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晓东被温煜明这么一说，立刻又缩了缩身子，开口道：“我确实让陈先生用点别的手段，但关键她无父无母的，用家里人要挟她行不通。后来陈先生又告诉我她以前也不干净，我说能不能用这个作为筹码，结果也没有什么用，毕竟也没什么证据，就算把这件事也流传出去，江城大戏院的名声也不好听。”
“以前也不干净？”温煜明听到这里，觉得有些疑惑，“顾倾城以前到底是做什么的？”
“这我还真不知道，但要我说，估计是个风尘女子。”
“这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陈先生第一次说她以前不干净的时候我问过，他说他在沽城的时候，顾倾城浑身脏兮兮的，但是却认出了他，突然抱着他的腿，说是看了报纸，知道他是新兴的电影制片人，求他给她个机会。陈先生发现这姑娘长得好看，演技也好，就把她带到了江城。后来陈先生发现她不是个雏儿，问她以前是干啥的，她不肯说，陈先生给她检查过，也没什么毛病，就没管这事儿了。”
周若楠听到这，心里对顾倾城的同情又更甚了几分。她好容易从一个是非之地逃出来，以为自己见到了伯乐，没成想却是跌入了另一个泥潭。
温煜明皱着眉头，似乎也觉得这故事听着不舒服，但还是接着问道：“所以你后来就让陈亦宏拍她的私密照片来要挟她？”
“对。”潘晓东点了点头，“一开始并不算很顺利，陈先生就算能和她独处，也没有机会偷偷拿出相机拍照，直说要留下影像甚至会直接被赶出去，让她去拍摄一些比较开放的项目她也不太乐意，总是拒绝。后来我告诉陈先生，可以收敛收敛，不用频繁去找她，但是每次都找外面的地方和她独处，而不是待在她家里，那些地方都是经过准备的，我提前藏在衣柜里头，调整好相机镜头的位置，避免被她发现，这下好了，拍到不少好东西。”
周若楠紧紧攥着拳头，指甲近乎把自己的手掌掐出痕迹来，可她丝毫没有觉得痛，她只觉得眼前的潘晓东也好，那个被摔死的陈亦宏也罢，瞧起来是社会名流高人一等，可是做起这下三滥的事情，跟她那嗜酒好赌的老爹周老代没有半点区别——甚至因为有钱，那手段还更恶劣几分。
“然后呢？”温煜明此刻语气里也已经带了怒意。
“后头就简单了。”潘晓东说，“拿那些照片威胁她，她就不敢拒绝，更不敢反抗了。就算陈先生光明正大地拍，她也只能接受，比较开放的项目也都能进行了。”
“也就是因为这个，她精神状况每况愈下？”
“是。”潘晓东点头，“大概一年前，她开始提退出的事情，似乎是有点崩溃，有时候还和陈先生吵架。我想她精神状态容易起伏，每次见陈先生都很激动，比起当面威胁，在她不经意的时候稍作提醒可能会更加有用，于是我就和陈先生商量了一下，给她剪恐吓信，附上一张照片，偷偷塞给她。她每次收到信都能消停一阵子，不知道为啥上个月这么坚决，直接扬言说我们要公布就公布好了，拿钱威胁也没用，最后真让她给辞了活儿回家去了。但是陈先生后来觉得不对劲，怕她反过来把这些事情给说出去，那样陈先生和江城大戏院可就完蛋了。之前陈先生也来过沽城，有时候会……会和顾倾城住，我和她那管家赵香娣聊过，发现那人是个财迷，对影坛的事情也不了解，听风就是雨，于是我就最后再给顾倾城剪了一封恐吓信，寄给了赵香娣，告诉赵香娣顾倾城是和陈先生结婚无望才一气之下回去，陈先生给她保证会娶她，写了封很浪漫的信，希望她转交，能让顾倾城一回家就看到桌上的情书。看完恐吓信之后两天，顾倾城就给陈先生发来了电报。”
“这次没有给她寄照片了？”
“没有。反正钱也拿到了，她年纪也不小了。陈先生只希望她管好自己的嘴。”
“所以一切都让我们说中了。”温煜明语气严肃地道，“管家狮子大开口，于是你就杀死了她？”
“我没有！”潘晓东突然抬起了头，“前头的你们说得没错，可我真的没有杀她！给赵香娣的钱已经够多了！她也根本没有再找我！她只替顾倾城给陈先生发了电报，陈先生很高兴，以前顾倾城从来没有主动要求过和他单独见面，所以他觉得这次肯定能把顾倾城这边搞定！”
***
潘晓东已经被带走了，然而温煜明、温怀信和周若楠却还没有离开，温煜明就坐在他的位置上，让其他警察该干啥干啥，自己静静地看刚才记下来的笔录。
周若楠和温怀信没有别的活，唯一要做的就是跟随温煜明探案，温煜明不挪窝，周若楠自然也不走。
而利用这个时间，周若楠也又细细回忆了一番这两次与潘晓东交流的全过程，一直到温煜明说出赵香娣死亡之前，潘晓东的一切表情和行为举止都和他们推测出的真相很接近——第一次，他面对警察的问询对答如流，是因为一开始就提前想好了怎么回答，不愿意让陈顾二人的关系暴露，更不能说出恐吓信的事情；第二次，提到顾倾城的私密照片时，他明显有动摇，但仗着没有物证有恃无恐。
可是当温煜明说他杀了赵香娣的时候，他却慌了，这明显在他的意料之外，是没有排练过的情节，尤其当他说完一切之后，温煜明再次指出他杀死了管家，他大声反驳了无数次，到最后甚至还带着哭腔说他真的是一个人在家，没有来到沽城，更没有杀死赵香娣。
温煜明最后还是把他关起来了，因为到目前为止，他依然是杀死赵香娣的重大嫌疑人，作案动机充分，且没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可是他所表现的，就好像他与赵香娣的死亡真的无关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