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你是没有亲自动手,你找来了一个无辜的人,利用她帮你们杀人,只为制造这密室的谜团。”
“你们自导自演了一出好戏,是要证明是我杀了人吗?哪里看出来的?”
卢湛瞪大了双眼,盯着陆含章大声道,仿佛一只笼中的困兽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我想大家都看出来了,这间密室是怎么制造出来了的吧,”陆含章面向院子里的众人说道。
“最早,我们发现这扇门被人往上抬高了那么一点点,可却搞不懂为什么要把好端端的大门抬高了留出这么一条塞不进一根指头的缝隙。”
陆含章再次拎起手里的薄刃,继续说起来:“直到我看到了凶器的样子,还在这门槛上发现了一小片经过利刃切割而翻卷起来的木屑。我才想明白,凶器是怎么不见的。而这门槛上的血迹也根本不是死者被杀时,喷溅上去的,而是凶器从门底缝隙里被抽走时,沾染到的。”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卢湛艰难地从牙齿缝里挤出几个字来,语气里却充满了心虚。
“你可知道一个人要忍受多大的痛苦才能将刀刺入自己的心口!自杀的人,身上刀口往往要比刺向他人的刀口要浅一些,所以,那女子身上的伤口没有那么深,她没有一刀毙命,而是在漫长的失血过程中,一点点绝望的死去的。”
陆含章一字一顿地吐出那些锥心刺骨的话,这些都是他们这两个凶手所不知道的残忍真相。
“还有现场地上发现的那块沾了血的汗巾。”
陆含章猛的转头,只见叶剑心已经坐了起来,弯腰捡起地上的汗巾,朝屋外的众人挥了挥。
“上面有几处破损。那是一条还极新的汗巾子,为何会有那么多破损,又为何会莫名其妙出现在那个地方。那是因为女死者为了在杀人和自杀时,握着这把薄刃时不被割伤了手,拿来包住它的。所以汗巾才被薄刃隔开了好几道口子。”
“柳红珠的丫鬟玲儿,也是被你杀死后,扔到小渡河的吧?”陆含章低眉瞥了一眼卢湛,不等他反应接着说道,“她失踪之后,你们就找到了这个女死者来这里当丫鬟,所以她在杀死崔善邺的时候才会穿着丫鬟的衣服。在自杀前,她换下丫鬟的衣裙,换上了柳红珠的裙子,好假扮成她。但她却有个疏忽,她把丫鬟的衣服忘在了柳红珠的衣橱里了。”
陆含章的眼神忽然变得冷峻起来,她靠近卢湛问:“现在,你敢说你还不明白吗?如果你还不明白,那我问就换一个明白的人问。”
陆含章转身快步走到柳红珠面前,指着林捕头领过来的小女孩,果决地逼问:“这个和你在一起的小女孩是谁?”
柳红珠低下头,吞吞吐吐地轻声回道:“是……是朋友的孩子。”
“她真的是你的朋友吗?”陆含章放低了声音,语气里流露出一丝悲戚和不屑。
她慢慢走近那孩子,从怀中取出一幅画像来,上面画的正是同崔善邺死在一起的那个女子。
只见那孩子看到画像,立马靠近了过来,一边喊着“妈妈”,一边伸手过来抢那画像。
那一声“妈妈”,喊得柳红珠打了一个寒颤,她战战兢兢地瞥了一眼那孩子。
陆含章把画像交给孩子,但孩子因为看到母亲画像,开始哭闹起来,林捕头只好把她抱开了。
陆含章低着头,掩饰自己已经红了的眼眶。
“或者,我换一个问法吧。那个替你们杀人后自杀的女子是谁?你们是拿这孩子做的要挟吧?她本身已经身患绝症,担心将来自己死后无人照顾这孩子。所以,你们逼她参与了这场谋杀。你们让她先杀掉崔善邺,然后锁上门制造密室。”陆含章的声音,虽不激烈却异常冰冷,像一道道鞭子打在柳红珠和卢湛的身上。
“之后,她便在这密室之中将刀刺入自己的心口。那日,卢湛特意去了神都,为自己制造不在场证明。而你,柳红珠就利用这道门缝和这条链子,将插在她胸口的凶器抽了出来,让凶器消失在现场。而你作为一个死掉的人,自然不会有人再要求你提供什么不在场的证明了。”
柳红珠再也无法保持沉默了,她不断地摇头否认,身体颤抖不止。
“不是的,不是的。我们没有要挟她。我们是在医馆看病时遇到的刘香儿,那时她已经身患不治之症了。我们是合理的交换,她就算不自杀,也活不久了。我们是两厢情愿的……”
柳红珠激动地解释着,眼神中是巨大的求生欲,她似乎仍然没有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情。
“红珠!住口!”
卢湛想要冲上来阻止柳红珠继续说下去,被衙役拉住,控制在地上。
“不,我们没有杀人,是那刘香儿自愿的啊。湛哥哥,我们没有杀人。”柳红珠不停地低声哭喊。
“柳姑娘,我想你可能已经忘记了我刚刚在堂上说过的话了。”温承蕴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打断她无休止的诡辩。
“依《大钺律》,教唆他人用来杀人或者自杀的,提供凶器的人同罪。”
“啊……”
卢湛仰天长啸一声,奋力想要从衙役的控制下挣脱,但一个文弱书生,如何是健硕的衙役的对手,他挣扎了几下就脱了力,瘫软下来。
他歪着头,斜斜地看着在一旁观看的崔家人,目光先是锁定在了崔文忠的身上。
崔文忠被他那魔鬼般的眼神看得身上发毛,转过脸去,避开了。
卢湛发出不屑的讪笑。
“教唆的人同罪。那强取豪夺的人呢?我和红珠好不容易在娄江县再次相遇,我卖了祖宅,想要替她赎身。可他崔善邺,仗着有钱有权,竟然让老鸨子临时反悔,将钱还给了我,偷偷把红珠之卖给了他。凭什么?”卢湛嘶吼道。
“你们崔家既然这么嫌弃她的身份,在外对她恶言恶语,说他狐媚勾引了你家丈夫,你家父亲。你们怎么不问问你们的父亲自己!是他色胆包天,是他老不正经。拆散我们两情相悦的人。
两年了,我搬到这里隐忍了两年,我再也忍不下去了。我和红珠的女儿,也是因为你们的父亲,他纵欲无度而没的。他才是那个插足我们的人!他必须死……他必须死……”
“每个人的生命都至珍至贵,出身官宦世家的崔善邺的也好,身患绝症的刘香儿也好,丫鬟玲儿也好,他们的生命属于他们自己,不能由他人决定。”
温承蕴语气温柔,但每一个字都明晰有力。
“那我们呢?我们算什么?我们的命运为何不能由我们自己作主。”卢湛哀怨反问道。
这一刻,不论是温承蕴还是陆含章都哑然无言。
面对天道的不公,面对人生的无奈,人是否真的有力量可以改变命运,追逐自己心中的所爱,所愿?
他们心中也没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