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瞧见，她迎着那些个洋人，去往了舞厅的尽头，那里通往了什么地方我可从来都不知道呢，难不成只有有资格进那儿的人，才有资格叫那木棉陪着喝酒？”
这似乎不过是个随意而普通的问题，然而温怀远话音刚落，两个本有些醉意的舞女却突然皱了皱眉头，坐直了身子，颇有些警觉地看向了温怀远。
整个雅间里一时间鸦雀无声，气氛仿佛瞬间降到了冰点。
好在沉默并没有持续太久，几秒后，温怀信突然拿起了酒瓶，给自己倒上了一满杯，举了起来：“看来是怀远唐突了，我替他那好奇心罚一杯？”
温怀远见状，也给自己满上了一杯：“我也就是瞧见个相像的小姐，激动了些，从小到大，我可还没有这么不如意过呢，二位谅解谅解。”
说罢，二人都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飞雪和青鸾常年混迹风月酒场，刚才的冷场情况属实少见，如今有人递了台阶，两人迅速对视一眼，不着痕迹地换了表情。
“哪有客人赔礼罚酒的，二位少爷折煞我们了。”飞雪笑眼弯弯，自己也倒了满满一杯酒，青鸾紧跟着附和，仿佛刚才从来没有出现过气氛的冰点。
然而喝过这一杯后，两个舞女却又都露出了些许愁容：“刚才啊是我们脑子一时没能转过弯来，看来今夜确实是喝了太多，在三位面前失态，实在不该，我们不胜酒力，眼下不太适合待客了，怀远少爷你看，一会儿再叫另外两位姐姐来陪你可好？”
话说成这样，温怀远也没法拒绝，他只能应下，而后眼睁睁看着两个舞女离开了雅间。
“都走了，怎么办？”二人走后不久，温怀远整个人便彻底放松下来，靠在身后的靠背上，看向周若楠。
“你们这么查岳秋桂的案子，是因为父亲没有同意吧？”温怀信突然开口问道。
本来正在思量温怀远问题的周若楠闻言稍稍一愣，瞟了一眼温怀远，两人的目光迅速对上，又迅速移开了去。
“我是同署长说过，他让我不要管，他自会安排。”周若楠想了想，开口道，“但我觉得，很多问题如果现在不查，恐怕之后就更难查清了。”
“父亲既然那样说，必然有他的原因。”温怀信看了看周若楠，又转向了温怀远，皱着眉，叹气道，“今天这么调查，看上去只是面对两个舞女，但实际上海乐门有多复杂你应该清楚，你不劝着若楠，还由着她违背父亲的安排，冒冒失失，这般胡闹，成何体统？”
温怀远挑了挑眉毛，没有说话。
“温大哥放心，其中利害我自然也是知道的，我这么做，也有我的计划和考量。”周若楠皱了皱眉头，接上了话，而后她犹豫了片刻，抬起头来看着温怀信，“只是……温大哥，今晚的事情能不能拜托你帮我们保密？”
灯光下，周若楠那一双眼睛中闪着坚定的光，温怀信看了片刻，最后还是移开了视线，微微摇了摇头。
见他摇头，温怀远放松的身体重新直了起来，周若楠心下微惊，正想再开口的时候，却听见了想要的答案：“放心吧，不光是今晚的事，你们暗中查案这整件事情我都会保密的。”
听到这话，周若楠总算舒了口气。
“行了，那差不多咱们也该走了。”温怀远见事情已经解决，身体也再次放松下来，收拾起了自己之前随意扔在沙发上的西服外套。
“走？”周若楠有几分疑惑，那两个舞女离开前分明是说要换人来陪，怎么这时候温怀远倒是要走了？
“那两个舞女一个抚额装柔弱，一个捂胸扮不适，都说自己喝多了，真像那么回事儿似的，但你再想想，海乐门是什么地方？面对客人，就算是喝吐血了可也是得笑脸相迎的。”
“你的意思是……”闻言，周若楠倒是很快反应了过来，“她们其实是在赶客？”
温怀远点了点头：“没错，咱们若是识趣一些，走了也就算了，但如果再接着查下去，麻烦可能就大了。”
***
匆匆结账过后，三人便走出了海乐门。
尽管已经是凌晨了，但周围依然灯火通明，不停地有车停车走，人来人往，多得是喧嚣的男男女女，或醉或醒，或喜或悲，形形色色，很是热闹。
然而也正是这时候，三人才发现他们面临了一个新问题——
“我和怀远都喝了酒，这车……怕是开不了了。”温怀信站在车前，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车钥匙，开口道。
“不如我来吧，我没喝酒。反正这车我早就学过，再过一个月我也就满二十了，驾驶执照没多久就能下来的。”周若楠提议道。
温怀远倒是不介意，耸了耸肩，表示他没有意见，然而拿着钥匙的温怀信却很坚定地摇了头：“就算只差一场考试，没有驾驶执照就是没有。”
“那还是我来？”温怀远边说边伸了个懒腰，“别看我刚才瞧着晕晕乎乎，实际上我状态应该比大哥好得多。”
“你想都别想。”周若楠白了温怀远一眼，“而且就算我同意了——”
说着，她看向了温怀信。
温怀信轻轻笑了笑：“没错，我也不会同意的。”
“那怎么办？”温怀远一听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挑了挑眉毛。
“坐黄包车？我看这里的空车倒是不少。”温怀信想了想，提议道，而后看向了对面海乐门的门口，那里正停着几辆正在待客的黄包车。
“我倒是觉得……”周若楠也看了看海乐门的门口，却并不是在瞧那些车和车夫，而后她又瞧了瞧温家这车的位置，眼前一亮，“不如直接在这等到你们酒醒算了。这里正好可以看见海乐门大门口的全貌，而今日木棉恰好就在，她四点之后不待客，照这么算，天亮的时候她大概也就离开海乐门了。”
温怀远听完，看了看腕表，皱了皱眉头：“六个小时呢？”
周若楠挑挑眉，似乎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而后温怀远看了看温怀信，他好像也并没有什么意见。
到最后，这个提议竟然得到了最多的赞同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