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秦医生，为什么杀死文秋的时候，凶手没有将伤口缝合，也没有剖腹呢？”想了想，周若楠将心里的疑惑说了出来，想听听秦泽峰从法医的角度会有什么样的结论。
秦泽峰想了一下，片刻之后，才开口回答：“从尸体上来看，并不能得到准确的答案，但是从以往我接手的连环杀人案来看，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时间、场地和仪器的限制，我看了远海区警署给的报告，文秋死在家中，又和父母同住，环境并不完全密闭，随时可能有被发现的风险，文家也没有那么多器材和仪器，所以如果还要等待放血结束再缝合伤口、进行剖腹，需要花很长时间，危险性也很大；第二种可能，是凶手行凶的心理发生了变化，凶手通过修正、增减自己的行凶手段来完善行凶过程，以达到自己的内心目的，换句话说，这可能是凶手进化的一种表现。这两种可能或许只有其一，但也或许是并存的。”
“进化……”周若楠一边听着，一边重复着秦泽峰话语中的词汇。
思索着走出验尸房的时候，已经夜里十一点了。之前回到警署后周若楠就匆匆赶来见了秦泽峰，把其他事情交给了温怀远和杨知晓，也没能来得及问其他人的安排。
回到办公室后，温怀远和杨知晓正在里头等她。
“发现尸体的两个学生，齐韵文的父亲、竞争对手、舍友以及她男朋友已经都先回去了，父亲发的话，说是太晚了。”温怀远看她进来，开口道。
“知道了。”周若楠点点头。是该让他们回去，自己这边焦头烂额，都没顾上这些人，实在是有些不应当。
“你赶紧去审犯人吧，快些审完回家咯。”温怀远耸了耸肩，催促道。
审犯人？周若楠有些疑惑地望向他，却发现温怀远正凑了个脑袋望着杨知晓：“知晓你先回家？这么晚了，你爹要担心的，我送你回去好了。”
“可是……”杨知晓有些犹豫，看了看温怀远，又看了看周若楠。
“嗐，你放心好了，就她一个人审，之后没我俩啥事儿了。”温怀远耸了耸肩。
听他这么一说，周若楠明白了，这个意思应该是让自己去“审”王志勇。眼下王志勇还没有完全洗清嫌疑，保释也需要时间，还得关到牢里去，在那种地方便不好说话了。
“他人现在在哪？”周若楠想了想，问道。
“审讯室，袁六和姚华在门口守着。”温怀远知道她眼下理解了，回答道。
“明白了。”周若楠点点头，走到办公桌前，随意拿了个本子，又拿了支钢笔，“那你收拾收拾先送知晓回去吧，之后你也先回家就好，不用来接我了——怀雪说不定还在等咱们呢，你回去陪陪她。”
说完周若楠便离开了屋子，关门的时候她看到温怀远望着自己，微微眯了眯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王志勇一个人在审讯室里坐着，双手依然被铐着，搭在隔板上。
周若楠走进去，坐在了审讯桌前，王志勇看到只有周若楠一个人进来，有些惊讶，但还是坐直了身子。
“不用紧张。”周若楠笑了笑，“说是审讯，其实该问你的问题在文秋家已经都问过了，也已经记录过了。他们这是找了个机会，让我能和你叙叙旧。”
就如周若楠所说的那样，她将带过来的东西随意往桌上一放，便不动它们了，本子甚至都没有打开。
“叙旧……”
“这几年你还好吗，志勇哥。”周若楠望着王志勇，依然微微笑着说道。
“挺好的。”王志勇一瞧，似乎还真是叙旧，放松了一些，“还是老样子，帮着家里干干活，长大了，活儿也多了，应该的。”
“雨姐儿和超哥还好吗？”
“啊，这个我之前还想告诉你来着。”王志勇笑了，“雨姐儿嫁过去以后，最开始超哥他娘不大喜欢她，但是后头她开始帮着操持家里的事情，还真是厉害，什么东西都打理得仅仅有条，还帮着管起了生意，渐渐地也没人说她什么了。虽然现在村里头还有些闲言碎语，但已经少了许多，大山伯一开始还觉得丢人，现在反倒觉得这门亲不赖了呢。”
“那就好。”周若楠这次露了个欣慰的笑。她还记得帮着查周雨失踪的案子是秦婉娘去世之前她做的最后一件事，虽然最后周雨受了许多苦，但阴差阳错也算促成了一桩姻缘，既然是一桩好姻缘，也算她和她娘做了一件好事。
“对了，若楠妹子，你……”王志勇此刻已经彻底放松了下来，犹豫着开口主动向周若楠提问，“我之前一直没好意思问，你当年怎么就要跑城里头来呢？又是怎么到警署来了啊？都、都是探员了……”
“哦，这个说来话长……”周若楠进城是为了查自己的身世，当年王志勇没问，她便也没说，她本也没有想刻意隐瞒什么，可偏偏她知道了，自己大概率是温家不愿或是不能认的女儿——
既然人家不认她，她便也抛却了“温怀兮”这个身份，觉得自己就只是“周若楠”了，更没有了和任何人再说此事的打算。
想到这，周若楠冲着王志勇开口：“以前天天被周老代打，一直想着要带着娘亲离开，当年娘亲没了，我觉着难受，周老代也没地，就一个破屋子，我想了想，就决定完成没能完成的心愿罢了。进城以后本来就做做送奶卖报的活，结果不小心卷进了个杀人案，阴差阳错救了副市长杨闻朝的女儿——就是杨知晓，最后得了杨副市长和温署长的赏识，得以去学校念了书，提前毕业后，我就到警署来了。”
“哦……原来是这样，你也是不容易……”王志勇听完，有些僵硬地点了点头。
“但我算是很幸运了。”周若楠笑了笑，“中叔和丽婶儿呢？还有吴叔和晶婶儿，他们怎么样？”
“中叔现在还行，多亏超哥偷偷帮了他一把，借了他一些钱，还帮他找了主顾，卖了些地里的东西，钱赔上了，连丽婶儿的百岁锁也赎回来了，现在整个人安分多了，他家里三个儿子呢，好歹撑过去了，欠超哥的钱也还清了。”王志勇想了想，说道，“晶婶儿还是老样子，在村里不受待见，和他家往来的人越来越少了。”
周若楠听王志勇一字一句说，一边欣慰着至少村中一切如旧，甚至能说是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但她听着那些词句，看着王志勇的表现，也大概明白，自己出来太久，眼下又是这个身份，和王志勇已经不会再如以前那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