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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母亲的保护(1 / 1)


第二日一大早,温承蕴和程逸舟走出大理寺衙门的时候,陆含章已立在春日橘色的朝霞中了。

温承蕴还记得昨日离别时的怠慢,忙赔礼道歉。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递给陆含章,笑盈盈地说道:“这是今年早春第一波樱桃,昨晚我因为见到老友而忽略了你这位新友,该打,这算是赔罪吧。”

陆含章从未想过这么点小事也值得道歉,摆了摆手,想要推辞。

可温承蕴早已把樱桃塞进了她手中,拉着程逸舟往前走去。

“有樱桃你昨晚不拿出来。”程逸舟在他耳边佯装气恼地说。

“是今早大哥送来的,宫里只赏了一小篮给公主。”温承蕴说。

“哎……有个当驸马的大哥就是好。你可真是全家的宝,比不了,比不了。”程逸舟揶揄道。

“那我把你当宝怎么样?”

温承蕴挑眉玩笑道。

“你是怎么能把这么腻歪的话说得如此清新自然的?”

程逸舟咂着嘴,假装受不了的样子。

陆含章赶上两人问道:“我们这是去哪儿?”

温承蕴把昨晚审问潘玉湘的经过告诉了她。

“也许董夫人所要隐瞒的事情,和董贤的断袖之癖有关。”陆含章思索道。

“等见到这个秦青大概就能知道了。”

瓦市西街的棚户区,讨生活的艺人基本都租住在这里。

这会子,各路俳优歌舞杂耍艺人正在陆陆续续地出摊中,准备整活计了。

秦青所住的棚屋上了锁,没有人应门。

“这位大叔,请问秦青是住这里吗?”温承蕴喊住隔壁的一位中年大叔问道。

“他已经两天没有出摊了。好像也没有回家。”大叔看了一眼门上的锁回道。

“那您可知道他去了哪里?”温承蕴追问道。

“之前有个衣着讲究,看着十分富贵的老爷常去看他走索。前天还追到过这里,说是要请到府里观演。”大叔一旁,看着是他女儿的一个小丫头答道。

“哦对,是有这么回事,那穿着打扮,和我们这条破街烂巷真是不搭。”大叔调侃道。

“那人可是穿一件绯色宽袖对襟深衣,领间袖口刺有大片竹枝纹。”温承蕴问道。

“好像是绯色衣裳,至于这纹样……啥样是竹枝纹啊?”大叔琢磨道。

“就是他身上这样。”陆含章指了指程逸舟帛带上的刺绣纹样说道。

“啊……那对,就是这样。”大叔端详了一会儿程逸舟的腰带说道。

程逸舟低头看着自己腰间的帛带嘟囔着:“眼睛够尖的,我自己都没有发现。”

温承蕴略有些炫耀道:“我选的军师,优秀吧。”

程逸舟扁扁嘴,想还嘴,被陆含章打断了。

“大人,程兄,我们可能要再去趟董府了,董府的下人可能知道秦青的下落。。”

匆匆吃了午饭,三人来到董府门口,并各自做好了分工。

温承蕴寻那天神色异样的丫鬟冬雪套话。

程逸舟负责绊住杨惠娘,以防她阻止下人们说实话。

陆含章乘机再到临波轩查看一下,看有无新的发现。

一见杨惠娘,程逸舟立马就施展开他在街头巷尾厮混学来的一套交际之术。

一会儿阿谀奉承,夸赞吹捧,一会儿又惋惜同情,同休共戚。

把杨惠娘拿捏得死死的。

当然,京兆尹府的大公子这块招牌也起了很大的作用。

杨惠娘对他存了不少恭敬。

陆含章在临波轩的池塘边找到了花粉的来源,岸边果然正开着几株矮矮的朱槿花。

不过一指宽的高度,正常来说人的袖子是很难蹭到花粉的。

这就是说董贤确实是趴在地上,爬到了池边,才有可能在袖子的位置沾到花粉。

陆含章踏上池中小径,往对面的假山丛走去。

池水反射着午后的阳光,水面在微风吹拂下波光潋滟,一阵刺目。

陆含章抬起手遮挡反光,身体下意识后仰,没成想脚下的太湖石不仅溜滑还凹凸不平。

她一脚没踩实失了重心,摇晃着双臂想极力调整,但还是跌进了池中。

现场除了入水时的水花声,毫无其他动静。

陆含章没有发出任何呼救之声。

沉默是她自母亲死后焊在骨子里的色调。

万事自己解决,即使像现在这样掉入池中,她也是默默地等待,等待自己缓缓沉下后,浮起的那一瞬。

池中的世界如此安静,如她的内心一般毫无波澜。

她知道,自己死不了。

虽不会游水,但她在书上学过,落水时只要闭住气,人就会浮起来。

陆含章从容地捏住鼻子,不一会儿,下沉终于止住了,她的人开始慢慢往上浮起来。

她脑中迅速回想着自己掉落的方位,右后侧有一块假山石,抓住就可以了。

心中估摸着自己浮起的高度,陆含章奋力挺身一跃,从水中伸出手来,向右后放胡乱地攀扯。

抓住了!

陆含章清晰地感受到了手掌下太湖石坚硬嶙峋的触感。

糟糕!

随着一阵下落,她的手滑脱了!

她再次沉入池底。

又是一记水花声。

阳光穿透混沌的池水,照亮水中另一个修长的身影。

那个身影向逐渐下沉的陆含章靠近。

一双孔武有力地臂膀环住了陆含章的腰,把她搂在怀中带出了水面。

这时,程逸舟等人也闻声赶来,把两人从池中拉了起来。

“哎呀,这小径就不该用太湖石搭,又要搞出人命来不可!”杨惠娘怨声道。

陆含章出神地看着眼前浑身湿透的温承蕴,不知该如何道谢。

“怎么了?是吓到了吗?”温承蕴见她不说话,关切地问道。

陆含章摇了摇头,指了指温承蕴被假山石钩破的衣裳。

他刚刚在回廊下看到陆含章落水,太过着急,直接踏了假山丛抄近路过来,山石棱角锋利,钩坏了衣袍。

“你为何不呼救呢?”温承蕴扶她到一旁的廊边坐下,前后左右检查着她身上是否有伤。

“我不碍事的。”陆含章轻轻扭动肩膀,从他的大手中挣脱。

温承蕴并没有罢休,满脸严肃地盯着她郑重说道:“你现在是我诡案司的人,我会护着你,不能让你受到任何伤害。所以记住,有危险,有难处,都要和我,和逸舟,和晖先生说。”

陆含章被他突然的较真镇住了,低眸不语,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黄升机灵,扯了两条毯子给他们裹上。

“你俩回去换衣服吧,这儿有我呢。”程逸舟打断道。

“等下,人找到了。你去左花园的厢房里看看,把他带回大理寺询问。”温承蕴回过神,看了一眼杨惠娘道。

杨惠娘大惊,想要阻止,但被温承蕴拦了下来。

“夫人,董市令的事我们已全然知晓了,你不必再遮掩。把那秦青交出来吧。”

杨惠娘见自己说谎的事情败露,瘫软在地,但立刻想起了什么,高喊道:“黄升,让少爷待在房中,暂时不要出来。”

见黄升听了令,她才如释重负地深呼了一口气,转头看向温承蕴。

“你之前撒谎说董市令是一人饮酒,是怕他的断袖之癖败露,会引来别人对令郎的耻笑吧。”

两行无声地泪从杨惠娘眼中涌出滑落。

“他原本对孩子也是百般宠爱的,可自从沾上这男色之好,就全然不顾这个家了。我知道从未真正心悦于我,但修齐毕竟是他的儿子。我只想在修齐心中维持住他关爱家人的好父亲的形象而已。”

“可你若对大理寺撒谎,也许会让他人蒙受不白之冤,自己也可能受到惩罚。”陆含章道。

杨惠娘嘴角抽动,讥诮道:“姑娘,你没有做过母亲,母亲对于孩子的保护,是可以豁出所有的,怕什么惩罚。至于那个潘玉湘,他活该。”

陆含章怔住了,母亲对于孩子的保护,她已记不起了。

在她6岁时,母亲就去世了。

从那时期,她自己便是自己的母亲了。

陆含章回到家中换了衣裳,就匆匆赶回大理寺。

这次她没有傻傻在外等候,而是拿了温承蕴给的“诡案司”腰牌进了他办案的内房。

温承蕴也已换好衣裳,在翻阅案卷记录,见她回来,忙又问候身体如何。

陆含章回了没事,询问秦青的证词。

“那晚与董贤饮酒的果然是这秦青。因潘玉湘忽然登门寻事,董贤就让他暂躲在屏风后面,两人吵架的过程他也都听到了。他也证实了潘玉湘确实只待了一盏茶的功夫。”

“那这秦青呢?会不会是他杀了董贤?”陆含章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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