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明芳低着头坐在审讯室里，被拷在一起的双手放在隔板上。
她已经在审讯室里坐了好一会儿了，面前的审讯桌空无一人，据守在审讯室里的警察说，齐明芳从进了审讯室就保持着一个姿势，一动不动，仿佛是一个雕塑，不哭、不闹、也不说话。
温煜明进入审讯室时，齐明芳突然抬起头来，看向来人，然而在与准备坐下的温煜明对视后，齐明芳的眼神便瞬间躲开，重新低下头来看着自己的双手，周若楠注意到她原本放在隔板上的双手突然交握在一起。
在温煜明来审讯室之前，他已经传唤过了孙云磊。因为当日去过卓巧记的女客人遮得严实，面纱遮住了大半张脸，孙云磊又只是在旁边给卓鸿熙打打下手，不敢盯着客人想遮住的面容瞧，因此实在记不起女人的样貌，望着齐明芳的照片也无法确定她是不是那女人，但孙云磊对那身黑衣服却记得很清楚，他过来看到衣服后便说，这衣服和那女人身上穿的一模一样。
眼下，已经经过检测的黑衣和帽子都被放到了桌上，在安静的审讯室里，衣服隔着布袋放到桌上的轻微摩擦声都被放大了。
“人是我杀的。”在证物被放在桌上的一瞬间，齐明芳主动开了口。
“你说的是谁？”温煜明问道。
“都是我杀的，卓巧记的那个老头、顾小姐、陈先生，还有赵香娣。”齐明芳皱着眉头，语速很快，说完之后，停顿了一瞬又强调了一句，“四个人，他们四个统统都是我杀的，我一个人杀的。”
温煜明没有接话，只是看着她挑了挑眉，还挂出了一个若有似无的笑容。
低着头的齐明芳久久没有等到回应，显得有些急躁，她皱着眉抬头去看，看见温煜明的这个表情，交握的双手更加使劲，手指关节都泛白了。
“真的！赵香娣是我勒死的！也是我用刀杀了顾小姐，然后把陈先生推下楼，更是我给卓巧记的老头儿下了药！”齐明芳看着温煜明，急急把话说完，然后仿佛是寻求赞同一般，身子前倾，直直看向温怀信和周若楠，“你们不是在我家找到东西了嘛！”
“那你说说这东西。”温煜明对齐明芳的急切视而不见，敲了敲桌面，将桌上的衣服向前推了推。
齐明芳的视线随着他的动作落到了黑衣上，她的喉咙动了动，语速慢了下来：“这是我杀卓巧记老板那天穿的衣服。”
“说说你是怎么动手的。”
“那天，我翻墙进了卓巧记的后院，卓老板每天都吃药，这件事并不是什么秘密，药还在火上，但没有人看着，他那徒弟去做早餐了，我就趁此机会把安眠药捣碎了，全部倒进了药罐里。”
“药是从哪儿来的？还有，你怎么会想起加安眠药？”
“药就是我从顾小姐房里拿的，她房里一共三瓶，我拿了一瓶新的。至于为什么用它，是因为我在顾宅听见孙娟和赵香娣偶然提过，佛罗拿不能和别的药一起用，容易出事儿，我记住了。”齐明芳挪动了一下身子，上半身靠回椅背。
周若楠看着齐明芳，她总觉得齐明芳的话有些奇怪。
“你加了药，之后呢？”温煜明将问题引回到杀人过程上。
“之后我偷了本册子就翻墙走了，过了一会儿，为了确认老头喝了药，我就穿着这套黑衣装作客人进了店，想看看他死没死，结果在店里耽误了很多时间老头也没发病，我怕遇到你们，就找借口走了。不过我真没想到你们会来得那么快，不过还好，你们来了也没把他救下来。”齐明芳此时仿佛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看向了周若楠，笑着摇了摇头，“当时一回到家我就找机会把衣服藏到狗棚了，这样居然还能被你们发现，都是命啊。”
“你偷的册子在哪里？”温煜明继续追问。
“烧了。”齐明芳迅速答道。
“那药瓶呢？”
“随手扔了。”
“你为什么杀卓老板？我们刚刚询问过你的家人，你应该和他并没有什么来往，更没有什么恩怨吧？”温煜明想了想，盯着齐明芳问道。
“是没有什么恩怨，我只是怕你们通过他找到我，那本册子里有关于我的登记。”齐明芳松开拳头，十指自然地落在隔板上。
“你怎么知道我们会去找他？”温煜明追问道。
“出事当天晚上，我偷偷回了顾宅，回去拿东西，没想到我发现我要找的东西就掉在地上，可是白天明明它不在那儿，我就猜到……”齐明芳突然停下来，看向了周若楠，很快她又挪开了视线，“衣柜里一定藏了人，不过因为我看到了警车，所以让那个人留下来了，我不能保证这个人没有看到我拿走的东西，为了周全，我只能以最坏的情况来考虑，如果你们知道了，那一定会去找店家查来源，那老头儿还偏偏把每一样东西都登记在册，我不能冒这个险，事实证明，你们也确实找上门去了。”
齐明芳的这个眼神让周若楠想起了那天她躲在衣柜里感受到的那道视线，她盯着齐明芳的眼睛，她原本非常确定那天晚上她看见的是一双杏眼，而且是一个男人，可是齐明芳说得如此笃定，让周若楠甚至开始有些怀疑自己。
“你拿走的是什么？”温煜明接着问道。
“望远镜。”
“是这个吗？”温煜明拿出图纸，放到齐明芳眼前。
齐明芳看了一会儿，点了点头，目光里带着疑惑：“你们怎么会有这个图纸，册子明明不在了……”
“你为什么要拿走它？”温煜明没有回答齐明芳的问题，而是迅速接着问道。
“那、那是我的东西，是我……我给顾倾城的，现在不过是重新拿回来而已。”齐明芳眼神瞥向了别处，似乎是在一边思考一边回答。
“你给顾倾城的？据我所知，你来顾宅的时候，顾倾城已经是大影星了。”温煜明挑了挑眉毛，开口时仿佛还带了一声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