔曼·泰勒死后,你又故技重施,再次送了一波钱过去。”温怀远说着说着,倒是笑了起来,饶有兴味地看向了穆心童,“可偏偏杀害赫尔曼的凶手中,就是有岳秋桂的。”
面对温怀远指出的问题,穆心童没有立刻开口回答,只是将还未燃尽的烟转着看了看,不知是在想什么。
见她犹豫沉默,温怀远和周若楠对视了一眼,接着说道:“凶手已经抓到了,今天只是有几个疑点想要问询你,并不需要去警署,眼下天也亮了,就去附近的小面馆或者咖啡馆说说,你看怎么样?”
听到这话,穆心童抬起头来,她看了看眼前的三人,又看了看手表,最终点了点头。
她将手中的烟扔掉,同样用脚轻轻碾灭,临走前她一边将温怀远给她的烟盒装进手包里,一边还对着温怀远说了一句:“仙女牌的味道太淡了,还是老刀牌的够劲儿,怀远少爷下次可以试试。”
***
一行人还是选择了海乐门斜对面那个咖啡馆,这个时间咖啡馆刚刚开始营业,一个人都没有,他们是第一批客人,点单的时候还能看出服务生很努力地让自己恢复清醒。
“你们想知道什么?”穆心童点了一杯这家店里最贵的咖啡。
“我们想要了解一下你和岳秋桂的关系,尤其是你们之间的金钱往来。”
这一次,穆心童回答得很爽快:“没问题。”
“秋桂比我早两年进海乐门,我刚进去的时候她经常照顾我,多亏了她,许多刚入行时遇到的困难我都还算平顺地过去了,再加上我有点小才艺,舞跳得在一众姐妹当中还算打眼,随着木棉这名头开始变得小有名气,我也有了更多的客人,海乐门本就是各凭本事看客人说话的,我在里头的待遇和地位也随之水涨船高,但秋桂的境况却日渐冷清。”
穆心童一边往咖啡杯里加方糖,一边继续回忆道:“其实秋桂完全是被她家里人给耽误的。一开始她混得还算不错,不然也没办法照顾我,但秋桂太傻了,赚来的钱,也不管多少,每次都雷打不动地只给自己留一点点,那点钱够干嘛的?也就只够租个小房间、吃两顿饭罢了,其他的钱她全部都往家里送,根本没钱打扮和保养自己,干我们这行的,脸蛋子就是饭碗,她那时候简直就是在砸饭碗,所以之后她的客人越来越少,赚得钱也越来越少。”
“那你们的关系还一如既往吗?”周若楠接着问道。
“一开始算是吧。尽管在小有名气、客人多起来后,我自然是日渐忙碌,但好歹我们是在同一处做活,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且我心里也一直都记着她曾经对我的照顾呢。”穆心童说着,浅尝了一口咖啡,“不过有一天我跟秋桂谈了谈,多管闲事地提醒她,让她还是要多为自己考虑考虑,要不这辈子都不可能爬得上去。”
“之后呢?”
“说起来也可笑,明明我好心提醒,人家那天起反倒疏远了我,说到底干咱们这一行的,想要真心对人实在是太难了,哪怕你是付出的那一方。”穆心童没有再碰咖啡,反而从手包里拿出了烟盒,温怀远一看,还真是老刀牌的烟盒,较之仙女牌的香烟,穆心童现在拿出来的烟更粗,闻起来也更呛鼻。
“不过后头有一天她突然主动来找我,还开口求我,找我借钱呢。”穆心童吞云吐雾,继续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