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周若楠和杨知晓审讯岳秋桂的同时,温怀信和温怀远就在对面的审讯室里审讯傅春华。
与岳秋桂相比,傅春华的状态就没有那么好了,自从坐下,他的小动作就没有断过,一会儿摸摸鼻子,一会儿挠挠脸颊,一会儿挪挪屁股,不停地打量着周边环境。
“傅春华,知道我们为什么把你叫到这来吗?”温怀远看着他的那些小动作,笑而不提,直接开口问道。
傅春华先是使劲儿摇了摇头,而后一顿,又十分犹豫地点了点头,试探地开口回答道:“是因为泰勒先生?”
“你这不是挺明白的吗?”温怀远说着,同时旁边的温怀信将装在证物袋里的方糖放到了傅春华面前,温怀远指着那方糖问道,“认识吗?”
傅春华看了看放在桌面上的方糖,很快就移开了目光,他看向温怀远,点头道:“知道,这是我们店里卖的手作方糖,你们之前有拿着来店里调查。”
“记得就好。经过调查,警方已经确认,死者赫尔曼·泰勒是中毒致死,毒物就来源于你说的方糖里。”
温怀远的话音刚落,就听见傅春华立刻大声否认道:“不可能!我们店开了很多年了,一直诚信营业,别说是毒物了,劣质材料都从来没用过,警官,我就是个老老实实做点心的,这样的帽子可不能随意扣在我头上。”
“别急,我的话还没说完。”温怀远指了指温怀信,继续说道,“这位是留洋归国的医学专家,让他具体给你讲讲毒源。”
闻言,傅春华愣了愣,看向了之前一直没有说话的温怀信,而此时,温怀信拿出了一个芦苇纸包裹。他什么都没有说,只默默打开包裹,从里面拿出了一片植物叶片。
看到那叶片的一瞬间,傅春华的瞳孔猛然缩紧。
“经过对比确认,导致死者身亡的毒源为夹竹桃。夹竹桃喜湿热,在沽城难以越冬存活,甚少栽种,对于沽城很多人来说,夹竹桃是种很陌生的植物,但相信对于你来说却并不陌生,我们调查过你常去的药铺,你日常使用的药方中就有这一味药。”
“我那是自、自小的毛病,常年吃药,这有什么问题吗?”
“所谓久病成医,你长年服用同一种药方,自然会对夹竹桃叶的毒性有所了解,一片小小的叶子,适量能救人,再多一点则能杀人于无形。”温怀信接着拿出一份材料,示意给傅春华看,“这是我们在药铺的调查情况,根据证词,四五个月前开始你偶尔会增加夹竹桃的用药量,原本两天用一副药也改成了一天一副,持续到上个月,这是为什么?”
“药本就该一天一副,那阵子我身体不好,肯定得好好调理,加用药量也是按照大夫的意思来进行的,要是怀疑,就该去怀疑那些个大夫去。”傅春华看上去有些不耐烦,但实际上他的双手已经紧紧地交握在一起。
“我们自然问过药铺里的大夫,他们说,你说你那段时间时常犯病,是因着情场失意,心情不畅、喝酒发泄、休息不当造成的,那么问题来了,你是为了谁而如此的?”温怀远接过话头,手指轻轻敲了敲,“是不是岳秋桂?”
“怎么可能?我和赫尔曼是朋友,岳秋桂是他的相好,我怎么可能这么不长眼去——”
他的话还没说完,温怀远就打断了他:“你先别急着想假话糊弄我们,关于你们俩的关系,我们可是也问过岳秋桂的。”
这下,傅春华没有再急着开口了,他看着温怀远,喉间滚动。
“岳秋桂说你色迷心窍,当初就是为了接近她才和赫尔曼交好,还一直暗中追求于她,她看不上你,而你不顾她的拒绝,不断纠缠,与此同时,还在一直同她说死者的坏话,企图让她主动选择你。”温怀远仔细观察着傅春华,同时继续道,“不过……根据我们的调查,近几个月你比之前更频繁地进出岳秋桂家,大多都是夜深人静之时,而且逗留的时间越来越长,你这可不像是情场失意的样子,所以你到底为什么翻倍取药呢?”
“我……”傅春华一时语塞,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说什么。
“你应该是在为了谋害赫尔曼而做准备吧?等到夹竹桃叶积攒到一定量之时,就是你动手之日,你只需要在平日常做的一块方糖里加点东西,就天衣无缝了。”温怀远紧接着道。
“不,我什么都没做!我什么都不知道!赫尔曼的死与我无关!”傅春华惊呼出声。审讯室分明很凉爽,他看上去却有些热,此刻已经满头是汗,汗珠从他的额间滑下,傅春华草草地在脸上随意抹了抹,却没有什么作用。
温家两兄弟都清楚地知道,傅春华已经是强弩之末,现在只不过还在挣扎罢了,一根稻草就足以压垮他,击破他所有的防守。
温怀信看了一眼手表,给了温怀远一个眼神,温怀远立刻了然地点了点头。
“傅先生,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下,岳小姐现在也在接受审讯,就在这间审讯室的对面。你们如果主动认罪伏法,是有可能可以争取宽大处理的,但一旦是她先招出了实情,对你而言,情况可就不那么有利了。”温怀信语调平缓地开口道。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平平淡淡,但在傅春华听来,却掷地有声,像是钟鸣一般一下一下敲在他的心上。
傅春华看着温怀信,眼神中的情绪无处遁形,他的目光不停地游移,想要避免与温怀信对视。
片刻之后,温怀信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而后站起身来,理了理自己的衣摆,向着审讯室的门口走去。
他一步一步经过了傅春华,最后打开了审讯室的门,听到开门声后,傅春华下意识地回头望去。
门大敞着,傅春华能够清楚地看见对面房间的门上挂着和这一间一样的门牌,他眼睁睁地看着温怀信走出门去,不急不缓地将门轻轻关上,神色如常,仪态端庄,没有发出什么大的声响,却让傅春华在恍惚间以为,那是沉重的地狱之门,在自己的眼前重重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