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志勇离开审讯室时，周若楠原本舒展的眉头又轻轻皱出了一道弧线。
带走王志勇的姚华看了看还坐在审讯桌后的周若楠，与姚华的目光相接后，周若楠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姚华略一思忖，什么也没说，只轻轻将门带上了。
并不大的审讯室里只剩下周若楠一个人，安静得只剩下她自己的呼吸声。周若楠捏了捏自己的眉间，有些痛、有些酸，她闭了闭眼睛，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她向后仰去，瘫靠着椅背，脖颈担在椅背横栏上，整个头都向后悬空，眼睛看向顶上明晃晃的电灯。
周若楠伸出手挡了挡眼前有些刺眼的光，此刻她心中五味杂陈，为回不去的过往，更为了现在越发复杂起来的案件。
新的同类案件、新的死者，带来了新的线索、新的发现，可同时也带来了新的问题、新的疑点……
周若楠放开手，眼前的灯光一动不动，不知过了多久，她站起身来，抓起东西，离开了审讯室。
审讯室的门被打开，又被关上，与姚华的轻巧不同，周若楠的动作更利落，风风火火地，带起了一阵风，就连那天花板上的电灯似乎都因为这股风而轻轻晃动起来，投在地上的影子也随之摇晃着。
温怀远第二天一大早进办公室看到的就是趴伏在一堆资料文件上的周若楠，她头发凌乱，一只手伸直，一只手蜷曲着，头垫在伸直的那只手上，依旧紧皱着眉头，身上什么也没盖。
站在办公室门口的温怀远轻轻叹了口气，脚下未动，手却扣响了房门，发出了几声脆响。
声响不大，周若楠却一下子惊醒过来，立刻下意识地看向门口发出声音的位置，眼睛里充满了戒备和警告，但当她看清来人是温怀远后，眼中的戒备和警告便消失了。
“你来啦，几点了？”周若楠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自己麻木的双手和有些僵硬的脖颈。
“又熬了一个晚上？”温怀远没有回答，径直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瞥了一眼自己腕上的手表，微微皱了一下眉，又舒展开来，挑眉看着周若楠，继续说道，“哟，看小周探长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去竞选总统呢——就是照您这么熬下去，可能是撑不到竞选结束吧？”
周若楠听着温怀远这阴阳怪气的话，翻了个白眼：“我瞧怀远少爷您挺闲啊，还有空打趣我呢？”
“闲嘛……倒是不闲。”温怀远笑了笑，“不过打趣你的时间还是有的。”
“你还是快去把昨天说的那些人带回来吧。”周若楠皱了皱眉头，“眼下又多了个文秋，得尽快——”
“知道了知道了，现在就去，一碰案子，这总统就成了唠叨的老太太，可真没意思。”温怀远摆了摆手，而后便转身往门口走，头也不回地道，“一会儿让姚华给你带俩包子，记得吃啊，可别等我回来你人就没了。”
周若楠看着屁股都没有挨到一下座位温怀远，学着他的模样偷偷向着那背影皱了皱鼻子——
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在唠叨。
看着他走出门，周若楠便再次埋头在了桌上的资料之中。
***
温怀远和袁六将人带回来的时候，周若楠已经看不出早前凌乱狼狈的样子了，名单上若干教员，第一个接受问询的便是推荐齐韵文公费留学、莫庆宇口中与齐韵文关系密切的教员刘松平。
“刘松平，沽海医学院解剖课任课教员，任职四年，对吗？”周若楠看着眼前的中年男人问道。
眼下他的所有资料周若楠都已经熟记于心。
“是我。”刘松平双手交叠在腿上，点了点头。
“齐韵文和文秋都是你的学生？”周若楠盯着刘松平的眼睛。
“对，她们都上过我的解剖课程，一年级的解剖理论课程，以及二年级和三年级的解剖实训课程。”刘松平又点了点头，语气冷静。
“你和她们俩关系如何？”
“齐韵文我更熟悉一些，她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学生，在医学上天赋不错，人又机灵勤奋，课余时间里也经常和我进行交流和沟通，我很欣赏她，还推荐了她去申请公费留学。”刘松平自然地回答，眼神没有躲闪，“文秋的话，我知道她成绩也很不错，但我和她的课余交流不算很多。”
说着说着，刘松平叹了口气，深深惋惜道：“得知她们的死讯之后，我属实是觉得太过可惜了，两个成绩优异的学生，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你说齐韵文课余时间里经常和你进行交流和沟通，那你们在这之中……是否有什么亲密之余的地方？”
“亲密之余？这是何意？”闻言，刘松平稍稍一愣。
“据我们所知……并非所有学生都认为你对齐韵文的评价公正客观。”周若楠想了想，委婉地解释道。
刘松平听后皱紧了眉头：“不公正客观？怎么可能！眼下齐韵文已故，还将人家的努力污名化，成何体统！”
周若楠盯着刘松平的脸，他面色不虞，语气也有些激动，很明显地表露了自己的气愤。
片刻之后，刘松平的情绪缓和了一些，语气也恢复了平静：
“我不知道是谁向你们传递了这样的信息，但我可以保证，我与齐韵文仅有师生之间的正常交流，绝对没有半分逾越之处，齐韵文学习刻苦认真，又不耻下问，我作为先生，自然看重这样的品质。我与好几名学生关系都很好，男女均有，其中不乏资质平平但敢于提问的，我既然欣赏这样的行为，遇到这样的学生自然非常乐于答疑教导，你们若是不相信的话，大可以去查。”
“那……你知道齐韵文怀孕的事情吗？”周若楠想了想，又问。
刘松平先是微微点了点头，而后又连忙摇头，叹了口气：“我知道她有男朋友，但没见过，只是略有耳闻，不过现在提倡恋爱自由，所以这方面我从不过问，她怀孕的事我之前也并不清楚。但她出事之后我听说，尸体旁边放了一个胚胎，我猜测她可能是怀孕了，只是不知道传闻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