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若楠没有和任何人提起在牢房里遇到周老代的事情。
将王志勇从监狱里提出来之后,所有的交接工作便已经算是完成,而周若楠却没有第一时间回远海区警署,她让温怀远开着阿福和姚华留下的那辆警车,带着她、杨知晓以及王志勇往文秋家的方向去了。
周若楠要亲自去看看文秋的死亡现场,她信不过远海区警署,她需要王志勇站在现场把那天的事情尽可能详细地再给她重现一遍。
在远海区警署看过尸检报告的时候,周若楠就已经确定,文秋案和齐韵文案是同一凶手所为,而阿福和姚华与远海区警署的警察一同搬运尸体时,周若楠也在一旁,她检查过文秋的尸体,大而明显的伤口与尸检报告确实是吻合的。
一路上,周若楠都在思考着文秋一案与齐韵文一案的差别和联系。
譬如,齐韵文遭到了放血和解剖后,伤口又被缝了起来,但文秋没有,她的伤口就那样敞开着,身体其他部位也是完好的。凶手为什么要对齐韵文做那些事情?尤其是伤口的缝合,乍一看,总叫人觉得没有意义,且十分多余。是因为解剖室的场地更为方便?设备更为完善?又或者……凶手有一些其他个人情感上的动机?
又譬如,文秋就死在自己家里,而文秋的死亡时间在七天前,远远早于齐韵文,这也就意味着,不论齐韵文究竟是不是在解剖室遭到了放血和解剖,眼下都可以确认一点——凶手自己就拥有手术所用的器材。这与秦泽峰的分析方向一致,无论如何,凶手一定是一个医学方面的从业者,并且十分有经验。
而最令周若楠感到疑惑和不安的,是文秋和齐韵文脸上被刻下的巨大数字。
凶手到底为什么要在她们的脸上刻下那样大的数字……?文秋是“贰”,齐韵文是“叁”,这两个数字代表了什么?又或者……他在数些什么?
周若楠心中有一个大胆的猜想,这有没有可能,那是他行凶的顺序……?可如果是这样,那也就意味着,还有一具尸体,一具脸上写有“壹”字的尸体。
想到这里,周若楠的眉头已经紧紧蹙了起来。
她不知道这两件凶案是到此结束了,还是只是连环杀人案的开端。
***
和姚华所形容的一样,位于巷口第二家的文秋家,如今挂了白纸灯笼和长长的白色绸缎,它们随风摇摆着,远远一瞧就知道,这家人在办着丧事。
周若楠走到门前,轻轻敲了三下,很快门便开了。
开门的是个中年男人,一脸颓色,隐隐约约还能瞧见他脸上的泪痕。想来这就是文秋的父亲文进勇了。
周若楠没有穿警服,男人望着周若楠,一时间有些不解,眼下这大晚上的,一个年轻姑娘怎么会敲响自己家的门。
“有什么事情吗?”文进勇问道。
“你是文秋的父亲文进勇先生吧?”周若楠问道。
“对。”文进勇点了点头,“你是……?”
“我是近海区警署的探员周若楠,文秋的案子现在已经被近海区警署接手,我们这次来,是还想来找你了解了解情况。”周若楠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明了来意。
刚听说周若楠是警署来的探员时,文进勇的脸上曾闪过一丝慌张,仿佛是有些害怕,不知道自己家又是犯了什么事,否则近海区的警察为什么会突然找上门来。然而等周若楠将话彻底说完,文进勇脸上的表情又转为了疑惑:“接手……?为、为什么近海区警署要接手秋儿的案子……?”
“这个说来话长……”周若楠想了想,一群人在院门口的巷子站着,说这个也并不合适,耐心地接着要求道,“我们能进院子瞧瞧吗?”
“哦,哦,好……”到底是警察,文进勇也并不敢拒绝,他立马直了直身子,虽然面上露出了些为难的神情,但也没说什么,让出了身子,“那你们进来吧……”
然而等到温怀远带着王志勇进门之后,文进勇却突然暴起,直直冲向了王志勇,似乎是想去掐他的脖子:“好啊!竟然是你!你这个杀人犯!你赔我家闺女的命!”
“文先生!”温怀远就在边上,立刻捏住了文进勇的手腕,将两个人分开,插进了两人的中间,“冷静些。”
尽管被温怀远抓住了手腕,可文进勇的嘴却没有停,还一直骂着:“凶手!简直没有人性!无耻之徒!”
周若楠能理解文进勇,文秋的死于他而言无疑是飞来横祸,好好的女儿,念着大学,甚至还可能到西洋去留学,却突然就这么没了,而他一直认为王志勇就是杀人凶手,会有这样的反应也很正常。刚才没有给他做提醒,也是自己的疏忽。
“他可能不是杀害你女儿的凶手……冷静一些吧,文先生,我们这次来就是为了寻找线索探明真相的。”一旁的杨知晓有些于心不忍,开口解释。
“怎么可能?!”文进勇听了这话,转过头来冲着杨知晓怒目而视,眼睛里已经噙了泪水,“他来了一趟我家,之后我闺女就死在了房间里,不是他还能是谁!”
“凶手昨天又杀了人。”周若楠直直看向文进勇说道,“文秋的同学,以同样的方式被杀害在了沽海医学院的解剖室里,脸上被刻上了一个‘叁’字。王志勇这七天以来一直被关在远海区警署,根本不可能是他。”
听完这话,文进勇微张着嘴巴,看着周若楠,眼里满是不可置信,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些吞吐地道:“还、还有个娃娃死了……?”
“是的。”周若楠点点头,“在沽海医学院上二年级,比文秋还小些。”
“真是造孽啊……”文进勇闭上眼,低着头,长叹道。
见他冷静下来,温怀远终于放开了他的双手,也叹了一口气:“我们就是来查真凶的,还请你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