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湛抬头看向温承蕴,只见他瞳孔微收,低下眼眸,又迅速抬起,坚定地说道:“没见过,不认得,看上去不过是一个普通的镔铁而已。”
温承蕴眸光闪动,举起手里的铁块,看向人群中的崔文俊:“崔秀才,我且问你,你觉得这是什么?”
崔文俊一头雾水,眯着眼睛看了半晌,摇了摇头道:“我也不认得,大概是什么工具上掉下来的铁片吧。”
卢湛安静地听着崔文俊的回答,紧绷的面色稍微有了一些松动。
温承蕴微微一笑,又低头追问:“卢湛,既然没见过,如何知道这是一块镔铁?正常人,如果不认得,多是会像崔秀才那样,认为是一块铁片而已。”
卢湛略有些不屑地悠悠发问道:“我见识多,从那铁片上的花纹,认出来是镔铁也有罪吗?”
“哦?你既然认得这是一块镔铁,那你可认得给了我这块镔铁的人呢?来人啊,带曾大亮上来。”
温承蕴话音一落,一个铁匠打扮的人被带到了堂上。
“曾大亮,你看看,是不是眼前这个人到你的铁匠铺要求你用镔铁打制了这块薄刃的?”
“是的,大人,就是他。”
“你胡说,我何曾见过你?”卢湛怒视着曾大亮,否认道。
“你那日来的时候是带了个斗笠,帽檐还压得低低的,好让人看不到你的样貌。我确实没看见楚你的长相。”曾大亮说。
“呵呵,你自己都说没有看清楚长相,凭什么说是我。”卢湛冷哼道。
“是之后,你不是来取刀嘛,因为镔铁打的利刃很锋利的,你这把又指定要极薄,不装刀把。我怕划伤你,就随手剪了一块防雨的油布给你包上了。
当天下午,我去许双箍桶店买个脚盆,看到一个读书人,在那里买了个匣子,之后从一包油布中取了个东西放进匣子里,将油布丢弃了。我上前捡起来一看,正是我剪下来的那块。我是在那里见到你的模样的。”曾大亮不慌不忙地说道。
“卢湛,你还有什么话可说?”温承蕴正色问道。
“就算是这样,又如何?定制一件没有把手的利刃,难道也不行吗?”卢湛依旧嘴硬。
“定制利刃并没有什么不行的,但是拿它杀人就不行了!”
温承蕴面色威严,凝眉凛然,看着卢湛。
卢湛嘴角扯起一阵讪笑,抬眸冷冷地回看温承蕴:“大人,你说我杀了谁?还是崔员外和他那相好的吗?发现尸体的时候,我可是也在场,我分明记得屋子是被人在里面锁起来的。如果是我杀了他们,我又是如何做到从那屋子里凭空消失,出现在屋子外面的呢?”
温承蕴低了低头,再看卢湛时,脸上露出一丝悲悯,他原以为在他们找到柳红珠的那一刻,卢湛便会说出真相了,没想到,他竟然如此顽劣。
“没错,你没有亲手杀害他们,但这一切都是在你策划之下进行的,你甚至还找来了一个替死鬼,替你杀人。依《大钺律》,将兵器,绳索交予他人,教唆他人用来杀人或者自杀的,提供凶器的人同罪。”
卢湛的眸子里第一次有恐惧闪现,但他依旧哽住脖子,不可一世的模样。
“来人啊,把卢湛、柳红珠二人拷上,随我去个地方。”
案发的小院,宁静祥和,丝毫看不出这里曾经发生过那么可怕的凶杀之案。
“你不是问我,如果你在里面杀人,又是如何脱逃的吗?我就演示给你看吧。”
温承蕴说完,看向屋内,程逸舟和叶剑心在里面做好准备。
程逸舟找了一件崔善邺的衣服披在了身上,再看叶剑心穿得却是从丫鬟衣橱里找来的一件素色长裙。
“他这是在扮父亲吗?可那姑娘又是在扮谁啊?”
崔文俊远远看着,喃喃自语道。
陆含章递给叶剑心一个东西后,从容地从屋中走了出来,朝两人点点头。
只见程逸舟走到床边,躺了下来,闭上眼睛,似乎是在小睡。
叶剑心手捧托盘,轻手轻脚地走到了床边,小心地查看了一眼程逸舟是否睡熟了。
突然,她从托盘中拿起一个被汗巾包裹住的东西来,握在手里,高高举起,朝着程逸舟的胸口用力刺了下去。
程逸舟假意挣扎了几下,便不再动弹。
叶剑心又做了一个割下他舌头的动作。
“唔……”
屋外,崔夫人捂住了嘴巴,好制止住自己不自主发出的悲戚之声,她转过头去,不忍再看下去了。
叶剑心来到柳红珠的衣柜边,打开了柜子。
因为有柜门阻挡,外面的人不知道她在翻找什么。
没过一会儿,当柜门被她关上,她的身上已经替换上了一件精美的对襟襦裙,衬得她风姿卓绝,明艳照人。
叶剑心移步到了门口,将大门关上了,门内很快传来上闩的声响,外面的人已经看不到屋里正在发生什么了。
“啊……”
一阵安静之后,屋里突然穿出一声痛苦的哀嚎声!引得围观的老百姓慌了神,纷纷看向周围的官差。
可所有的官差全都不为所动,静静地看着那扇紧闭的大门。
陆含章走了过来,将手放在大门上,假装用力推了推,表示门锁得很严实。
她蹲了下来,在门边捡起一小段极细的金属链子,那段链子是从大门底下的缝隙里露出来的,另一头延伸到屋内。
陆含章一点一点地把链子从屋子里往外拽,直到感受到了一丝阻力,她将链子的一头在手掌上绕了几圈,用力一拉。
只听屋内传来几声金属坠地的清脆声响,紧接着,陆含章从门缝里拉出了一块极薄的利刃,链子的一头正绑在那利刃的圆孔上。
陆含章站了起来,提起那块薄刃,同时真正用力推开了门。
由于门闩早就在上次被破坏了,今日叶剑心叶只是在里面虚搭了一下,大门很快就被推开了。
屋内是一男一女两具“尸体”,位置动作和那日真实的凶案场景别无二致,甚至叶剑心用来包住薄刃一端以免割伤手的汗巾子也掉在了同样的位置。
院子里的众人都屏气凝神,极力想弄清楚自己看到的这一切,该如何解释。
陆含章手提这薄刃走到卢湛面前。
“这就是你制造密室的方法吧。”
她的语气不算尖锐,但却是一把刀,稳准狠地插入了卢湛的心中。
他浑身一凛,避开陆含章似乎可以看透人心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